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咩◎

　　夏均伟的记忆力这么好,是钱蓁蓁始料未及的。或许是因为夏畅的缘故，他对自己的态度非常热情。

　　“上回见到钱老板还是初冬，一转眼新年过去，现在都是四月底了。你们基地的事情,阿畅已经跟我说了,走吧，我们先去看看羊。”

　　有夏均伟领路,并没有人过来阻拦他们这群陌生面孔,一道道围栏在前方打开，他们走进了充斥着咩咩羊叫的鲜活世界。

　　今天天气很好,羊们全都被放了出来,在宽阔的场地里沐浴阳光，见到有人靠近,它们转过脑袋看了过来，有些胆子大的扇扇耳朵，走近几步，凑到了围栏面前,伸出脑袋讨要食物。

　　昆伲没见过羊，兴奋地跑过去摸它们。他忘性大,脸上缠着纱布和绷带,泪痕还没干呢,就已经把刚才打架受伤的事情抛到脑背后了。

　　他学着羊叫，大声喊了起来：“咩——”

　　那些羊,不管是奶山羊还是黑山羊，不管是近处的还是远处的,听到昆伲的声音后,一起拉长叫声,“咩——”，也跟着他叫起来。

　　“哈哈哈！”昆伲大笑，回过头看向大家，高兴地喊：“蓁姐，大哥，小瑶，水姐，它们在跟我说话诶！”

　　话音落下，他又面对羊群，“咩、咩、咩”叫了好几声，羊们乖巧地回应他，叫声此起彼伏，凝成一波一波的音浪。

　　有几只羊抬头张嘴，抢着去啃他的手指，祁瑶见到了，连忙提醒他：“昆伲，你当心手！”

　　“哦。”昆伲老实地缩了回来。

　　卫烟雨凑到一群奶山羊面前，回想着夏畅说过的话，好奇地观察母羊的情况，研究哪种形状的产奶量高。

　　而旁边还有围栏缝隙更小的户外场地，养着很多小羊，眼睛被太阳照得亮晶晶，咩咩叫声也特别软萌。

　　夏均伟在给钱蓁蓁做介绍：“奶山羊跟黑山羊养殖起来并不困难，当然，暂且抛开疾病不谈，只要你能提供足够的空间和食物，就可以养殖，它们对圈舍条件要求不高，如果能经常提供外出放牧的机会，它们的心情和体质也会更好。”

　　“我不知道钱老板的基地有没有草场，我的建议是，最好能自己种植养护。当然，我们苏纶基地也出售优质青干草，如果怕麻烦的话，可以直接找我们订购。”

　　“除了青干草之外，它们也吃玉米秸秆、花生秧、红薯藤等各类农作物混合搅打的干饲料，或者密闭缺氧后发酵的青贮饲料。钱老板的基地要是种了农作物的话，正好能够回收利用，而羊粪嘛，当然也是好东西，可以堆肥种田，两边就互相循环起来了。”

　　简单介绍了一些基础的事项后，夏均伟询问钱蓁蓁：“不知道钱老板这次过来想买多少羊呢？”

　　钱蓁蓁已经想过了，回答：“奶山羊是7只母羊，3只公羊，黑山羊是公母各5只，目前打算就买这些，等养起来了再说吧。”

　　“一共10400券。”夏均伟抓着计算器，按得飞快，又问：“不知道钱老板是否需要送货和培训服务，我们这里有专业人员，可以过去帮你培养几个牧羊人。”

　　钱蓁蓁试探着问价：“多少？”

　　他早就想好了，答：“送货的话，到你那里是400券，培训费的话，一个月300券，食宿由你提供。”

　　还挺会做生意的……

　　钱蓁蓁不急着答应，笑着说：“谢谢夏大哥的介绍，我听说你们这里还有羊奶加工坊，不知道能不能带我去看下呢，我想了解下大致的生产流程。”

　　“没问题。”夏均伟一团和气，指向前方的屋舍说：“我们先去挤奶间吧。”

　　钱蓁蓁跟着夏畅往前走，示意阿淼呼喊其他员工，赶紧过来别走散。

　　挤奶间在一处干燥向阳的地方，四面通风，用栏杆围出通道，连接其他地方的圈舍，方便驱赶奶山羊过来产奶。

　　地面是水泥铺的，撒了消毒水，中间搭建着一米高的金属挤奶台，台后是几个储奶罐。

　　有木板架在挤奶台的一侧，牧羊人驱赶奶山羊走上台面，挤奶间的工作人员拿起挂在台下的挤奶器——一种带有吸附力，连着圆弧塑料盖的粗皮管，开始接收羊奶。

　　夏均伟说了两个数字：“一只身体健康的母羊，泌乳期大概能持续300天，产奶量800kg左右。”

　　而在挤奶完成后，工作人员会给母羊消毒擦拭，再重新迎接下一批。台后的储奶罐也是即满即卸的，等到夏天温度升高，装卸的频率也会更高。

　　昆伲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也不知道嘀咕了什么，祁瑶瞬间瞪大眼睛，狠狠地踩了他的脚。

　　“哎！”他委屈地叫，单脚跳起来，“你干嘛？”

　　祁瑶脸颊绯红，“再敢乱说话，我就让蓁姐教训你！”

　　听到声音，钱蓁蓁转过身，投去了疑惑的目光，昆伲傻呵呵地笑起来，对她咧开嘴，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接下来，他们又跟着夏均伟去了羊奶加工坊，不过只是在窗外看了看，里面卫生条件要求非常严格，外人不方便进去。

　　钱蓁蓁问了加工坊里使用的设备，夏均伟告诉她，除了储奶罐之外，还有真空脱膻机、杀菌流水线、分料灌装机、制冷罐、污水处理器等等。

　　这些设备货券商店里全都有卖，她默默记在心里，准备以后建设自己的奶制品加工坊。

　　接下来就是牧羊犬的问题，夏畅稍稍放慢脚步，告诉钱蓁蓁：“牧羊犬有点贵，最近也没新的狗崽，我建议你先别买，晚点再说。”

　　钱蓁蓁问了夏均伟，得到个数字，成年犬不论性别，全是1500券一只。

　　夏畅帮忙砍价：“堂哥，再便宜点呗，加上前面的羊，给钱老板凑个整数吧。”

　　夏均伟摇手，“实在没法儿便宜，牧羊犬总共就那么百来只，基地到处都要用，我这个职位也就一条的额度，想砍价是不可能的。”

　　钱蓁蓁想了想，决定采纳夏畅的建议，等到苏纶基地下了新的狗崽，再来买两只。

　　夏均伟又开始算账，“那就是买羊的钱，再加上送货费……培训费可以当面支付……”

　　“夏大哥，稍等。”钱蓁蓁示意他借一步说话，等到两人走到僻静的角落，她开口询问：“不知道这里差什么药品，需要的话，我可以提供，或许还能达成长期的交易。”

　　夏均伟皱眉，“药品？”问出来后，他扯扯嘴角，难以置信地说：“钱老板，我知道你有点本事，但是兽用药品现在几乎已经绝迹了，人类需要的药品尚且处于短缺状态，难道真的会有工厂舍本逐末，继续生产兽用药品吗？”

　　之前他在常市的时候，的确去她店里吃过一次东西，可在他看来，店里的食材并不罕见，很多东西他们苏纶基地也能种植生产，只是他们专门养羊，种植丰收的农作物不是供给基地内部使用，就是售卖给其他势力换取物资，没有去外面开办餐饮店铺罢了。

　　虽然堂弟夏畅跟他简单介绍了钱蓁蓁的基地，但说实在的，他真不相信，那什么新基地能拥有“稳定的供货渠道”，之所以没有规劝堂弟离开那里，也是他觉得堂弟可能看上这个姑娘了，所以才抱着长兄如父的态度，帮点小忙。

　　不然怎么解释？夏畅居然放弃苏纶基地，去一个刚刚建立的新基地呢？疯了吗？

　　钱蓁蓁知道空口无凭，夏均伟不可能相信她，就说：“这样吧夏大哥，这边我先付你一部分定金，你给我一份药品清单，然后安排好人手，送羊去我那里，到时候我会付剩下的费用，再给些药品的样品过来，等到你们基地的专业人员确认了真实性，我们再谈新的生意，怎么样？”

　　她的话给两方都留了缓冲余地，夏均伟顺水推舟，表示同意：“那就先交10%的定金吧，交易书已经起草完成，放在我的办公室里了，我们去签约吧。”

　　培训费另算，买羊加上送货的钱是10800券，钱蓁蓁干脆凑了个整，买了些青干草饲料和草籽，一共11000券，定金也就是1100，她用苏纶基地的货券付了款。

　　等到在交易书上签好名字，系统也提示了新的任务进度：【交易的大小势力数量达（7/7）】。

　　【你完成了经营任务（2），是否提交？】

　　钱蓁蓁打算晚点提交，和属地任务（2）一样，等收了流浪小队再说。

　　夏均伟很忙，招待完钱蓁蓁后，又要去检查其他的物资，他也没多留她做客，嘱咐堂弟夏畅：“晚点我就不送你们了，你收好我的通行证自己离开吧，路上记得注意安全，有机会的话，我再去看你。”

　　夏畅点头，站在办公楼前送他离开，“堂哥，你也注意休息，身体最重要。”

　　“唉，想停但是停不下来哦。”夏均伟说着，又挥手和钱蓁蓁道别，“钱老板，下次再见。”

　　钱蓁蓁也笑着挥手，“下次再见。”

　　办公楼附近设有卡口，进出都要安检，还会追问陌生人的情况，幸好夏畅有通行证，卡口的安全员看过之后，就放他和钱蓁蓁离开了。

　　走回羊舍的路上，左右没有旁人，夏畅试探着询问：“钱老板，你之前和我堂哥说了什么？我看他似乎非常惊讶。”

　　钱蓁蓁也没瞒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药品。”

　　夏畅打开一看，列着不少名字，“羔羊痢疾疫苗、羊四联苗、破伤风类毒素……”他重新叠好纸条，交还给她，“你能弄来？想和苏纶基地长期交易？”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钱蓁蓁点头，“嗯，先跟苏纶基地达成交易，以后有机会的话，再去别的势力查看情况，一步步建立交易网络，慢慢推行我们基地的货券，那样成功的可能性也会提升很多！”

　　夏畅注视着她满含希望的明亮眼眸，微一思忖，意味深长地说：“钱老板，你似乎有我想不到的秘密。”

　　“所以你跟我回去吗？”钱蓁蓁抬起脸，眉眼弯弯地朝他笑起来，“我保证，你会发现不一样的世界。”

　　他微微怔然，点头，“你也是聪明人，我没什么好瞒你的，我确实看上你的基地了，当然，不是那片荒山野岭，而是你本人。就像你说的，不一样的世界，我觉得你有那把开启大门的钥匙。”

　　钱蓁蓁加快脚步，招呼他：“那就赶紧走吧，回去了你就知道了！”

　　夏畅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但见她越走越快，也微笑着，快步跟了上去。

　　……

　　羊舍前方的停车场上，卫烟雨正在帮助两个苏纶基地的成员修车，顺道谈天说地，聊聊这里的八卦。

　　而昆伲不知道哪里弄了辆电瓶三轮车，正在风驰电掣地驾驶绕圈，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叫喊。

　　祁瑶躲在其他车辆中间，就怕他不小心撞上自己，只在他每次转圈经过的时候，提醒：“诶，你玩够了吗？”

　　见到钱蓁蓁过来，她仿佛看到了救星，“蓁姐，你看昆伲，又不安分！”

　　“昆伲，别玩了。”钱蓁蓁喊停了昆伲，抬眼去找阿淼，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想到锐纳森科技公司的威胁，她顿时紧张起来，忙问祁瑶：“你淼哥呢，去哪儿了？”

　　祁瑶指了个方向，“之前有只牧羊犬乱跑过来，差点被汽车压到，淼哥抱住了它，去还给那些牧羊人了。”

　　钱蓁蓁点头，提醒夏畅先去接自己的队友，又让祁瑶他们待在停车场上不要离开，自己去找阿淼了。

　　“请问大姐，你有没有见到一位戴着灰色渔夫帽的人？”

　　“大哥，之前有个年轻小伙子，戴着灰色渔夫帽的，抱着狗过来的，请问你见到了吗？”

　　钱蓁蓁沿路询问，很快就得到了想要的消息。

　　她沿着斜坡小路往下，跑到草场附近的时候，抬眼便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阿淼正坐在一条水渠前方，宽阔的脊背微微弓着，低头摆弄着什么。几条黑、白、黄毛色不同的牧羊犬围绕在他身边，摊着肚皮对着他嗷嗷汪汪。

　　灿烂的阳光洒下来，帽檐遮挡掉了他的脸庞，钱蓁蓁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见到了一截棱角分明的下颌，他似乎弄好了面前的东西，就给身边的狗狗们挠了挠痒，在它们扑上来的时候，他发出爽朗的笑声，然后伸到水渠里去洗手，皮肤白得发光。

　　见他安全，钱蓁蓁也就放心了，走近些才喊他：“阿淼！”

　　“蓁蓁？”阿淼听见她的声音，立即转过身来，他站起的时候，抓着手里的东西放到了背后，跑到她面前才拿出来。

　　是个柳条花环，新编的，缀着蓝色和紫色的小花。

　　“好看吗？送给你。”

　　“好看……”

　　钱蓁蓁接在手里，往头上试戴了下，然后拿出镜子照了照，傻不愣登的。

　　不过这是阿淼送她的，她很喜欢，又拿出之前的旧手机，搂着他自拍了几张。

　　刚刚拍完，不远处的木屋里就走出来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怀里抱了条瘦骨如柴的黑色牧羊犬。

　　那只牧羊犬一见阿淼，离得还远呢，就可怜兮兮地呜咽起来。

　　老人过来询问：“小伙子，要走啦？”

　　阿淼心情不错，拉着钱蓁蓁的手轻晃，语气略显骄傲：“是，女朋友来找我了。”

　　老人打量着钱蓁蓁，钱蓁蓁也打量着他。

　　双手没有脏污，指甲修剪得非常干净，虽然脚上穿着胶鞋沾满泥土，衣服也是打满补丁的工装外套，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基地的普通成员。

　　她微微一笑：“老先生，您好。”

　　老人的眼袋很重，看上去凶巴巴的，但说话的语气却很和蔼：“你男朋友救了我的纶宝，我要谢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