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宋玉萍,陈茹和沈文丽都很有默契地没在十八栋里,提起方亚兰的检讨书又上公告栏的事。
但张秀梅又不是那种闭着耳朵过日子的人,家属院里朋友多得很,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宋玉萍她们一样猜到了内情,就有人到张秀梅跟前说了这件事。
当然,因为大家都知道张秀梅跟林国文已经离婚了,所以没人不开眼地拉她去公告栏看检讨书。
别人小心翼翼,张秀梅态度倒是大方,去买菜的时候还是顺道去公告栏前看了会。
张秀梅最近在认字。
跟林国文没关系,离婚这事还刺激不到她,她之所以决定认字,主要是受了沈文丽的鼓舞。
有天张秀梅跟沈文丽聊起来,才知道她小学都没有毕业,竞争上托儿所保育员前,看故事书字都认不全。如今一年过去,再拿到一本没读过的书,沈文丽不需要问别人就能流畅读完,一笔字也练得有模有样。
而且沈文丽不仅学语文,她还找陈茹借了小学一到五年级的数学课本开始学习,她打算先学小学内容,完了再看初中课本。
虽然以她的年纪,回到学校重新读书的可能性不大,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放弃自己。
看着奋起的沈文丽,张秀梅觉也渐渐动了心思,虽然她一天学没上过,年纪也比沈文丽大好几轮,但她又不指望学到什么程度,能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
动了心思后,张秀梅找林静拿了本托儿所孩子用的语文书开始认字。
其实刚开始张秀梅很担心闺女会笑话自己,但林静猜到她的意图后非常支持她的想法,晚上下班回来后还会特意抽半小时到一小时教她,顺便检查她的功课,连生娃住院那段时间都没让她中断学习。
所以这次再看方亚兰的检讨书,张秀梅不需要别人在旁边念,自己就能把字给认全。
这倒不是因为张秀梅在学习上多有天赋,实际上她这把年纪,吸收新知识的能力并不比托儿所里那些五六岁的孩子强。
她能把字给认全,实在是方亚兰这人没什么文采,检讨书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话,除了中间事情经过,开头和尾巴跟上次检讨书的内容没什么差别。
因此看过检讨书后,张秀梅没什么别的感受,只跟林静嘀咕说方亚兰真会偷懒,部队领导也不检查检查。
林静闻言哭笑不得,说:“部队领导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拿她这次的检讨书,跟上次写的逐字逐句核对?”
张秀梅想想也是,很快便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时间易逝,眨眼间一九七零就到了尾声,新年来临之际,方亚兰变得紧张起来。
一九七一。
这是原著中非常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年初,纪明钧会被重新调入特种部队,等到春末夏初之际,他就会在出任务时牺牲。
而赵弘毅,则会在这一年的夏天当上副团长,并因为表弟的亲事和秦政委成为亲戚,在他的帮衬下,从此平步青云。
想到林静即将成为寡妇,而自己则会跟着赵弘毅水涨船高,成为人们眼中的人生赢家,年前事事不顺的方亚兰,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相信,她的人生会越来越好。
第128章 . 新年 新年第一天,林静是被亲醒的。
……
新年第一天, 林静是被亲醒的。
听着窗外热闹的声音,再看身上越来越过分的男人,林静不得不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明钧!”
纪明钧动作顿住, 睁开眼看向林静。
结婚后纪明钧身上的改变不少, 虽然在部队时他依然严肃, 甚至因为严格的训练标准, 让人闻风丧胆,但在家里他是放松的。
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 他的亲吻里难免含有逗弄的意思, 眼角眉梢常常会染上几分笑意。
但现在,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他拧着眉, 眼神幽深而压抑。
这, 是林静从未见过的。
她不由得面露担忧:“明钧你怎么了?”说着伸手出探向纪明钧额头。
其实她也不知道探额头有没有用, 只是觉得试过之后会安心点。
因为要制止纪明钧的动作,她的手从被窝伸出暖和的地方拿出来已经有一会,指间微微冰凉,摸到他的额头时便感觉到了温热。
但也只是温热, 没发烧, 林静稍稍松了口气。
而纪明钧也在感受到额头的冰凉后渐渐冷静下来,他微微侧过身, 仰面躺在林静身侧, 闭上眼睛,抬手揉了揉眉心。
看到他的动作, 林静撑起右手起身去看他:“你怎么样?”
“没事。”纪明钧声音低沉。
“那你刚才怎么那样看着我?”林静又问。
纪明钧侧过头问:“怎么样看着你?”
林静想了想,摇头说:“我说不上来,反正有点陌生, 怪怪的。”
纪明钧敛目,沉思片刻后,伸手摸了摸林静的头发说:“我做了个梦。”
“什么样的梦?”林静好奇问。
他们结婚到现在,林静听他提起做梦的次数屈指可数,也就生西西前后他提过两次,说梦到她生了。
但梦里生的是男是女,他就不知道了。
林静正想着,就听纪明钧说:“梦到你在哭。”
这话有点耳熟,林静在脑海中回忆着,片刻后,她想起来了。
就在她生下西西的第二天,她醒来后没多久,他就是在梦中惊醒,醒来后说了类似的话,也有可能是一字不差,林静记不太清了。
当时林静听纪明钧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他梦到她生孩子了。
生产时她的确哭得很厉害,叫嚷个不停,过后想起来怪丢人的,完全不想回忆就没去问。但几个月过去,林静已经不觉得丢人了,当时她是有点失态,可哪个女人生孩子还能保持仪态?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因此这次想起来,林静就直接问了:“难道你又梦到我生孩子了?”
“嗯?又?”纪明钧抓住重点。
林静从他的反应里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提起她生西西第二天的事,问:“难道你这两次做梦,梦里的我不是为了生孩子哭?”
纪明钧摇头:“不是。”
“那是为什么?”
纪明钧回忆起这两次的梦,缓缓摇头:“不知道,只是看到你在哭。”
其实刚做梦的时候,纪明钧还以为昨天的梦是上次的延续,因为场景、人物都没有变。但很快他发现了不对劲,虽然他身上穿的都是军装,但林静的衣着却发生了变化。
第一场梦里她身上穿着件素色的薄棉袄,孤身一人坐在岩石上默默流泪。
而在昨晚的梦里,她身上的衣服从棉袄换成了一件深蓝色迎宾服,而她也从默默流泪,变成了嚎啕大哭。
仔细回忆周遭景色,第一场梦里小河两边的野草颜色嫩绿,高度只刚刚没过脚踝。而昨晚的梦里野草已经高过小腿,而颜色由嫩绿转为青绿。
因此,纪明钧推测第一场梦是初春时节,第二场梦应该是春末夏初。
而林静哭泣的地方,在家属院后山的小河边。
梦里的一切细节都真实得可怕。
但最让纪明钧在意的,并不是梦里真实到可怕的场景,而是梦里的他看到林静哭泣时的情绪。
踌躇,迟疑,且陌生。
纪明钧知道,前两种情绪,实际上都源自最后的陌生。
但这不应该啊,林静是他的妻子,就算是在梦里,他也应该记得这一点。
但梦里的他不记得,所以他踌躇且迟疑,他甚至看到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手帕,却犹豫着是否要给出去。
因为梦里的他知道,面前的女人不属于自己。
想到这里,纪明钧眸色渐渐暗沉,搭在林静脖颈后面的手微微用力,将她拉向自己,吻了上去。
又是被亲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很不对劲。”
林静说着推开纪明钧,盘腿坐起来,自上而下地望着他,表情严肃问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纪明钧从对梦境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嗯?”
“我明明好好的,你却总梦到我哭,问你梦里的我为什么哭,你又答不上来。”林静发散思维,想到最后脸色已经黑了下来,“你是不是心虚?”
纪明钧:“……”
虽然被扣了帽子,但林静的话也让纪明钧回过神,是啊,林静好好的,他们也好好的,不过是梦而已。
他最近可能是太累了。
纪明钧回答说:“没有心虚,只是梦醒后很难受。”
林静眨眨眼睛,就被撑起身子的纪明钧又亲了一口,紧接着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不想看到你哭。”
……
直到吃完早饭林静才反应过来,其实到最后纪明钧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但她也不是真怀疑纪明钧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所以反应过来后没追着他问,反而因为想起那个吻而脸色绯红,直到她妈喊她才回过神来:“啊?”
张秀梅很无奈:“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没有啊,我能想什么?”林静红着脸否认完,问,“您刚跟我说什么?”
刚才那么一打岔,张秀梅差点忘了,听林静说起才想起来,哦了声说:“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们下午去翟司令家拜年带不带西西一起去?”
本来纪明钧是打算上午开始拜年的,这样一天能多跑几家,但因为早上的胡闹,夫妻俩人双双起晚,洗漱完就到午饭时间了。不好赶着饭点去别人家,只好将拜年时间往后挪。
和去年一样,要去的第一家还是翟司令家里。
想到前阵子碰到黄月琴时,她让自己带着西西去他们家吃饭,林静说:“可能带吧,待会问一下明钧。”
话音刚落,纪明钧收拾完厨房出来了,张秀梅便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纪明钧没立刻回答,问:“西西呢?”
林静回答说:“刚吃完奶,还在屋里睡。”
纪明钧闻言进了主屋,见闺女睡得正熟便说:“看她什么时候睡醒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