否则,佛家之人,有吃有住有经念,哪会计较这些得失?
还在乎外人目光,证明她还六根不净,心也不诚。
柳纭娘好奇:“针对你?”她扬声吩咐:“去请内六宫诸位主官过来。”
杨太后皱了皱眉:“你想问什么?”她沉声道:“顾玲珑,咱们在这后宫已过了多年,底下的人如何欺上瞒下,我们都见识过。他们明面上都不会落下把柄。”
柳纭娘颔首:“也就是说,还是没有怠慢你嘛,该有的都有,只是没那么好而已。”她一脸好奇:“都说佛家之人不争不抢,你都清修了,还计较这些做甚?”
杨太后憋得脸通红:“本宫做了半生皇后,又做了这些年的太后,身为一国之母,难道不配得他们尊重吗?凭什么要用次一等的东西?”
柳纭娘笑吟吟:“好东西就那一点,自然得紧着要紧的人来。”
哪些要紧?
譬如顾玲珑,譬如后宫得宠的诸位嫔妃。皇上经常去留宿,那些东西也就用到了他身上。有何不对?
这话把杨太后气得够呛,她胸口起伏,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顾玲珑,你欺人太甚。”
柳纭娘一脸无辜:“后宫也不是我管的,你跑到我这来发脾气,实在没道理。”她摊手:“最近我这的东西也大不如前,找谁说理去?”
一副杨太后无理取闹的模样。
杨太后狠狠瞪着她:“顾玲珑,你好样的,咱们走着瞧。”
说着就要走。
柳纭娘急忙道:“之前你说咱们斗了半生,没必要再争。你这话是何意?”
杨太后脚下顿住:“顾玲珑,你别小瞧了我。”
语罢,飞快离开。
稍晚一些的时候,宁贵人就出事了。她被找了由头,打得血葫芦似的,前来请柳纭娘帮忙的宫女都吓得浑身颤抖。
“太后娘娘,您再不去,贵人就要……”
一开始宁贵人是杨太后的人,这只是私底下。后来她搬到柳纭娘这里住了一段,所有人都知道,宁贵人得了顾太后青眼。无论何时遇见,都得看顾太后的面子对她多几分耐心。
杨太后上来就打人,明显就想撅了顾玲珑的面子。
于柳纭娘来说,宁贵人也是害死顾玲珑的人之一,如今狗咬狗的局面,于她并无坏处。因此,她命人准备了轿撵不紧不慢赶过去时,宁贵人已经半身鲜血,即将昏迷。
看到柳纭娘,宁贵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喊道:“太后娘娘,妾身冤枉。妾身没有要害皇上……没有私藏药物……这都是别人污蔑……太后娘娘,还请您严查,还奴婢一个清白……”
话吼完,人已晕厥过去。
柳纭娘吩咐边上的广礼:“去请太医过来。”
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边上的杨太后。
杨太后不满:“本宫在她的宫中搜出了虎狼之药,方宁以此邀宠,太过腌臜。也会伤到皇上龙体。顾太后,你包庇伤害皇上之人,到底是何居心?”
柳纭娘眨了眨眼:“她说自己有冤,那咱们就得查清楚啊!只凭着你几句话就要人性命,你当你是谁?皇上查案,也得有人证物证,还有让犯人自辩的机会……还是你以为,你比皇上还大,你说了就算?”
听到这话,看热闹的众人一阵惶恐。
杨太后面色微变:“你胡说什么?”她伸手一指偏殿:“虎狼之药就在里面,方宁身边的宫女已亲口承认,那就是方宁所藏!”
柳纭娘看向广礼。
没多久,几个托盘送到了跟前,柳纭娘瞅了一眼,道:“宫中有这等东西,也不是方宁一个人带得进来的。严查来源要紧。”
恰在此时,太医赶到,给地上的宁贵人配了药后,柳纭娘伸手一指那堆药物:“看看都是什么?”
太医一一查看,面露惶恐之色:“都是助兴的虎狼之药,恐会伤身。”
柳纭娘点了点头:“常见吗?”
太医一愣,随即了然。他明白了顾太后的意思,一时间,心里暗暗叫苦。早知今儿会遇上这事儿,他就告假了。想归想,也不敢隐瞒:“不常见。这些东西,大概要千金才能备齐。”
柳纭娘扬眉,余光瞥见边上的杨太后变了脸色。
她就知道,方宁找不来这些东西,一定有人帮她。而她是杨太后想方设法弄进来挑拨顾玲珑母子俩的关系的,此事一定和她有关。
两人对视,眼神都格外凌厉,仿佛要将对方扒下一层皮来。
“杨太后,前些日子,宁贵人跟我说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她压根就不是浔阳人,是被人特意找到了京城和皇上偶遇。”柳纭娘好奇:“我就是不明白,你费尽心思把人送到皇上身边,如今又把人打得半死,到底为了什么?”
杨太后板着一张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柳纭娘也沉下了脸:“之前宁贵人跟我同住时已经招认,她是你找来的。只是后来跟我走得近,你觉得被背叛了,因此今日特意打她泄愤。对么?”
皇上对宁贵人格外看重,听到人被打得半死,也赶了过来。刚好就听到这番话,顿时皱起了眉。
他知道宁贵人是有人特意送到自己身边的,目的就是让他知道自己亲娘身份有疑。但是,他不知这人就是杨太后。
“母后,此事当真?”他问出这话,又吩咐边上太医:“你们一定要把人救回来。”
太医惶恐不已,急忙答应下来,又去屋中诊脉,想要调整方子。
院子里宫人都退开了去,地上大滩暗红,血腥味直冲鼻尖,皇上皱了皱眉,没有提出离开,执着地看向柳纭娘:“母后,这样的消息,你为何不告知我?”
柳纭娘反问:“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信我吗?”
如果相信,就不该是这副质问的神态。
皇上面色微僵。
杨太后看到母子之间相处,垂下眼眸,唇角翘了翘。
柳纭娘本就注意着她神情,看到这番小动作,冷笑了一声,伸手指着她道:“这一切都是她算计的,你最开始得知自己生母身份有疑,就是从宁贵人口中。而宁贵人,是她费尽心思送到你身边的。更有趣的是,当年宁贵人她娘,就是我送走的顾家女。皇上,你应该能想到这其中的关联,对么?”
皇上面色难看。
他看向杨太后:“母后,这些年你都在宫中为父皇祈福,平时都不出来。我还以为你对父皇情深意重,心里对你也满是敬重,没想到你私底下做了这么多。我对你不够好么,你为何要做这些事?”
杨太后满脸慈悲,叹息一声:“我没有。这一切都是顾太后容不下我……”
简直张口就来。
柳纭娘不客气地质问:“我让你去找到了当年偷跑出去的顾春雨?还是让你送了宁贵人到皇上身边?还是让你今天来把人打的像血葫芦似的?”
杨太后不说话了。
但她那神情,一副清者自清的模样。仿佛懒得辩解。
顾玲珑生性骄傲,喜欢跟人掰扯个明白。遇上她这幅模样,怕是早已气得七窍生烟。
柳纭娘不允许她装哑巴:“你解释啊!”
杨太后不说话。
柳纭娘冷笑道:“你又不哑,想要谁帮你辩解?”
杨太后抬了抬眼:“皇儿是你亲生子,这后宫你一家独大,你说的话,谁敢反驳?”
皇上皱着眉:“杨母后,宁儿是你找来的吗?”
杨太后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你母后说是,谁敢说不是?”
虽是认了,但却是不得不认一般。
“那就是。”柳纭娘看向皇上:“宁贵人还没被打死,太医尽力救治,一定能醒过来。她跟我说过,她母亲还在郊外的庄子里住着,当初她母亲只是顾家一个小小庶女,想要躲过顾家的追查,没那么容易。我怀疑,当年顾春雨会在我殿中下药,就是有杨太后指使。而事败之后她那么快消失,也一定有人帮她。”
“这些年来,她在顾家眼皮子底下安生嫁人,凭她自己,根本做不到。”
杨太后垂着眼眸,手中佛珠比方才转得快了点。
听到柳纭娘说这些,皇上又想起了那些年里母子俩相依为命的情形,心中触动,也对杨太后生出了几分恼怒:“来人,送杨母后回慈宁宫,没有朕的吩咐,不许她出来。”
杨太后也不反驳,转身往外走时,轻轻叹息一声:“皇儿,你当真是你母后手中的一把刀。她往哪指,你就往哪砍,罢了。等本宫到了地下,再跟先帝请罪……”
说完,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摇着头往外走。
皇上面色铁青,明显受了这话影响。
柳纭娘几步上前,唰一声拔出御前侍卫腰间的佩剑,剑指杨太后。
她剑势极快,剑锋扎入杨太后背心。
杨太后背对着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她也没想到顾玲珑会对自己动手。
下一瞬,尖叫声起,杨太后大惊失色,痛苦不堪地软倒在地上。
柳纭娘手握剑,剑尖滴落殷红的血,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一字一句冷声道:“本宫想要杀谁,用得着使唤别人?”
第168章 太后婆婆 七
宽敞的院子里,由于要说私事,宫人并不多。
留下来的都是各人的心腹,谁也没想到,顾太后竟然剑指杨太后,甚至还伤了人。
一时间,园子里像是变成了一幅画,仿佛连树都不敢动弹了。
唯一动的就是地上不停呼痛的杨太后。
皇上满脸惊怒,狠狠瞪着柳纭娘,反应过来后,急忙吩咐身边的人将地上的杨太后扶起,又命人去请,刚刚离开的太医。
“母后,你怎么敢?”
柳纭娘脸上毫无惧意,坦然道:“她说我拿你当刀使,我要真有那混账心思倒也认了,可我没有,偏又解释不清,那我只好身体力行告诉她真相。我顾玲珑走到今日,凭的不是利用谁……”
杨太后也是侯府嫡女,做皇后多年,不说得不得宠,至少没人敢冲她动手。做了太后,也没人敢当面不敬,总之,从生下来到现在,就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她痛得直哆嗦,忍不住道:“你凭的是自己的家世!”
柳纭娘扬眉:“能够倚仗自己的家世为所欲为,那也是我的本事。”她手中握着剑,冷笑道:“你再胡说,我还戳你。”
真被人扶起来杨太后听到这话,从心底里生出了一股惧意。
此时她背上疼痛无比,一摸就是满手的粘腻。但她知道,自己只是皮外伤。
她更知道的是,顾玲珑是手下留情了的。如若不然,剑指她要害之处。此时宫中怕是要准备后事了。
如果她真死了,顾玲珑最多就是失手,她也不能为自己申冤,压根没地方讲理去。
当下也不敢再嘴贱,任由护卫扶着自己入殿,大夫去而复返,也不敢多问。包扎过后留下伤药,很快起身告辞。
殿中气氛凝滞,皇上在一瞬间的惊怒过后,从心底里生出了几分惶恐。顾玲珑当着她的面就敢杀一国太后,那把剑会不会哪天也对准他这个帝王?
越想越怕,越想越怒。皇上面色难看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