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纳闷,所以尽管林静不太关心乔美兰,还是问了句:“乔美兰怎么了?”
“流产,还是老江骑三轮车送去的医院,”宋玉萍边说边摇头,“我过去看了,那血流的啊,我看她这胎悬了。”
林静眉头再次皱起:“她不是纺织厂的吗?怎么是老江送去的医院?”
“是这样的,乔美兰婆家那边亲戚送了几斤野猪肉和山珍来,乔美兰就一样捡了点送到赵家,她是在赵家出的事。”宋玉萍解释说。
林静惊讶:“她跟赵家人还有来往?”她以为经过方亚兰流产那件事后,赵家不会跟乔美兰来往了。
这事宋玉萍也不太清楚,含糊说:“好像说方亚兰孩子没了后就跟赵弘毅把话说开了,解除了误会,后来她跟乔美兰关系还处得挺好,之前乔美兰结婚她都特意去参加了。”
林静更惊讶了,方亚兰那人她还是了解的。
严格说来,当初她和方亚兰之间的矛盾不算严重,而且她还是占理的那一方,方亚兰都能记恨她这么久,隔段时间就要借题发挥找她的茬。
在乔美兰的事上,方亚兰居然这么大度?
虽然严格来说,方亚兰是被赵弘毅推到流产的,乔美兰跟这事没关系,但方亚兰从来就不是个会讲道理的人。她流产后居然一点都不记恨乔美兰,还跟她成了好朋友,想想总觉得有点违和。
宋玉萍倒没想那么多,只跟林静嘀咕:“你说赵家那房子是不是风水不太好,之前方亚兰在家里摔倒流产,现在乔美兰又在他家摔倒,还有赵营长前头媳妇……”
“宋姐!”听宋玉萍说起风水,林静表情严肃起来,左右看了眼。
虽然这个点家属院里绝大多数人都吃完了,食堂里没什么人,但宋玉萍还是拍了拍嘴:“看我这张嘴,就是不把门。”但还是不死心,“不过我还是觉得这里边有问题。”
林静也觉得有问题,但不是风水问题,而是方亚兰有问题,沉吟片刻问:“乔美兰是怎么摔倒的?”
宋玉萍说:“好像是不小心摔的,肚子正撞到厨房案台。”
“我记得,方亚兰是肚子撞到桌角流产的?”林静试探着问。
“是啊,要不说这事……”邪乎俩字宋玉萍没敢说,只搓了搓两条胳膊,按下冒出的鸡皮疙瘩。
得到宋玉萍的肯定,林静终于想明白心底那缕违和感是什么了。
方亚兰流产后跟乔美兰处成好朋友,再到如今乔美兰出事,跟当初方亚兰突然跟她套交情,再到算计她错过联谊会,手段可以说一脉同源。
但如果乔美兰出事是方亚兰一手设计的,那她未免也太可怕了。
可如果不是方亚兰故意算计,乔美兰在赵家出事,肚子又正好撞到案台这种硬地方,未免也太巧了。
而且,方亚兰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当初她从未得罪过方亚兰,方亚兰都能为了一己之私接近她,然后设计她。还有后来竞选保育员,就因为明明不听她的话,她就可以随意诬陷一个孩子。
方亚兰这个人,从来都自私狠毒,她能做出这样的事,不奇怪。
……
乔美兰这一胎果然没保住。
傍晚放学的时候,林静从其他军嫂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
但对这件事是不是方亚兰的算计,林静不太拿得准,因为晚上方亚兰来接赵向北时,从她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只有对乔美兰的担忧。
纪明钧想法却跟林静不同,以前看方亚兰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莫名其妙,但恢复前世记忆后他想通了很多事。
比如方亚兰为什么在得知张秀梅住到家属院后惊慌不已,又比如方亚兰为什么希望他调职回特种部队。
因为方亚兰也有前世的记忆,甚至她可能活得更久,知道得更多,并且,她希望他们死去。
虽然不知道方亚兰希望他们死的确切原因,但纪明钧可以确定的是,方亚兰就是这样狠毒自私的人。
不能让她继续留在湖阳了。
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编辫子的林静,纪明钧如是想着。
第141章 谈判 “这事说起来都怪我,要不是为了……
“这事说起来都怪我, 要不是为了给我们送野猪肉,又或者我扶着她点,别让她进厨房, 说不定她就不会摔跤。她心里怪我, 不想和我说话, 我能理解。”
“嫂子说的哪里话, 谁也没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真算起来, 那野猪肉还是我妈让她去送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说这些话不是生分了吗?美兰只是刚没了孩子,钻了牛角尖, 你放心, 我会再劝劝她。”
“唉, 那就麻烦你了, 对了,这是我刚才去供销社买的麦乳精,美兰孩子刚没,给她补补身子吧。”
听着病房外方亚兰虚伪的话, 病床上躺着的乔美兰恨得眼睛发红。
她是真的后悔了。
其实她不是真的没有警惕心, 方亚兰流产后来跟她道歉,对她殷勤起来, 她当时也怀疑过。她们真正亲近起来, 是在她婆婆知道她和丈夫处对象,并极力反对之后。
虽然在赵弘毅的安排下, 乔美兰成为了国营厂学徒工,有了城里户口,但在城里人看来她依然是乡下来的泥腿子。而她丈夫江宏兵全家都是国营厂正式工, 她头回上江家去就受到了冷待。
刚开始她还想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可时间长了,受到的冷眼多了,心里也渐渐彷徨起来。再加上她婆婆步步紧逼,不顾她的存在张罗着给儿子介绍对象,她和江宏兵一度走到分手边缘。
就在那时候,方亚兰来制衣厂找她的时候碰到了她婆婆,不经意间透露身份,她婆婆的态度才有所转变。
当时乔美兰还真以为方亚兰透露身份是不经意,过后方亚兰说起,她才知道原来是故意的。
方亚兰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样,就敢看轻你,美兰你放心,甭管你跟人成不成,我跟你姐夫给你撑腰。”
乔美兰当时是真感动啊,简直恨不得方亚兰是她亲姐姐!
可想到昨天自己被推到后方亚兰说的那些话,乔美兰就觉得心里阵阵发冷,原来那些好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
多可笑啊!
乔美兰呵呵笑起来,眼泪却争相涌出,糊了她满脸。
江宏兵拿着麦乳精走进病房,就看到乔美兰躺在病床上又哭又笑,眉头忍不住皱起:“医生说了让你这几天注意情绪,怎么又哭了?”
江宏兵把麦乳精放到柜子上,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给乔美兰擦眼泪。
等眼泪干了,乔美兰也不笑了,只是木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发呆。
江宏兵看她这模样,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能不叹气呢?
他今年都二十七了,好不容易娶上媳妇有了孩子,结果……想到他妈得知媳妇流产后说的那些话,他就觉得脑仁一阵阵抽疼。
江宏兵想着,目光就扫到了刚被放到柜子上的麦乳精,开口劝道:“嫂子下回过来你对人家客气点,虽然孩子是在他家没的,但说到底……”
“够了!”乔美兰打断江宏兵的话。
江宏兵止住声音,沉默地看着她,半响后摸了摸身上的口袋,翻找出半盒烟和火柴盒说:“我出去抽根烟。”
只是刚走到门口,江宏兵就停住了脚步。
门口多了个人,头上戴着解放帽,身上穿着绿军装,看那板正的气势,肯定是现役军人。
江宏兵点烟的动作顿住,迟疑问:“同志,请问你是?”
“请问乔美兰同志是住在这间病房吗?”门外的人问。
“是,是,我就是乔美兰的丈夫,我叫江宏兵,”江宏兵连忙自我介绍,又问,“请问您找美兰有什么事吗?”
“我姓纪,现任副团职,听说了乔同志的事后特意过来了解情况。”
来人正是纪明钧,因为自我介绍时只说职务,没表明是几团的,江宏兵便先入为主以为他是赵弘毅团里领导,顿觉受宠若惊:“您想了解什么情况尽管问。”
江宏兵边说边将人让进滨港,病床上的乔美兰也看到了纪明钧,但她一没见过赵弘毅团里领导,二不认识纪明钧,并不知道他撒了谎。又听他说是来了解情况的,便漠然地转过头。
了解情况又怎么用?
难道他们还能给自己做主不成?
事实上,纪明钧并不是来了解情况的,他又不是干后勤的,就算部队要了解情况也不会安排他来。
但既然顶了这个名头,纪明钧还真准备了几个问题,挨个问出来,又说了些慰问的话,到时间差不多了,提出来说:“对了,有件事我想跟乔同志单独谈谈。”
这里是军分区医院,纪明钧身上又穿着绿军装,再加上他刚才问的几个问题得体有度,江宏兵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闻言连忙起身说:“那你们聊,我出去转会儿。”说着便往病房外走去。
江宏兵走后,纪明钧看向病床上的乔美兰,她目光直直地看着天花板,神色漠然。
从他进病房到现在,她就一直是这样,仿佛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但这只是表面,从她通红的眼眶,以及眼角时不时流出的泪水,可以看出她内心的痛苦和难过。
纪明钧开口,却又是自我介绍:“我叫纪明钧,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或许认识我的妻子,她叫林静,是赵向北的老师。”
听到林静的名字,乔美兰目光闪了闪。
她的确认识林静,不仅因为刚来湖阳的时候和林静打过交道,也因为方亚兰偶尔会说起这个人。
在方亚兰口中,林静心胸狭隘,自私记仇,总之,她们关系不太好。
他为什么特意提起林静?
乔美兰正想着,就听到纪明钧继续说:“方亚兰可能跟你提起过我妻子,但她的版本和我知道的应该不同,不知道乔同志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虽然乔美兰依然沉默着,但她却转过头看向了纪明钧。
“我第一次见到我妻子,是在部队、纺织厂和制衣厂联合举办的联谊会上……”
纪明钧开口,却没有直接说起方亚兰,而是从自己和林静的初遇说起,再到竞选保育员,方亚兰“传谣”,以及昨天的争吵。
他讲故事还是那样,言简意赅,但重点半分没落,最后又说起去年方亚兰被乔老太推到后,她看林静的眼神:“不瞒你说,在方亚兰流产后,我们家里提心吊胆了很长一段时间。”
如果是以前,乔美兰不一定会相信那些话,但见识过方亚兰的狠辣后,她很清楚这就是方亚兰能干出来的事,心里更是钻心的疼。
她怎么这么蠢啊!
乔美兰流下悔恨的泪水,但同时她也渐渐明白过来,纪明钧根本不是部队派来慰问的人!
她擦掉眼泪问:“你想让我做什么?”
乔美兰这么快明白过来,纪明钧并不意外,他来之前找人打听过乔美兰的事,知道这是个聪明人。
纪明钧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摔倒是不是方亚兰推的。”
乔美兰沉默着没有回答,她虽然想通了纪明钧的来意,却没办法轻易相信他。
半分钟后,纪明钧起身:“既然乔同志流产只是意外,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打扰了。”说着便往病房门口走去。
但他还没走到门口,身后就传来声音:“我要怎么做?”
纪明钧停住脚步,转身,却没有走回来,只说:“报警。”
他话音刚落,乔美兰便果断摇头:“不行,不能报警!”
纪明钧并不意外她的态度,直接问:“方亚兰威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