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林刚从外地回来,一切都要重新开始,虽然有银子,但也得看做什么生意,若选错了,说不准要赔本。因此,他最近特别忙。
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周巧心站在桌子上,正叉着腰大喊范家不厚道。而夫人脸色发青,捂着肚子坐在一旁,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范林走近,才发现夫人脸上不是气得发青,而是被打得青紫交加。
这也太过分了吧?
他沉下了脸:“周巧心,我不会一味纵容你。”
“纵容?”柳纭娘冷笑几声:“你这个女人找男人来欺辱于我,你到底纵容的是谁?范林,我帮你养了那么多年的爹娘,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我被人欺负了,你反而来骂我,你那心都偏到天边去了吧?你有眼睛吗?有良心吗?”
随即又自顾自回答:“你肯定没良心,否则,也干不出来那些事!”
范林最近都挺忙的,并不知道夫人私底下做的事。眼看周巧心振振有词,而夫人虽胸口起伏却并未还嘴,他就知道,这事九成九是真的。
他脸色不太好:“夫人,你真的……”
范夫人是个暴躁性子,大骂道:“别人说你就信?你个蠢货!”
蠢货范林面色还好,这些年他都习惯了。
而范家老两口的脸色当即就不对了,他们就这一个独子,自己都舍不得骂。儿子死了,他们伤心了好久,如今好不容易人活了过来,二人心里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看到儿子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这如何能忍?
范婆子立刻道:“有话好好说,不许骂人。”
“他自己都不生气,你跳什么?”范夫人语气放肆:“你们来了这些天,我也没有说过家里的规矩。刚好今日都在,那我就说一句。你们全家都是靠我的嫁妆养活,该知道端了谁的碗!都说吃人嘴软,别张口就教训人。在这个家里,只有我教训别人的份,谁敢开口呵斥我,那就滚出去!”
这番话说得威风。
下人们恨不能把自己藏到地缝里去,范家人面色格外难看。
柳纭娘看着范家几人,一脸惊奇,合掌笑道:“原来如此!”
她哈哈大笑:“范林啊范林,你可真是……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是个厚道的人。为了银子,让你舔她的脚,你大概也不会拒绝,当真是……成大事不拘小节。”她笑出了泪:“我读书少,不知道你这种算什么,反正……我是看不起的。你们家……好好捧着这个养你们的大家闺秀吧。”
“大家闺秀”几个字,满满都是嘲讽。
范家人满脸悲愤。
范夫人再次冷声道:“把这人给我摁住!”
在众人围上来之前,柳纭娘捡起凳子砸了过去,大声道:“我才不管你们端谁的碗,我反正照顾了范家人那么多年,他们就是欠了我的!我但凡上门,你们都得给我客客气气的。否则……咱们就找人评理嘛。”
范夫人气得浑身都在颤抖。
她先前的所作所为也不算是错,先把周巧心打服了,就任由她搓揉捏扁。
可周巧心是个硬茬子,不止打不服,还有些扎手。她可以欺负范家人,压得他们不得不听话。可对着周巧心,就真的只能哄着。
柳纭娘拿着凳子砸向下人,开出一条路,大摇大摆往外走。
“柳瑜,你留我啊!”
范夫人:“……”欺人太甚!
但她也是真的不敢留,这女人才跑到公堂上去闹了,她若是敢留,这女人怕是更来劲了。
她每次呼气,都能扯起腹部的伤,痛的她说话都不敢大声。她看着那个嚣张离去的背影,心下恨得咬牙切齿。
走出范家,柳纭娘站在街上,心下叹息。
范夫人是个挺能忍的人。
也是,如果忍不了,范林早就会回家了。
这么大的事,根本就瞒不住左邻右舍的人。没两天,范林前头的妻子被人欺负过后,又登他门大闹的事瞬间就传开了。
这人都特别会联想,哪怕公堂上林老三承认是自己想上门报复,没有任何人指使。众人也还是觉得这事和范夫人脱不了关系。
事情那闹得沸沸扬扬,还传入了朱大明耳中。
这天傍晚,朱大明悄悄上门,看到柳纭娘的第一句话就是:“范家不会放过你的,你跟我走吧!”
柳纭娘撸袖子:“你滚不滚?”
朱大明:“……你怎么那么倔呢?”
柳纭娘捡起那根破了的抬杠,抬手就打。
朱大明是悄悄来的,他和范林一样,都是怕媳妇的人。眼瞅着动静越闹越大,他只得拔腿就跑。
柳纭娘当然不认为朱大明是想报答自己,他如此,更多的是想从曾经的妻子身上找到优越感。
第373章 命苦婆婆 十五
抛妻弃子的名声不好听,朱大明若愿意庇护她,外人就会赞他重情重义。
朱大明想挽回自己的名声,柳纭娘才不要配合!
柳纭娘还是每天绣花,但却找人一直盯着范府。范夫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是不知道她何时出招。
这一日傍晚,柳纭娘都在洗漱了,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大娘知道夜里有人翻墙进来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回家住,将被褥搬了过来,夜里也陪着柳纭娘。因此,柳纭娘还没出门,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
最近多事之秋,大娘对谁都戒备着,就怕是朱范两家这么找麻烦。看到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她紧张问:“你是谁?你找谁?”
妇人眼神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圈院子里:“我找巧心!”
柳纭娘从屋中出来,看到那妇人后,扬眉问:“何事?”
妇人上下打量她,伸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认不认识我?”
柳纭娘反问:“我该认识你吗?”
妇人苦笑:“当年我们还是邻居呢……我是鹏远的娘。”
大娘几乎是看着朱鹏远长大,关于朱大明家的事她是听说过的。她看着面前的妇人,惊奇道:“你就是当年被朱大明打跑的媳妇?”
话出口,惊觉自己失言。大娘捂住了自己的嘴,干笑两声:“我去给你倒茶。”
她是尴尬过后随意找的借口,柳纭娘却阻止道:“不用!”
大娘回神,恍然想起这女人留下个烂摊子,然后才害了周巧心一生。后知后觉地察觉自己又干了错事,她看了看天色:“小嫂子,这也不是上门做客的时辰,你有话快说,我们都要睡了。”
妇人面色复杂,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耽搁了一瞬就被下了逐客令。她脸色不太好,看向柳纭娘:“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
柳纭娘摆了摆手:“没什么好说的。朱大明那边,我没想再去找他,你要去找,那是你自己的事。”
这话算是戳中了妇人李氏的心思。
她来此,就是听说了朱大明的富贵。还听说这个男人如今转了性子,再不会对女人动手。她为他生了孩子,当年还被他险些打死,她就想上门讨要一些赔偿。
都说这富贵的人很注重名声,她找上门,百两银子不嫌多,一两银子不嫌少,只要能够拿到好处,这一趟就不算白跑。但是呢,当年朱大明给她留下的阴影,她到了朱府门口,那是越想越怕,便想找个壮胆的人。
周巧心和她一样是受害者,甚至比她还惨。当年她好歹是家里人答应的婚事,而周巧心……纯粹是朱大明耍无赖给赖回来的。
李氏心情复杂:“你一个人过,日子肯定艰难。我们俩一起去……”
柳纭娘打断她的话:“我不去。你若真的害怕,可以去找你儿子嘛。”
李氏不是没想过去找儿子,但她当年狠心离开的时候,孩子才两岁多,大概记不得亲娘的容貌。这么多年都是周巧心带的孩子,她贸然上门,鹏远能认她?
还有,当年她离开之后间接害了周巧心,周巧心嘴上不说,心里肯定是怨她的。这份怨恨有没有灌输到孩子身上呢?
如果有,她找上门,面对的只会是一个憎恨自己的孩子!还有,周巧心一生没有子嗣,将朱鹏远亲手带大,肯定是指望他养老的,这样的情形下,就算没有灌输儿子对她这个母亲的仇恨,也绝对不会让儿子亲近她。
因此,李氏思来想去,找到了这里。
她苦笑道:“孩子肯定对我有误会。我找上门,也是自取其辱。”
说这话时。她一直注意着面前女子的神情。
柳纭娘察觉到她的视线,颔首道:“你不找也是对的。”
李氏心里咯噔一声,就听面前的女子认真道:“鹏远根本就不记恩,我养了他那么多年,他从未想过报答,我不让他认爹,他甚至对我下毒。对我这个照顾他长大的养母尚且如此凉薄,对着你这个丢下他远走的生母,只会更不客气。”
当年李氏被打得跑走,根本不敢在城里多留,咬牙嫁去了郊外。很多年里,她都不敢进城,也不敢打听关于朱家的事。因此,她不太清楚朱鹏远这些年的经历。
至于前些日子朱鹏远为了搬去父亲那里住和母亲吵闹的事,李氏确实听说过。说真的,她很不理解周巧心的做法。
“你为何要拦着?”
听到这句问话,柳纭娘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因为去了对鹏远没好处,其中内情,你应该最清楚啊!”
李氏面色大变,后退好几步,惊疑不定地问:“你这话是何意?”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柳纭娘抱臂,一步步逼近她:“当年朱大明在外头和不少女人不清不楚,他或许没想过再娶,逼我过门,是因为他母亲病重。我伺候了老人小半年,该知道的不知道的都知道了。”
李氏嘴唇哆嗦着:“不。那里面有误会……”
柳纭娘逼问:“什么误会?”
李氏瞪着她:“鹏远他……就是朱家的孩子!”
柳纭娘似笑非笑:“你高兴就好。对了,我也没说不是啊!”
可她这模样,分明就知道真相。
李氏万万没想到这事会被别人知道,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她的背影,柳纭娘扬声道:“你放心,我这么多年只告诉了你,再没有告诉过别人。以后也不会乱说的。”
听到这吼声,李氏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刚才那一瞬间,她真的想奔回家外的夫家,一辈子都再不进城。甚至还想让夫家搬到大山里去,离朱大明越远越好。那个男人性子暴戾,如果知道她背叛了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当年听了几句外人的闲聊,说孩子一点都不像爹,她越想越怕,看到又烂醉回来的朱大明冲自己毫不留情又是一顿爆揍,以为他怀疑了孩子的身世才会喝那么多酒打人,连夜收拾东西逃跑,若不是听说朱大明富贵了,她说什么也不会来找他。
李氏跑了一段,弯着捂着肚子大口大口喘气……她想要回郊外,可这一回去,等于这趟无功而返,实在不甘心!
如果周巧心真的不说,她也还可以试试。
于是,李氏强撑着去了一趟朱家,等了一宿,天亮后堵到了朱大明的马车。
“大明!”
朱大明听到这陌生的女声,掀开帘子看到面前妇人,分别太久,他一瞬间没能认出来。半晌才从她的脸上找到了几份熟悉感。
“鹏远他娘?”
李氏不知不觉已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激动,咬着牙上前一步:“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以前我以为……这些年,我每到清明都在给你烧纸。”
听到这话,朱大明心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