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梅也有点纳闷:“你找静静的旧衣服干什么?”
“突然想起来好像见她穿过,所以问问。”纪明钧含糊说。
张秀梅哦了声,直到纪明钧吃碗面去军营,她才转过弯来,不对啊,她闺女女婿是前年八月联谊会上认识的,十月份就结了婚,中间根本没穿棉袄的天气。
林静结婚后压根没把那件衣服带来,当然更不可能穿,纪明钧什么时候见她穿过?
张秀梅想不通,但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她没什么刨根问底的想法,所以林静起床后没想过问她,这件事便这么过了。
……
在张秀梅这里,这件事已经过去,但对纪明钧而言,这事没那么容易过。
正巧下午去三营时碰到徐远洲,便旁敲侧击问起他以前有没有见过林静。和张秀梅一样,徐远洲也觉得纪明钧这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以前?多久以前?”
纪明钧说:“联谊会以前。”
“没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徐远洲又问。
纪明钧揉了揉眉心说:“最近总是做梦。”
徐远洲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好奇问:“什么样的梦?说来听听?”
“总是梦到静静哭。”
“梦到你媳妇哭?这是什么梦?”这一刻徐远洲的脑回路跟林静对上了,狐疑地打量着纪明钧,“你该不会干了对不起你媳妇的事吧?”
纪明钧眼神凌厉斜过去。
徐远洲连忙举手,正经起来:“你梦到你媳妇哭,跟我以前见没见过她有什么关系?”
其实纪明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找徐远洲求证,就算他以前见过林静,那也不代表梦里的事是真实的。而如果梦只是梦,他问再多也得不到结果。
但接连的梦境让他心神不宁,如果不问,可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被这件事困扰,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思考过后,纪明钧将昨晚的梦简单给徐远洲复述了一遍,完了特意补充:“可能是前年联谊会以前发生的事。”
听纪明钧讲述梦里发生的事时,徐远洲一时得意于自己在纪明钧心里的地位,以至于他梦里都有自己,一时又忍不住笑话纪明钧,每天抱着媳妇睡,还隔三差五梦到她。
但听到最后一句,他察觉出不对劲了:“你不会觉得这个梦是真的吧?”
注意到纪明钧凝重的表情,徐远洲十分无语:“先不说我们多久没一起出过任务,上次大晚上回湖阳是什么时候,就说你媳妇,一个年轻姑娘家,大晚上一个人走在路上,可能吗?”
“还有,我们俩长得不说英俊潇洒,那也不算是大众脸吧?如果你媳妇以前见过我们,联谊会那天她能认不出来?”
“她应该没看清我的脸。”纪明钧猜测道,过程中他没有下过车。
徐远洲噎了下:“行,就算她没看清你的脸,我是大众脸,但照你说得,我们怎么都算帮了她,她又看过我的军官证,真能对我这个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说完不等纪明钧开口,徐远洲便继续往下说:“就算她记性真那么不好,可我记性不差啊,还有你,七八年前的事都能记得一清二楚,你媳妇大晚上一个人在外面这件事就特殊,再加上她那长相,你见过她的话,能一点印象没有?”
是啊,如果以前见过,不可能一点印象没有。
那么,真的是梦吧?
正想着,就听徐远洲说:“其实我觉得啊,你要不要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脑子?”
纪明钧抬眼看他:“你脑子才有问题。”
徐远洲呵呵:“至少我没为了个梦烦恼不已。”
纪明钧不理他,只朝训练场抬抬下巴:“去吧。”
徐远洲:“……”
……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再次进入梦境时纪明钧立刻明白过来自己在做梦,但他没像以往那样惊醒,而是静静看着。
这次梦境在室内展开。
纪明钧认识周遭环境,是他在团里的宿舍,在他结婚后,宿舍里很多东西被搬到了家属院的房子,这间屋子便显得空旷起来。
但在梦里,宿舍里被塞得满满当当。
既然在宿舍,林静自然不会出现,他面前的是徐远洲,正拿着一面红色锦旗说:“这林同志也太实诚了,咱们就是捎带脚送她回家,她还特意绣了面锦旗过来。”
梦里的他伸手拿过锦旗,展开便看到锦旗中间“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而在锦旗右上角写着,“赠:三团徐远洲同志等”一串字。
他的目光在抬头停留时间稍长,以至于被徐远洲发现,笑话他说:“让人姑娘问你名字的时候你不吭声,现在好了,你就是这个等。”
梦里的他语气平淡地“哦”了一声,心里的确有淡淡的不爽,然后目光下移。
“你说林同志年纪多大了?结婚了吗?她……”
下移的目光顿住,他抬起头,眼神锋利,语气冰冷地提醒:“你结婚了。”
“哟,吃醋了?”徐远洲乐,赶在他真生气前连忙解释,“你以为我为什么关心这些?还不是被你给逼的?你说说,这半年多为了你的婚姻大事,黄主任都问过我多少次了?这位林同志我看不错,老纪同志,你得好好把握啊。”
“呵。”他给出的回应是一声轻呵。
徐远洲回以呵呵声:“你别装蒜,人姑娘下车前说要感谢我们的时候你怎么说的?举手之劳,为人民服务!咱们这么多年兄弟,我还能不了解你?人当时明明问的是我,要是心里没想头,你会主动把话接过去?现在人姑娘把这话绣到锦旗上,你心里挺美吧?”
“就这么定了,下次黄主任再问我,我就把这事给供出去了啊。”
“随你。”
伴随着冷淡的语气,他停顿的目光再次往下。
可能是考虑到锦旗会被挂出去,不想暴露名字,左下角没有她的名字,只有一行日期:一九七零年三月十一日。
……
看到那行日期,纪明钧再次睁开了眼睛。
第132章 三月中 去年三月十一日纪明钧在干什么……
去年三月十一日纪明钧在干什么, 他已经不太记得了。但可以确定的是,那几天他都是正常地军营到家两点一线,没去过别的地方。
林静亦然。
而且他和林静是前年十一结的婚, 就算关于去年三月的记忆出了纰漏, 那天他离开了军营, 和徐远洲大晚上从市里回来, 路上遇到林静也不可能是陌生的。
此外,早在结婚申请批下来, 拿到房屋钥匙的时候, 他就将宿舍里的东西都搬到了现在的家。如果刚才的梦境发生在去年三月,宿舍里不应该有那么多东西。
果然只是梦。
纪明钧想着, 侧过头看向身边的人。
这一次他没有再惊醒, 而林静也没有再被她吵醒,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脸, 但听着她平稳的呼吸,他能知道她睡得很香。
他抬起手,将她揽进怀中。
虽然在睡梦中,林静还是自动调整了睡姿, 窝进他怀里。
闻着怀里的人身上的幽香, 纪明钧也渐渐睡去。
……
林静觉得纪明钧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两人同床共枕,林静怎么不可能知道前段时间他心情沉重, 也开口问过, 但他总是笑着说没事。林静以为是部队里有事不方便说,就没再多问。
这几天看他又神采飞扬起来, 晚上坐在梳妆台前擦雪花膏的时候,林静就忍不住又闻起来。
纪明钧抱着闺女正哄着,听到林静的话愣了下问:“神采飞扬?我?”仿佛他自己都不能把这个词跟自己联系起来。
但林静却点头说:“对啊, 就是你,昨天宋姐还问我你这阵子遇到什么好事了。”
纪明钧闻言还真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说:“好事没有,但没再做梦。”
“你又做梦了?”林静从镜子里看纪明钧,她知道他过年那会做过梦,疑惑问,“该不会又是梦到我哭了吧?”
“梦到了你,不过你没哭。”
林静哦了声,想想又觉得不对,梦到她心情不好,什么意思啊?转头瞪向纪明钧,让他给个解释。
纪明钧也反应过来话里藏着的误会,只好赶忙把他梦里的事复述了一遍。
纪明钧的故事讲得实在不怎么样,语言平实就算了,语气也没什么起伏,说得西西都开始打哈欠。
见闺女困了,纪明钧将她抱出去,敲开了次卧张秀梅的房门。
随着林静身体恢复,西西跟外婆睡的次数也多了起来,张秀梅已经习惯,从女婿手里接过外孙女后交代说:“你们晚上也早点睡。”
虽然张秀梅话里可能没其他意思,但心里有鬼的纪明钧也略觉得有点尴尬,不过他面上仍是那副平静的模样说了声好。
主屋里林静还在想纪明钧讲的梦,并没有注意到外面两人的交谈。
虽然纪明钧的故事讲得干巴巴,但他抓重点的能力很好,把梦里的细节都说了出来。于是等他回到主屋,就听林静问:“我那天穿的棉袄是什么样的?”
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纪明钧到现在都清楚地记得梦里的各种细节,当然不会单独忘记林静棉袄的细节,便跟林静说了起来,完了还道:“我之前问过妈,她说你结婚前确实有一件灰绿色棉袄,只是没带过来。”
张秀梅都能记得林静的衣服,她自然更不会忘,点头说:“是有这么一件,不过我好像没在你面前穿过吧?”
纪明钧点头:“嗯。”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一直惦记着梦里的事,想弄清楚是真是假。
只是他现在虽然能确定梦只是梦,关于那件衣服的疑惑却没有解开,但因为他没见过林静的那件棉袄,因此他并不能确定那件棉袄就是梦里林静穿过的那件。
纪明钧正想着,就见林静笑盈盈地望着他,问:“会不会你以前见过我?”
“嗯?”纪明钧微怔。
“如果真的是同一件衣服,你没见我穿过怎么会知道我有的这件衣服?说不定以前我们遇到过,但因为只是一晃而过,所以你没记住我的长相,我也不知道自己遇到过你,但是你潜意识里记得这件衣服,然后做梦就梦到了。”
林静当然知道两件衣服可能不是同一件,但这本就是梦,讨论时没必要那么理性。
她用言语勾勒着两人可能的相遇,仿佛这就是真的,并为此高兴起来:“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好有缘分。”
纪明钧是理智的,但此刻他的想法跟林静差不多,反正是闲聊,便顺着林静的设想思索起来,笑道:“是很有缘分。”
“是吧。”
林静擦完了雪花膏躺到床上,想着纪明钧的梦发散思维:“其实想一想,如果我们在联谊会上没有遇到,说不定也会像你梦里那样遇见。”
纪明钧看着天花板,想起那个梦说:“有可能。”
“那你说,如果像梦里那样发展,我们会在一起吗?”林静枕着枕头,仰脸看向他。
纪明钧想起梦里徐远洲说的那些话,侧过头亲在她额头上:“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