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大结局下◎

　　好温暖……好温暖……

　　不知道是谁给的力量,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叩着他的心房，融化了他的灵魂。

　　那个人发出了温柔的呼唤：清醒吧，该回家了。

　　疾驰的跑车,塌毁的桥梁,黑暗的身影……无数记忆纷至沓来。

　　霍祈安猛然睁开双眼，入目是洁白如新的天花板,微风吹动轻帘,花香携着阳光涌到面前，绕着他不断徘徊。

　　很多陌生人出现在他面前,嘴唇上下张合,激动地呼喊什么。

　　可没有那股温暖的力量，它就像是夏天的泡沫,在他睁开眼，吹出一口气的时候，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医护人员的照顾下,他的身体逐渐好转，听着耳畔的反复讲述,他知道了现在已经是末世后的第八年,他所在的地方是长宁基地,基地负责人名叫钱蓁蓁……以及其他的，很多事情。

　　语言能力恢复后,他开口问的第一件事就是：“我妈呢，怎么不来看我？”

　　方明薇,鲨齿战营的女战士,身材瘦小,却力量十足，她是伴随霍祈安长大的女仆姐姐，自从后者睁开眼睛后，就被霍尔娜送到这里，担任了护工的工作。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她青春不在，却还是那样耐心温柔：“少爷，统领在安曦基地呢，等有空了她就会来看你的。”

　　八年的空白，醒来却跟以前一样……明明已经是末世了，却什么都没改变。

　　霍祈安沉默片刻，扬手掀翻了面前的营养餐。

　　滚烫的鸡汤和粥食翻在被褥上，弄得一片脏乱，有些还溅到了方明薇的身上。

　　他冷声道：“喊我妈来看我，否则我就绝食！”

　　方明薇面露难色，“少爷……”

　　霍祈安说到做到，无论他的女仆姐姐如何劝说，他都是那副执拗暴躁的模样，端到面前的营养餐也掀翻了一次又一次。

　　医护人员不敢对他进行强制灌食，只能趁着他疲惫昏睡的时候，给他悄悄打入营养针补充身体所需的能量。

　　可这样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关涵私下去找了钱蓁蓁，拜托她过来劝说。

　　“你认为我能劝住他？”

　　泠泠嗓音如琴弦奏响，钱蓁蓁坐在木屋的花园中，肤白如雪，一身青色纱裙，美得像是林间精灵，梦幻、不真实，恍如镜子倒映出的迷影。

　　关涵莫名感受到了一种高山般沉重的压迫力，她心脏狂跳，呼吸也乱了一瞬，结结巴巴道：“他、实在……不吃饭，好、好浪费……”

　　钱蓁蓁淡然一笑，放下手里的书本，起身的时候摘了朵橙色月季，“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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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底，阳光很好，气温攀升也快，坐在院子里的时候，浑身上下暖洋洋的，短暂驱散了身体与心灵的寒凉。

　　霍祈安躺在椅子里，热得起了汗，盖在胸口的毯子实在厚重，他觉得无法呼吸，又懒得起身，张嘴高喊：“方姐，你人呢？我快死了！”

　　忽然甜香靠近，一道倩影猝不及防地来到他面前，伸出柔滑细腻的手掌，拿开了他身上的厚毯。

　　鲜花飘落，轻轻坠进他的怀里，带着春天的气息和独特的芬芳。

　　“霍少统领，恭喜，你醒了。”

　　霍祈安闻声抬头，一双灵动幽黑的美眸映入眼帘，既洋溢着澎湃的活力，又包含缱绻的柔情，还有……深不见底的疏离。

　　她好漂亮，霍祈安愣愣地说不出话，活到现在，他从未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长发乌黑、肌肤如雪，一袭青色纱裙的她仿佛是精雕细琢的天价玉石，整个人都散发出优雅而神秘的气息。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钱蓁蓁主动做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钱蓁蓁，长宁基地的负责人。”

　　霍祈安怔怔地注视着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又迅速收了下去，“原来你就是钱蓁蓁……”

　　传言中，那个“霍祈安”的恋人。

　　这一刻，他的心中难以抑制地产生了嫉妒之情。

　　钱蓁蓁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来见你的目的很简单，希望你别再浪费粮食，乖乖吃饭。”

　　“呵……”霍祈安哑然失笑，他动了动身，挣扎着坐起一些，抬高声音道：“想赶我走是吗？我不知道你跟我妈做了什么交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用来交易的工具……”

　　或许是连日来的郁闷终于积累到了顶点。

　　或许是想在钱蓁蓁的心里找到属于自己的色彩。

　　他笑起来，灰金色的眼睛里迸发出愤然的幽光，“我听他们说，你是霍祈安的恋人，那正好，我才是真的霍祈安，现在我醒了，又对你一见钟情，所以我非常愿意做你的男朋友，咱们转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话音未落，他微抬下颌，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地优越感：“在安曦基地的那个只是假货，似乎克隆体还会早衰短寿，我建议你还是趁早移情比较好。”

　　钱蓁蓁微笑起来，定定地打量着他。

　　高突的眉骨、深陷的眼窝、挺直的鼻梁、性感的薄唇……黑发金眸，是她无比熟悉的面容。

　　编号2708的阿淼，编号7221的假淼，与猪狗羊马为伍的旋转标本，还有那些培育舱和实验缸里面，很多很多的克隆体……究其本质，都来自于面前的男人。

　　可他们又是那样不同，经历或者个性，简直天差地别。

　　大概就像备注信息说的那样，霍祈安还停留在“昨天”吧。

　　“霍少统领，你搞错了一件事。”

　　钱蓁蓁伸出食指，轻点在他的眉心，“因为他是阿淼，我才会成为‘霍祈安’的恋人，我爱他并非因为他是你的克隆体，而是因为他叫钱真淼。”

　　“换言之，在我看来，你才是假货。”

　　她的指尖带着神奇的力量，点在眉心的时候，仿佛冰冷的长钉钉进了血肉，霍祈安浑身战栗，想说些什么，嗓子眼却如同堵了块巨石，一个音节都难以发出。

　　他看见她微微俯低身体，原本柔美妍丽的面容缓缓接近，飞速笼上了一层可怖的灰影。高空的天光瞬间黯淡下去，黑暗从地底攀爬而出，仿佛要缠绕着他，再度拖进先前的深渊。

　　“记住我的话，好好吃饭，配合治疗。”

　　话语在耳畔久久徘徊，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似是要深深镌刻进他的心底。

　　霍祈安只觉得眼前暗蒙蒙的，所有的景象都消失了，直到方明薇的声音打破桎梏，唤醒理智，他才猛地回过神来。

　　面前的倩影消失不见了，阳光刺眼，厚实的毯子还盖在他的胸口，他出了满身的热汗，衣服彻底湿透，宛如刚从水里爬出来一样。

　　方明薇帮他拿开毯子，小心翼翼地询问：“怎么了少爷，您做噩梦了吗？”

　　“嗯。”霍祈安应着声，陡然发现一支橙色的月季花正躺在旁边的茶几上。

　　方明薇还在笑：“诶，哪来的花呀？”

　　微风吹来，他内心惊惶，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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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底的时候，经过半年的康复训练和药品疗养，霍祈安的身体机能终于恢复到了常人水平。

　　某天的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在医疗小队的护送下，他坐上了前往民用机场的客轮。

　　钱蓁蓁亲自开船，秘密将他送离长宁，登上安曦基地派来的直升机。

　　过来接人的依然是亚米珊，作为关键性的知情人士，她和方明薇就是一起寻找克隆体的流浪者，当初还来长宁基地，带走了阿淼的样本。

　　如今见到真正的霍祈安，她没有丝毫犹疑，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少统领！”

　　登机之前，霍祈安转头望向钱蓁蓁，却没有得到任何挽留客套的话语。

　　他自嘲一笑，头也不回地走上了舷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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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亮了，远宜岭的清风吹散了离愁的落叶。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安曦基地的机场降落了远道而来的直升机。

　　曦云大楼，最高层的房间里，霍尔娜站在窗前，静静注视着楼下的情景。

　　后方桌前，阿淼交付完所有属于霍祈安的物品，跟她道别说：“霍统领，多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就此告辞。”

　　霍尔娜闻声回头，静静打量着自己的假儿子。

　　他脱下属于霍祈安的衣装，换上了黑灰卫衣、运动裤和球鞋，低调得像是自由区的普通成员。

　　非但如此，他还戴了渔夫帽，墨镜加口罩，遮掩了全部的面容。

　　见到阿淼背起防水包，走向门口，霍尔娜皱了下眉，忽然喊他：“等等。”

　　她走到书桌前方，拉开抽屉，拿出了一张高级通行证。

　　“如果今后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回到安曦……这是与钱社长无关的承诺。”

　　阿淼撇开脸庞，“心领了，不必。”

　　霍尔娜不喜欢被人拒绝，直接拉开他的背包拉链，把通行证塞了进去，然后用力推他出门，“去吧，一路顺风。”

　　楼下，砰砰礼炮声响不绝，漫天飞舞的彩带碎纸中，迎宾车队驶过管控区的入口，停在了曦云大楼的前方。

　　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落向地面，身穿黑红金三色军服的青年跨出后座，缓步踏上了红毯。

　　“少统领！”伦韦笙快步上前，手捧代表着身份与职权的家族金杖，恭敬地送到了霍祈安的面前。

　　“敬礼——！”

　　在雄浑的呼喊中，礼炮再次轰鸣，两侧卫兵齐刷刷地行礼，目不转睛地迎接他的到来。

　　曦云大楼附近，有不知情的工作人员好奇围观：“搞啥呢，怎么跟欢迎回家似的，少统领不是一直都在安曦吗？”

　　旁人应声：“没有吧，听说前段时间还去长宁了呢。”

　　有人解释：“你们想多了，其实今天是少统领的生日，为了给他撑场面，统领才安排了这么一出……”

　　“哦，原来如此。”

　　在此起彼伏的感叹声里，谁也没有发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后方的树荫下埋头走过。

　　他带上自己的行李，舍弃这里的记忆，与繁华喧嚣向背而行，奔赴自己真正的家园。

　　亚米珊守在卡口处，见他过来后直接拉升栏杆放行。

　　远处礼炮依然没有停歇，高空回响不绝，可昔日并肩作战的伙伴却孤独地走在阳光下，渐行渐远……不复再见。

　　亚米珊咬了咬唇，忽然挺直脊背，朝向那人远去的方向，行了个满含敬意的军礼。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