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却是信了,笑得嘴都难合拢,果然血缘之亲比她们这些儿媳妇更容易哄娘娘开心。
“好了好了,元哥儿还是去和弘春哥哥玩吧,皇玛嬷都老了,可都要抱不动你了。”
德妃嘴上虽是这么说,却是亲自起身,将元哥儿抱到长毯边缘动作轻柔地放下,还吩咐宫人给元哥儿拿玩具拿牛乳,弘春跟着也蹭了不少吃的玩的。
元哥儿一下地就像是鱼入了水,在毯子上飞快地爬来爬去,弘春都得在后面撵他,嘴里不停地喊着弟弟。
李氏见元哥儿哄得德妃那般开怀,心里更是酸,用手攥着三阿哥想要把他往德妃面前送,三阿哥难免惊恐,抱着椅子扶手,眼睛红红的都要哭出来。
大格格在后面瞧见,连忙掰开李氏的手,将弟弟拉到自己身边来,很不赞同地看着李氏。
李氏就怵自己这个大女儿,手指捻了捻,尴尬地转回去。
德妃坐回原位,注意到大格格的动作,突然发现老四的大女儿看起来已经是大姑娘了,她心思微动。
爱新觉罗家的格格大多要去抚蒙,不过老四就这么一个女儿,圣上应该不会把大格格送去蒙古。
若是想要留在京城,这婚事可就要相看起来了。
德妃便问福晋:“大格格今年多大了,老四可有什么打算?”
这所谓的打算,自然就是问大格格可定了亲家。
大格格一听,饶是性子开朗直率,一时也忍不住红了脸,悄悄低下头。
福晋道:“大格格如今已经满十二了,至于这亲事……还在相看呢。”
“哦,你们心里可有几家如意的,说来本宫听听,也帮你们把把关。”德妃才被元哥儿和弘春哄得开心,想着自己作为皇玛嬷,也该关心关心孙子孙女。
这大格格是她孙辈中第一个要成婚的女孩,德妃难免多上些心。
听到德妃问这话,福晋沉默不语,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李氏沉不住气,插嘴道:“娘娘可知道那拉家的星德,就是福晋的侄子。妾身瞧过星德的画像,相貌端正气质不凡,听福晋说,那星德骑射工夫也极好,您觉得咱们大格格配他如何?”
李氏这话一出,坐在后面的大格格首先惊悸地抬起头。
她听额娘这意思,像是打定主意要把她配给星德。可是大格格之前半点风声没听见,也不知道那星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李侧福晋突然这样说,实在是将她吓得不轻。
德妃听了也是微微皱眉。
她不认识星德,只听李氏将星德夸到天上去,心里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让她不满的,还是星德的身份。
星德是福晋娘家的侄子,若说这里面没有福晋牵线搭桥,李氏就能盯上乌拉那拉家的孩子,那德妃可不会相信。
她知道福晋和李氏关系并不算和睦,早些时候住在阿哥所,两个人也是斗个不停,怎么如今福晋竟愿意将李氏的女儿聘到自己娘家去?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德妃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反正这事还没说定,最重要的是看老四的意思,福晋和李氏打的如意算盘最后恐怕都要落空。
李氏瞧德妃不搭话,以为是自己随便插嘴惹德妃生气了,忙闭了嘴低头。
十四福晋见氛围凝滞,连忙出来打圆场道:“哎呀,娘娘和四嫂可真是急,要我说,咱们家的格格,就算是定了亲事,也是该男方那边等着候着,要不然这突然嫁出去,再见可不容易。四嫂可要多留大格格几年。”
福晋浅笑着点头:“你说的是,自然是不该急的。”
李氏听了还想说什么,被福晋眼睛一扫,示意她别说话,李氏瞬间不敢出声了。
那边十四福晋对德妃道:“娘娘,您怕是还不知道,这年四哥府上送出的中秋节礼,可是让我们都开了眼界,里面的月饼娘娘指定没见过。”
“是吗?那是什么新奇玩意儿,怎么你们都收到了,老四也没想着给本宫送上一份。”德妃道。
十四福晋说:“那这就得问小四嫂了。”
她转头看向尤绾,笑道:“小四嫂,您给我们都送了,却忘了娘娘,可得受罚!”
尤绾心里明白,十四福晋是借着这件事打岔,让大家不再商议大格格的婚事,她自然就顺着话头说:“这倒是我疏忽了,想着娘娘在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就没送。你既然提到这个,那我回去便让膳房将月饼做好,送来给娘娘尝尝鲜。”
德妃吃过的月饼样式也不少了,想来尤绾说的和她之前吃过的也没什么两样,点头莞尔道:“那我可要好好尝尝,瞧你们说的准不准。”
*
宫里头准备了中秋的午宴,各府的人参加过宴会,便各自出宫回府去了。
四爷却被德妃叫进了永和宫。
永和宫的宫人们都被屏退,只余德妃和四爷在殿中。
四爷一瞧德妃这般严肃,便知道肯定要和他交待什么事情。
四爷掀袍坐下,喝了口茶问道:“额娘叫儿子来,可是有事要吩咐?”
“自然是有话要和你说,只是不是你的事情,还是大格格的事。”
“大格格?”四爷微怔。
德妃瞧他那样子,就知道四爷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直接道:“大格格今年已经十二了,你对她可有什么打算?”
四爷闻言微微凝眉,反应过来德妃这是在问大格格的婚事,他道:“十二岁也不算大,儿子还想让她在府里多待几年,婚事暂且不急。”
“你不急,你府里的福晋和侧福晋却急得不得了,她们已经将大格格安排好了。”德妃冷冷说道。
四爷眸露疑惑:“额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德妃见他实在是不知情,应该是根本没听说大格格和星德的事儿,在心里暗斥福晋自作主张。
四爷又追问了一句,德妃便将今日李氏的话全说与他听了。
德妃还道:“我瞧着大格格的样子,应该也不知道此事。福晋和李氏直接略过你,给大格格挑选夫婿,这事儿就做的不妥当,你可要好好管管。”
四爷听了神色微沉,娘娘不清楚府里情形,没反应过来福晋和李氏的用意,四爷却是略动了动脑子,便明白了。
将大格格嫁进乌拉那拉家,那福晋和李氏就相当于被绑到一条船上,以后发生什么事儿,福晋都会站在二阿哥和三阿哥那边。
四爷只要稍想一想,就忍不住生气。他的身体还好好的,府里就已经有人开始算计这个,让他如何不愤怒。
德妃不知道他一瞬之间想了那么多,道:“我倒不是说福晋家里人不好,只是咱们家里的女儿,都是金枝玉叶娇生惯养,我瞧着大格格也是个傲气的,若是挑的夫君不如她意,那可就是一辈子的煎熬,你可得把把关。”
德妃至今还记得自己的温宪,万岁爷怜惜没让她抚蒙,嫁到佟家,可是没过几年人就没了。
德妃想起来还是心疼五公主,对佟佳氏更是添了一分怨恨。只是斯人已逝,她也不能拿佟佳氏如何,只能让四爷留意,别让大格格重蹈温宪的覆辙。
四爷道:“额娘放心,儿子回去一定问清楚这件事,给您一个交待。”
德妃见他神情严肃,可见是认真上心了,这才放四爷回去。
第65章 . 叫阿玛 从宫里回来,……
从宫里回来, 尤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清点德妃赐给元哥儿的赏赐。
这小家伙到哪都是一张惹人喜爱的笑脸,最会讨长辈欢心, 今儿靠着几个湿哒哒黏糊糊的亲亲, 哄得德妃给他赏了一箱子好东西, 都是宫里御制的小玩意儿。
尤绾看着清梅将箱子的物件拿出来登记造册, 那一溜的珍珠玛瑙翡翠金玉,全做成了小孩子玩的玲珑塔、蹴鞠球,还有身上戴的金链子。
她不禁感叹,元哥儿小小年纪, 却要比她这个做额娘的还要富有殷实, 果然这人和人之间不能比。
元哥儿根本不知道自己玩的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捧着一个憨态可掬的翡翠鸟抛来抛去, 嘴里“吁吁”声不断, 也不清楚是不是在给小鸟配音。
尤绾刚收拾好元哥儿的东西, 守门的余永易就进来和她禀报,说是四爷将福晋和李侧福晋都传到前院去了。
四爷一回来就找这两位,肯定是为了大格格的事。尤绾明白这事儿她插不上话,吩咐下面人道:“最近都警醒着些,少和正院东院的人来往。”
芙蓉院的奴才们都连连应是。
当天午后尤绾也不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四爷像是发了好大一顿火, 最后又将大格格叫了去, 至于父女两个说了什么,外人是没路子知晓的。
晚上的家宴一如往年, 只是四爷沉着一张脸,众人也不敢随便说笑,草草了事之后便散了。
尤绾带着元哥儿回芙蓉院, 进了院子便吩咐锁门落钥。
“主子,这么早便关院门吗?”清梅抬头瞧瞧漆黑的夜空,月亮才爬上天际,“若是主子爷等会来了,见院子是关的,岂不是会……”
尤绾说道:“你这丫头又说胡话了,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
清梅猛地记起来,今日是中秋,是八月十五,主子爷按规矩是不能来芙蓉院的。
她揉揉头,道:“是奴才想岔了,主子您可别怪罪。”
尤绾哪里会追究她这点,抬腿就进了屋子。
清梅望着主子一个人走了进去,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虽说四爷除了有时忙到太晚歇在书房,余下时日几乎夜夜都来芙蓉院,但每月的初一十五,尤绾都会早早洗漱歇息,也不会给四爷留灯,打心底就知道四爷这晚不会过来。
清梅作为贴身伺候的一等婢女,按理说早该熟悉尤绾这样的做法,但她每次深想想,总觉得为主子感到不值,至于背后的原因,清梅自己也说不上来。
她在原地发了会愣,才转身吩咐守门的小太监:“将院门关上吧,主子今晚歇的早,你们动静都给我轻点,别吵到主子和小主子歇息。”
小太监们点头应是,从两边推门往中间合拢。
可是快要合上之时,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掌抵在门上,将其推开。
清梅抬头一瞧,眼睛瞪得老大,嘴里惊呼道:“主子爷!您怎么……?”
四爷不曾看她,径直往屋内走去。
身后跟着的苏培盛拎着一盏小油灯,朝清梅使了使眼色,一根手指竖着嘴巴中间,低声训诫她:“小点声,别声张。”
清梅严肃地点点头,发现四爷身后除了苏培盛便没跟着别的下人,看样子肯定是偷偷来的,不能让旁人知晓。
她转过身,狠狠地吩咐两个守门的小太监,今晚的事儿就当没看到没听到,若是传出去半点风声,就等着吃板子吧!
小太监们连连点头,又问道:“清梅姐姐,这院门是关,还是不关啊?”
“当然要关,主子爷哪日来了咱们这儿,不是等到天亮才走的!你们给我守好关严实了,绝对不能让旁人进来,明不明白?”
被训斥的两人立即给院门上了栓。
清梅看着主屋的油灯亮起,温暖的黄色光芒从窗户上透出来,扬着眉笑了起来,压在心口处的那抹郁气好像都被这灯光照散了。
寝房里,尤绾已经在金盏丹若的侍奉下换上常服,钗环和妆容也都卸了,正坐在桌前喝膳房提来的甜汤。
她刚动勺子,便看见四爷掀了帘子大步走进来,旁若无人地坐到她对面。
尤绾吓得差点儿懵掉,手里银勺啪嗒落到碗里:“你怎么过来了!今儿可是……”
四爷道:“爷都进来了,你总不能赶爷出去吧。”
他招招手,让侍奉的人再上一副碗筷来,下午时气都气饱了,家宴也没好好吃,如今肚子里正空着呢。
四爷自己动手舀了一碗温热的甜汤,几下便喝尽。尤绾见状,让余永易去膳房再提几碟小菜和白粥来,不然她这甜汤根本不够四爷喝的。
吃过夜宵,四爷便说要沐浴,这就是要留宿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