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淑梅也跟着看:“这就好,晴晴,你姥姥天天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
李大壮也逮着二儿子开始问, 去那儿住哪里,怎么找的人,事儿办的怎么样。最重要的是,有没有保护何熙?
李仲国瞧瞧何熙,又瞧瞧自己,完全无语:“爸,你也忒小看我妹了, 我妹出门比我强。我们从住宿到找人,都是她想办法。本来人家根本不让我们进,晴晴又说了什么解决办法,替人家解决了大问题,人家不但愿意卖给我们东西了,厂长还想留下晴晴,培养她上大学呢?”
上大学?
几乎立刻李家人都愣住了,连忙问:“怎么回事?”
李仲国又将徐厂长的话说了一遍,还说了郑文华和霍知松都想要何熙。当然,还有何熙怎么拒绝的。
一家人的心是提起来又放下,愣是被他说的不敢喘大气。
最终,李大壮听完了说:“是好机会,不过晴晴有自己的想法,也对。给他们干不如自己干,你在身边,我们才放心。”
何熙知道,李大壮显然误会了,不过她也没解释,现在说她想发展内燃机工业,谁能信呢。
这事儿说完了,当然李仲国还说了嘴史佳林,让何熙给瞪了,他就暂时停了。不过何熙也知道,姥姥和舅妈那表情,显然是瞒不住的。
她直接开始发衣服,奶奶和舅妈都是最流行的的确良长袖衬衫,款式大方,花样清楚漂亮,一人两件,还有舒服的涤纶裤子,牛皮凉鞋,各个都稀罕的不得了。
李大壮和李家三兄弟都是一套白衬衫加黑裤子、皮鞋,就是出门办事常穿的,李大壮也稀罕,就是舍不得,“给我买这么好的干什么,我一个农民又不出门!”
姥姥和舅妈也说:“就是啊,别乱花钱!”
何熙就笑了:“姥姥、舅舅舅妈,你知道咱们这生意做成了,要挣多少钱吗?”
她仔细的给他们数着:“一台泵卖两千,出厂成本1300,去除物流费用、改装费用、安装泵的人工费用,一台六百块绝对是没问题的。一个村最少四台泵,咱们海州多少城镇,打开市场,要挣多少钱?穿点好的算什么!”
说真的,李家人知道是要挣钱,可想不到有这么多!
大家一脸的不敢置信,随后就狂喜起来:“晴晴你可真厉害!你妈要是在,该多高兴!”舅舅也不会说什么,翻来覆去就是这个词。
何熙笑着看着这个善良的长辈:“舅舅,把我养大养好,也有姥姥,舅妈和您的功劳。等着咱们家水泵经销办起来,舅舅你得帮我跑呢!这衣服到时候用得上!以后我会孝敬更好的。”
李大壮立刻拍胸脯:“那不应该的吗!”
至于海州厂给的工作服鞋和工具,何熙就让姥姥和大舅妈收拾起来,以后用。
等着分完了,张贵芬和王淑梅就张罗着做饭。
做的五花肉炖豆腐,豆腐是舅妈王淑梅自己做的,知道他们今天回来,昨晚上就泡上了,今天早上拿着磨盘磨成豆浆,然后用卤水点出来,放在井水里镇着。
这样的豆腐,切成两指宽,四指长的小块垒满了盘子。
王淑梅又打发李季军去集上买了五花肉,砰砰砰的手起刀落,就切成了厚厚的片,随后又切了葱段,生姜,辣子,拍了蒜瓣,等着油热了,就听见呼啦一声,肉片连带葱姜蒜辣子一起放进了锅里,随着滋啦滋啦的声音响起,不多时就闻到了辣香和肉香。
等着肥肉变得晶莹剔透,又将成小山的豆腐推进去,各个沾了点油腥后,再加上清水与豆瓣酱,咕嘟咕嘟炖上半个小时,这才好。
等着做完了这个,又炒了一盆醋溜土豆丝,拌了一盆水灵灵的黄瓜鸡蛋,外加何熙从海州厂带回来的猪蹄一盘、猪头肉一盘,算是开了席。
吃着饭,李季军夹着一块五花肉,幸福的塞进了嘴里,边嚼边跟何熙说:“姐,你回来真好,你没来之前,我妈的五花肉切得跟山里的雾似的,就一层。现在终于厚厚的了。”
大家都被这比喻笑了。
王淑梅不好意思,用筷子尾拍他一下;“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李季军显然很审时度势,连忙说:“堵的上,堵的上,好厚一块呢!”
何熙都乐了,她突然想起来,她十四岁跟所有亲戚都翻了脸,进入孤儿院的第一天,院长妈妈端给她的那碗满当当的红烧肉,大家一起吃的情景。
她又有家了。
何熙将碗里的几块肉都夹给了李季军,李季军还想推辞,何熙就说:“你吃吧,昨天海州厂招待我们,吃了好多呢。等这次水泵生意做完,咱家应该不缺肉了。”
她的保证不知道大家信不信,但是碗里又被肉片堆满了,都是张贵芬、王淑梅、李一民、李仲国和李季军夹给她的。
李一民说:“小丫头片子,外面的肉能有咱家的肉香?再说,哪里有姐妹让兄弟的,好好吃你的饭。“
何熙真是没让出去,结果吃撑了!
等着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休息的时候,还打着嗝呢。
李仲国在旁边笑话她:“你怎么跟小鸟肚子似的!“
何熙瞪他一眼!
吃完饭,何熙本想帮着收拾,被姥姥和舅妈推了出来,舅舅正在盘问李仲国去海州的事儿,大哥和三弟都凑在那里,何熙就在屋檐下的躺椅上晃着看天了。
这会儿如果不是旱灾,其实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没有蚊虫,花木旺盛,舅妈瞧她悠哉,还给她端了杯蜂蜜水放一边,白色的印着牡丹花和红双喜的搪瓷杯子,里面晃荡着金黄色的蜜水,喝一口别提多自在了。
耳朵里传来的是左一句:“我一直护着晴晴呢,睡觉都是她睡屋里,我在客厅打地铺守着。”“那个史佳林长得挺好看的,小白脸,有学问,大学生呢。不过见了晴晴就脸红,还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是以后维修找他,他一定来。“
何熙已经困了,迷迷糊糊听着大舅说:“大学生小白脸有什么好?那些人有本事心不安定,我不喜欢。还是找个知根知底离得近的好。”
好像是舅妈说了他一句:“何国强不也知根知底!“
大舅嘟囔了一嘴:“哎!“
何熙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中途依稀还被姥姥拍醒了,推着她回了屋,反正睡醒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何熙坐起来忍不住揉揉搓乱的头发,她这身体可真一般,没干什么事,就能睡个对时,如果有机会,还得去看看,别是有隐患。
外面家里人早就吃完饭了,见她出来,姥姥就说:“饭给你留在灶里呢,还热乎,快点吃。你大舅和舅妈一民今天去看泵了,仲国一大早领着季军赶着牛车去镇上了,说是有个机器到,他们去等着。说是你要是有什么事,让一民带你去镇上。”
是那台买下的水泵。
何熙点点头,“知道了。”
她还真有事,这台新泵她要换下小李村那天T-35改造而成的水泵,那台时间太久了,噪音大污染大不说,最重要的是费油。
以后,何熙想将这个泵当个样机,跟二手泵做个对比,买家来参观用的。
不过关键在于泵到了,她得有配套的改造,她吃了饭就推着自行车去了地里,李一民正干活呢,远远瞧见她过来就跑了来,接过了自行车:“怎么了?”
何熙就说:“去镇上看看新机器,另外改造一下。”
李一民立刻把自行车支上了:“等我洗个手,我带你去。”
何熙又说:“还得找个人去大杨树村通知一下,就说让他们准备好,我们三天内给他按上泵。”
路上李一民知道何熙还要找老七,还问呢:“那个史佳林不是给你介绍了一家厂子吗?不比个人做的好?”
何熙戴着个草帽,遮着太阳:“在隔壁镇呢,一是要考察,二也得咱们有个样机,有了订单批量生产才合算。现在还是七哥合适。”
何熙直接去了维修厂,老七正在上班,何熙就将手里的图纸给他了——海州厂的发动机和电机型号数据她早就要到了,这东西是昨天在路上画好的。
两边都合作了好几次了,老七一看就保证:“放心吧,明天给你。”
不过何熙这次可是提了要求:“要整块的铁板。我知道七哥你有门路,你看看这么做下来多少钱,我加钱。”
老七倒是不客气,想了想说:“那得涨不少,废铁和整块的铁板根本不是一个加钱。要不明天做好了,我给你报价吧。”
何熙点点头,“可以的,另外,原先的都是凑合,密封性什么都一般,这次如果可以,我希望七哥你能帮忙将配件配好。然后给我个价钱。”
老七一听就说:“你这是要大干啊。”他有些替何熙高兴,又有些酸溜溜,“那是不是以后用不上我了。”
老七长得这副样子,直接让李一民挡在了何熙面前,生怕他找事。
哪里想到,何熙根本不怕,笑着说:“怎么会?我还没跟你说完呢。的确如果水泵卖得好,我需要的配套就多了,而且需要统一规格。我知道一家可以合作的厂,到时候需要一个懂行的人帮我盯着,我想请七哥帮忙。”
老七这几天跟着何熙干活,挣了好几十块钱了,虽然没有倪亚明的多,但弟妹们的生活都改善了不少,刚刚觉察出何熙要鸟枪换炮,想到外快要断了,自然不舒服。
哪里想到,何熙居然还请他?
何熙笑着说:“就是需要来回跑,还要费神盯紧。不知道七哥愿意吗?工资不会亏待您的。”
老七直接拍了胸脯:“没问题!这厂子本来我就没什么活,你放心好了,交我的事儿,保证完成。这个就是样本吧,我自己不行,再找老倪,保证给你弄得好好的。”
但他也说了:“既然是要装在电机上的,不如你把电机搬来,我们好调试。”
何熙就应了。
谈完了去客车站,今天从海州发的客车还没到,所以东西也到。李仲国正带着李季军蹲在门口等着,瞧着他们来了,就迎了过来:“我就知道你肯定来。”
何熙就把跟老七的约定说了,李仲国一听就说:“运过去没事,不过我得守在那儿,这么贵的东西呢。”
结果李一民也点头:“我和季军也留下。”他直接说:“不是请三铁叔赶了牛车来吗?直接把晴晴拉回去就行了。”
何熙也没拒绝,等着货到了,检查没了问题,带着兄弟三个将东西送到了倪亚明和老七已经成为维修点的废品站,才离开的。
不过离开的时候,何熙感觉废品收购站小老板石山是真不怎么欢迎他们。
何熙好奇的问:“不欢迎这地方怎么腾出来的?”
李仲国一边送她出来一边笑:“石山不欢迎,有人欢迎,你没瞧着老七天天往这里跑,放心吧。”
何熙顿时明白。
三铁叔的牛车赶得稳当,他们到家的时候,都已经大下午了,远远的太阳将落山,变成了绯艳的橘黄色,照的整片云霞都多姿起来。
路旁的麦苗因为及时灌溉,这会儿不但不卷叶了,也连连抽节,比何熙刚来的时候高了不少。
甚至何熙还看到不少开始抽穗。
三铁叔高兴的很:“原以为今年肯定歉收,哪里想到,咱们水够了,我瞧着这样,今年会丰收的。”
说着,他就忍不住唱了起来,何熙依稀辨别着,似乎是地方戏,她也听不懂,不过曲调挺欢快的。
牛车慢悠悠地走在田野间,听着小曲,看着夕阳,吹着晚风,何熙可是好好享受了一番。
不过到了村口,三铁叔就停了下来,村口站着一群人,何熙没说话呢,三铁叔就跟她说了:“好像是王老六!”
三铁叔一提他就恨得牙根直痒痒:“这兔崽子最近老跑过来,就是为了水泵。当初断我们水,要我们庄稼的时候,砸老支书头的时候,就没想过这天吧!看我不撅他!”
说着他就扬了鞭子,催着牛快走几步,到了近前,却发现事情好像不太一样。
来的不是王老六,而是个老年妇女,七八十岁的样子,这会儿正在村口坐着拍大腿哭呢:“你们小李村不能不给人活路啊。大家都是乡里乡亲,你们的地里绿油油,我们的地里都卷叶了,你们这是要人命啊!”
有人喊:“王奶奶,你儿子断我们水,要我们收成,打我们老支书的时候,你怎么不哭啊。你哪里来的脸闹?”
王大妈倒是静了一下,但很快就拍腿再哭起来:“我儿子脑袋都被打破了,现在躺在家里不能动,你们要是不帮我们,你们就是要命呢。我跟你们拼命!”
何熙一听就明白了,这是王老六被打了啊。
小李村的人也听明白了,一个个惊奇不已:“真挨打了啊?”“谁打的?”“王老六在小王村威信这么高,谁敢啊?”“你不是骗人吧!”
王奶奶一听,立刻直起了脖子,恨恨地看着说话的人:“那我儿子,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能骗你?”
“天杀的何晴晴,有泵不卖给我们,非卖给大杨树村那个杨二宝,明明我们才是小清河下游,我们更缺水!”
“你们卖就卖吧,还到处嚷嚷,本来村里就不愿意,这会儿倒是好,一听大杨树要按泵了,直接闹起来了。我可怜的儿子啊,天天为村里操劳,愣是被打破了头,流了一碗的血啊!”
她是真心疼,哭着眼泪哗啦啦的掉着。
不过哭着哭着,又想起今天的事儿来,直接抬头瞪向了众人:“这是你们小李村惹下的事儿,必须给我解决。你们要不是不给我泵,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