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越是没什么,就越想要什么,朱大明最恨别人看不起自己的出身,道:“我已经富贵,家财足有万两,不会那么容易倒下的。你别在外头乱说!”
听着这话音不对,柳纭娘好奇问:“我没说过啊!”
朱大明毫不客气的戳穿:“你敢说没在鹏远面前说过?”
“没有!”柳纭娘叹口气:“那个白眼狼满口谎言,你别听他胡吹。他翅膀硬了,简直什么事都敢做。”
朱大明:“……”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该信谁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母子俩两看两相厌,不可能和平相处。
“我让他做管事,以后分他几间铺子。”朱大明提醒道:“你这辈子没生孩子,最后大抵还是得靠他养老,别把关系闹得这么僵。”
柳纭娘满脸嘲讽:“要是靠他,我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喝了那碗药,兴许现在已经没了命。”
朱大明哑然。
分别多年的夫妻俩再见面,并无温馨和久别重逢的喜悦,一言不合还要动手。这和朱大明一开始的设想完全不同,二人相顾无言。他站起身默默离开。
柳纭娘面色如常,回去继续教导针法。
两人见过面的事,辗转传到了范家老两口的耳中。当日柳纭娘回到家中,老两口面色都不太好。
范老婆子更是直言:“巧心,当年阿林对你不错,你不要做对不起他的事。”
范老头脾气暴躁:“你想和朱大明重归于好也行,但别忘了当年承诺过的事,记得给我们夫妻俩养老!”
言下之意,无论和不和好,周巧心都得伺候二人终老。
柳纭娘忍无可忍:“我欠你们家了吗?”
范老婆子一愣,反应过来后大怒:“好啊,这有男人撑腰就是不同,都敢跟我呛声了。你带着个拖油瓶进来,我可从来没有嫌弃你们,现在拖油瓶长大,你男人回来了,这是想把我们老两口一脚蹬开?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要是敢去朱家,我就天天去大门口坐着,非得让这天下人都知道你周巧心是个什么货色!”
“我什么货色?”柳纭娘冷笑:“我就是太有良心,才会纵容你们这些贪得无厌之人。我当初确实承诺过会给你们养老送终,从今日起,我每月给你们送米送菜,如果生病了会有药送来,其他的,休想。”
按理说,这算仁至义尽了。
老两口对此却并不满意,他们认为这米粮之事,并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的。这白米白面和糙粮能一样?
还有那菜,里面到底有没有肉?又有多少?
一个月四钱银子,足以让三口之家过得很滋润,他们夫妻俩至少要占一半吧?
二人对视一眼,范老头道:“你每月给我们二钱,其他的不用你管。”
柳纭娘气笑了:“没有!只有米粮,爱要不要!”
语罢,她转身出门去外头洗漱。
范老婆子不甘心,追到了院子里:“你要离开也行,请个人照顾我们起居吃穿。”
“谁说我要走了?”柳纭娘一脸莫名其妙:“我是范家妇,年轻的时候都没改嫁,现在就更不会了。”
说真的,老两口听到这话挺失望的。
连从小在跟前长大的孩子都靠不住,更遑论已经守寡多年的儿媳。有朱鹏远下毒在前,别看最近儿媳不做饭二人都不高兴,但如果儿媳真的做出来,他们其实不太敢吃。
最好是由他们出面去外头找个儿媳不认识的人回来照顾二人。
有了朱大明来找儿媳的事,老两口又生出了些想法。翌日柳纭娘从铺子里回来,范瑶瑶一家四口都在,还多了一位柳纭娘不认识的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干净利落,这会儿正忙里忙外的摆碗筷,饭桌上色香味俱全摆了一大桌子。看到人进门,范老婆子笑盈盈道:“这是我娘家的远房表妹,手艺特别好,你也过来尝尝。”
“我吃过了。”柳纭娘没有多看一眼,答应过就要回自己的屋中。
范老头扬声道:“你先别走,我有事跟你商量。这人是我们请来的厨娘,平时帮着洗衣做饭打扫屋子,她不要工钱,只需包吃包住。这也是我们俩能找到的最便宜的人,我跟你娘年纪大了,你又整日早出晚归,万一我们摔着边上都没人搭把手……我就做主了,将表妹留下,你没意见的话,就回去歇着吧。有意见也憋着,这人我留定了。”
听到这话,柳纭娘顿住脚步,回头仔细打量了一眼那位所谓的表妹,见她似乎怕被撵走一般低下头,柳纭娘又看向头发花白的范婆子:“娘,你也答应?”
范婆子巴不得好么!
她这些日子简直受够了,关键是她做的饭菜自己都嫌弃,又下不起馆子,有个人来搭把手,自己什么都不用干……简直是再舒心不过的日子了。
柳纭娘颔首:“多一个人而已,家里还养得起。留下吧。”
此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挺欢喜。
那天后,柳纭娘留在家里的时间就更少,午睡的那间屋中属于她的东西越来越多,里面还住了一位绣娘,那是个挺好相处的人。知道周巧心处境,平时对柳纭娘诸多照顾。
一转眼,过去了十来天。
这日,柳纭娘正在忙活,管事又来了。最近她绣花已经赚了十多两银子,关键是东家还挺欢喜,这银子出得心甘情愿。实在是绣花的手艺很精湛,一转手就能赚钱。若不是柳纭娘执意教习,东家巴不得她没日没夜的绣。
“外头有个妇人,说是你邻居,有急事找你。”
柳纭娘挺意外的,看到是隔壁的好心大娘,好奇问:“出了何事?”
“哎哟喂!”大娘拽着她的袖子,一脸焦急:“这事不好说啊,你快回家瞧瞧去吧!”
回去的路上,柳纭娘才从大娘口中得知,范婆子今日去了孙女家中,范老头不肯去,她一路不太高兴,结果去了才知道范瑶瑶一家人都去乡下走亲戚了,晚上都不一定回得来。于是,只能打道回府。
本来她说晚上才回的,这一早回来,可不就出事了么!
大娘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说是你爹和那个厨娘在家里……做那事……”
柳纭娘:“……”简直了。
大娘看她面色一言难尽,道:“偏偏你公公还要护着那个女人,事情闹大了,好多人围着看呢,我就赶紧来叫你了。”
柳纭娘无奈:“子不言父过,我一个儿媳,就更不好指责了,回家去也没用啊!”
大娘欲言又止,终叹息一声:“你这人也太轴了。”
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想,外头的许多人都有这种想法。柳纭娘也隐约知道。
很少有儿媳像她这么老实的,男人走了之后还辛辛苦苦伺候人一家子,最近范家越闹越不像话,都是普通人家,哪里经得起天天从外头端饭菜回来吃?现在就更离谱了,找个人回来伺候。
据说那个厨娘好像无家可归,只需包吃包住,家里养个闲人勉强说得过去。这还弄到了床上去……实在是过分。
换了别的儿媳,早就趁此机会离开范家了。
一个月四钱银子,那是怎么花都够了的,凭什么要拿来讨好别人?
柳纭娘到家的时候,门口围着不少人,范婆子正在撒泼:“范粮,老娘给你生儿育女,伺候你大半辈子,你对得起我?”
范老头觉得丢人:“你别吵,咱们关起门来说。”
范婆子简直要疯:“你是不是还想纳个妾?”
第366章 命苦婆婆 八
这事情闹开,一家子都会被人笑话。
范婆子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摊上这种事实在让人生气,她忍不了。
范老头万分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想息事宁人,压低声音道:“你要是不闹,谁知道这些?”
这话更是戳着了范婆子的心,她恼怒非常:“合着我还要替你瞒着?错的人是我?”
两人离得近,她干脆伸手一推。
范老头噔噔噔后退好几步,被站在那里的赵氏扶着才没摔着。他也生了气:“你就疯吧。”
语罢,拂袖进了屋中。
范婆子嚎啕大哭,柳纭娘顺手将门关上,外面围观的人三三两两低声议论,虽院子里的人听不见,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丢过这么大的人。”范婆子扑进屋中大骂:“好你个贱人,我念着你无家可归好心收留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她越说越生气,扑到赵氏身上抓挠。
赵氏也不是挨打了还不反抗的人,两人瞬间扭打起来。
范老头跺脚,上前扒拉二人。
柳纭娘漠然看着,道:“这人家里还留么?”
“让她滚!”
“留!”
范家老两口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答,说要把人留下的是范老头。
范婆子气得够呛,又要打架。柳纭娘拦在二人中间:“吵吵闹闹不是解决问题的法子,依我看,把这人撵走吧。”
范老头咬牙:“不行,她没地方去,只能靠我。”
柳纭娘追问:“你想纳妾?”
“也没有。”范老头说这话时,不敢看赵氏,含含糊糊道:“就和以前一样!”
范婆子瞪着他,道:“巧心,咱们不养着,她没吃没喝,自然就走了。”
“我养得起。”范老头看向赵氏,一脸歉然:“是我对不住你,你别害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如何。”
柳纭娘回头去看赵氏:“你要留下?”
赵氏低下头,半晌才道:“对不住,我没地方去。”
柳纭娘点点头:“那你们过你们的,往后家里的事我再不插手。对了,父亲还能睡女人,证明身康体健,远不到养老的地方,家里的米粮,我不送了。”
范老头傻了。
范婆子不愿意,正想开口呢。柳纭娘已经率先道:“娘的那份我还是要给的,除非你也找个男人……”
“臊死人了。”范婆子不客气道:“我可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一把年纪了还离不开男人。”
柳纭娘颔首:“那就这样,我得洗漱,明日还忙呢。”
范老头急了:“你凭什么不养我?”
“我不是你儿子!”柳纭娘头也不回。
之前她三天两头会买些肉和豆腐,那天之后真的就只送一份。但比起之前的饭菜好了许多,范婆子舒坦得很,她天天在两人跟前炫耀,还拦着柳纭娘不许孝敬范老头。
一转眼,又过了半月。
柳纭娘每日回范家只是睡觉,关于她身上发生的事已经被绣楼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都觉得她可怜。甚至管事还提议帮她说情,夜里也住在绣楼。
其实早在十多天前,东家夫人就已经悄悄跟她提过,不过被柳纭娘拒绝了。
好多人都觉得周巧心重情重义,甚至已重到蠢了。
这日柳纭娘回到家中,老两口难得没有吵,关在屋中低声商量着什么,她觉得事情不太对,敲门进去,看到二人面色都不自然,多日对她横眉冷对的范老头,今日还冲着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