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冬青看向边上的孙大树夫妻俩,最后把眼神落在了六月身上:“这婚事我没答应。”
六月面色煞白。
两人定亲后,她有试着着给赵冬青送过东西。女儿家矜持,两人相处不多,她不好意思当面送,便给了姑姑。无论是做的鞋还是衣衫,赵冬青都是上了身的。听到他这么说,她下意识转头去看姑姑。
难道姑姑没说那是她的手艺?
孙二翠当然是说了的。
柳纭娘嘲讽道:“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你也不是聋子瞎子,村里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你会不知?既然不答应,为何不早早上门退亲?为何又要穿六月给你做的衣衫和鞋子?”
“说你脸皮厚,那都是客气的,你根本就是不要脸!”
赵冬青面色难看:“不管怎么说,五两银子都过了些。我拿来有急用……”
柳纭娘两步上前,揪着他的衣领把人往门外拖。
赵冬青试图挣扎,却挣扎不过。
柳纭娘狠狠把人丢在地上:“要银子,让你奶来拿!你搞搞清楚,现在是你们赵家欠我!”
赵冬青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女人,他从来都不知道这女人有这么大的力气,当着邻居的面被摔倒在地,也忒丢脸了,他恼羞成怒:“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你再上门纠缠,老娘还打你呢!”柳纭娘拿起边上顶门的木棒,作势要打。
赵冬青也不是乖乖挨打的性子,猛地窜起身:“你敢。”
柳纭娘冲他恶意地一笑:“娘打儿子,天经地义!”说着,一棒子敲出。
赵冬青来不及退下意识,抬手去挡。下一瞬,手臂上疼痛传来,他面色瞬间煞白一片:“你怎么敢!奶不会放过你!”
柳纭娘手中棒子又高高抬起。
见状,赵冬青拔腿就跑。
“我是你娘一天,就能打你。”柳纭娘冲着他的背影喊:“想要我不做你娘,简单啊!按长工的月钱,把我这十几年的工钱付了。”
赵冬青:“……”想得倒美!
包吃包住的长工月银不高,但耐不住时间久啊!十几年算下来,怎么也得几两银子。
赵铁匠追过来,看到儿子捧着手痛的直哆嗦。他面色微变,急忙迎上前:“这是怎么了?”
“那女人打我。”不知是痛的还是委屈的,赵冬青话出口,眼泪就落了下来。
赵铁匠心疼不已:“有多疼,有没有伤着骨头?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
“当然要,我都快要痛死了!”赵冬青回了自家的院子,从来没有受过伤的他此时痛得眼前阵阵发黑,隐约看到前面有个椅子,直接就靠了上去。
不喜欢出门的姚雪玉听到外头的动静,终于走出了新房,看到赵冬青如此,担忧地问:“怎么弄成了这样?”
“孙二翠那个女人打我。果然后娘就是后娘,根本就不可能有好后娘!”赵冬青大声吼,看到自家祖母从屋中出来,更是伤心:“奶,你说得没错,孙二翠根本就是装的……”
大孙子挨了打,赵母心疼得直抽抽。要不是担忧孙子的伤,她真就跑到孙家找人算账了。
村里人有牛车,两刻钟不到,就已经把大夫请了过来。此时赵冬青的手臂已经肿得老高,大夫一碰他就喊疼。
大夫一脸无奈:“想要知道有没有伤着骨头,我得捏一下。你这么躲着,我没法看啊!”
“我痛成这样,肯定伤着了啊!”赵冬青大吼:“赶紧给我包伤药,太特么痛了……”
大夫看他手臂肿归肿,骨头似乎没有移位,那么,就算伤着骨头应该也不严重,当即配出了药熬成药膏给包上。
敷药的时候,赵冬青叫得像杀猪似的。
边上的赵家母子一脸担忧,夏青和春花也担忧,听着他的惨叫声,颇觉得无语。
春花低声道:“哥,这怎么办?”
夏青摇摇头:“娘心里有数。”
话是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免担忧母亲。
大夫留下两副药,赵母付药钱时心疼地直抽抽,把人送走后,直接就奔孙家而去。
“孙二翠,你这个毒妇,赶紧给我出来。”
赵母站在孙家院子外,叉腰跳脚大骂。
孙家人起得早,这会儿都躺下了。柳纭娘听到她叫嚣,翻身就到了院子里。
“我来了。”
赵母看儿媳一点心虚都无,更是气得浑身颤抖:“孙二翠,你为何要打冬青?”
“忘记了。”柳纭娘轻飘飘道,又一脸莫名其妙:“我是他娘,他做了混账事,我本就应该教训。大娘,你这意思是不行?”
赵母:“……”当然不行。
她都舍不得打大孙子,孙二翠凭什么?
“有话好好说。”赵母怒斥:“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柳纭娘一脸无奈:“大娘,其实这是你的不对。当初赔偿五两银子,是你亲口答应的,也是你亲自交到我手里的。结果赵冬青跑来讨要,还说自己没有答应和六月定亲……他都穿了六月做的衣衫和鞋子,那么多人都知道二人有婚约。他睁眼说瞎话,我揍他一顿不该么?”
赵母:“……”
合着还是她的错?
第254章 第十个婆婆 十一
身为母亲,揍孩子一顿是说得过去的。
尤其赵孙两家的婚事,确实是赵冬青做得不对。就算是要换未婚妻,也应该是求得孙家原谅,把亲事退了再求娶。他可倒好,办的那都是什么事?
赵母最疼爱的孙子被打伤了,心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跑过来质问又见孙二翠狡辩,更是怒火冲天:“你动手可以,未免下手太重。冬青的手都被你打断了。”
“断了?”柳纭娘讶然:“大夫说的?”
赵母:“……”大夫没有说。
确切地说,大夫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伤着骨头。刚才赵冬青根本就不让人碰,好几个人摁着大夫都近不了身。后来只得凭眼力看了看。大夫那意思,就算伤着骨头应该也不严重。
“你就不该打孩子。”
柳纭娘点了点头:“我从小到大就没有对他动过手。这一回事忍无可忍。大娘,但有件事你得承认,我是他娘,我就可以打他!”
赵母怒了:“你都不愿意做我赵家媳,就别再管孩子了啊。”
“不愿意做是一回事,但我现在还是赵家媳。”柳纭娘振振有词:“我说要两清,是你们不肯。”
赵母确实不愿意,一来是孙二翠这些年来,也就最近才开始闹脾气,之前都做得很好,还为赵家生了一双儿女。二来,孙二翠离开的条件是要拿银子。家里的银子已经被她拿走了五两,再拿一笔……反正赵母是舍不得的。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人凑了过来。
孙父挤到跟前:“亲家母,我女儿好像受了点委屈,但无论如何,长期住在娘家都不像话。你倒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是她的错,我教训她一顿,回头给你赔罪。但如果是你赵家对不住她,那就该主动上门道歉!”
这一回孙二翠回娘家,所有人都知道是赵家理亏在先。后来还请了林寡妇放在家里,忒恶心人。
赵母做梦也没想到孙父会站出来说这番话,一瞬间根本就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不只是她,好多人都挺意外。
“不是,她打冬青……”
柳纭娘趁机把赵家赔偿五两银子的事说了:“赵冬青不知道此事,特意上门来讨要。既然是赔偿,那我自然是不还的,他就开始骂人,我一生气,就动了手。”
众人一片哗然。
那可是五两银子!
正经娶妻,娶两个儿媳都足足的。
赵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赵母急得不行,虽说这些日子她没上门讨要这银子,但因为有夏青兄妹在,她从来都不觉得那银子拿不回来。
等到兄妹两人说亲时,总能让孙二翠从娘家讨要。
可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件事,她再逼迫孙二翠拿银子给孩子成亲,那就是逼她从娘家拿银。好说不好听,她丢不起这个人。
一瞬间,赵母总觉得,五两银子从她一抬手就够得到的地方,突然就飞到了天上去。看得见,摸不着。
五两银子是赔偿,不能讨要。赵冬青上门辱骂孙家活该挨打……赵母突然就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像无理取闹。
村里有热心人开始劝和,赵母恍恍惚惚地回了自家院子。
赵冬青还在床上惨叫,手上的伤让他睡不着觉,又因为药膏熏得屋子里一股药味儿,姚雪玉格外嫌弃,孩子也被吵得睡不着,她有些烦躁:“冬青,你那药味太重,孩子闻着不舒服。你去跟夏青睡两天。”
她这话说得理所当然。
赵冬青看着她,突然道:“雪玉,你在嫌弃我!”
笃定的语气。
姚雪玉心下一惊:“我没有。只是怕孩子受委屈。”她缓和了语气:“汤药太苦,回头我去镇上给你买些甜嘴的点心。冬青,我心里也疼。”
她语气温柔下来,赵冬青觉得身上的疼痛都缓了些,起身去了赵夏青的屋子。
赵夏青:“……”
他真不想和这个哥哥睡。
同睡一屋,怎么也得照顾着他的伤吧?
夏青想了想,跑去跟父亲睡,美名其曰,自己睡相不好,怕压着哥哥的手。
*
这件事情不了了之,那天之后,孙家还是如往常一般每天去镇上摆摊。
一转眼又过了几天,这一日,摊子上来了个熟人。
“大哥,你们这生意挺不错的。”
来人是孙大树后娘带进来的那个女儿周月桂,算起来也是孙大树的妹妹,只不过几人一直没感情。或者说,之前是周月桂单方面的不愿意亲近孙大树兄妹。
“月桂?”孙大树有些意外,手上不停,给人装了两烙饼,递给了春花。
周月桂看了一眼边上的汤锅,咽了咽口水:“大哥,我有点饿。”
孙大树习惯了让着她,给她装了一碗面疙瘩,还特意放了几片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