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化过妆,但姚珍珍愿意拿出压箱底的宝贝,林静没矫情,就是有点不太自信:“我可能不太会。”
“没事,你不会我会啊,我来给你化。”姚珍珍早就手痒了,只是不熟的时候她也不敢把东西拿出来,直到林静邀请她当伴娘,她犹豫过后才做出决定。
林静看着姚珍珍拧开鸭蛋粉的盖子,拿出粉扑取粉的架势挺熟练,点头说好。但紧接着她想起姚珍珍刚才的话,略有些不放心说:“粉也不用擦太厚。”
“放心,我心里有数。”姚珍珍说着用粉扑往林静脸上扑粉,但只两下她觉得不太对,讪讪收起鸭蛋粉说,“要不你去洗把脸,咱还是不擦粉了。”
“怎么了?”林静疑惑问。
姚珍珍没吭声,只默默把镜子拿到林静面前。
原来她是根据自己的皮肤买的鸭蛋粉,而林静皮肤比她白了好几个度,导致鸭蛋粉上联后,擦了粉的地方肤色比没擦粉的更黑一点。
不过林静没去洗脸,细细端详后说:“其实上粉后效果也挺好的。”
姚珍珍高兴起来,凑到林静面前说:“是吧,这款鸭蛋粉粉质很细腻的,上脸不假白,几乎看不见毛孔……还是算了,你皮肤本来就看不到毛孔,擦了鸭蛋粉肤色还更暗了,还是洗掉吧,要是鸭蛋粉有更多色号就好了。”叹完气不等林静接话,她又摇头说,“算了,就算有我也不一定买得起。”
“就算现在买不起,以后肯定可以。”林静安慰说
“其实我之前听人说,电影制片厂里给人化妆的工资挺高的,我也喜欢这活,还想考制片厂来着。”姚珍珍却没那么乐观,苦笑了下说,“但安平没有制片厂,只有文工团。而文工团都是自己化妆,只要能演能唱的,我什么都不会就没考上,阴差阳错才进了制衣厂。”
看不到希望,其实她都要认命了,这半年里她偷摸化妆的次数越来越少,也没跟人提过心里的想法。但可能是跟林静投缘,也可能是觉得她嘴巴严不会跟别人说,她就起了倾诉欲。
但说完她自己先嗐了声:“今天是你结婚的好日子,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快去洗脸吧。”
林静嗯了声,却没直接出去,而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
另一边纪明钧也是天没亮就起来的,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他昨晚太兴奋,压根没睡着。
不过熬夜对他来说都小意思,以前剿匪的时候,打起来三天三夜合不了眼都是常事。早上起来后他精神头还不错,眼里没什么血丝,眼底也看不出黑眼圈。
但徐远洲看到他第一句话还是:“你昨晚熬夜了吧?”
“看得出来?”纪明钧问。
徐远洲摇头,分了支烟给纪明钧,嘿笑说:“我娶媳妇那会头天晚上也没睡好觉,当天还被人灌酒,晚上一回屋就睡了。”
纪明钧接了烟,没点,拍拍徐远洲肩膀说:“今晚吃饭辛苦你了。”
“什么?”徐远洲问。
纪明钧理所当然道:“多喝点酒,帮我分担啊,老赵那小子心里肯定憋着坏,你到时候可得帮我顶着。”
徐远洲觉得不大对劲:“你结婚,凭什么我帮你顶?”
纪明钧点烟,深吸一口,斜眼看他:“我都快三十了,好不容易结婚,你能忍心我洞房花烛夜回屋就趴了?”
“滚蛋,你洞房趴下关我屁事,我为什么好不忍心?”徐远洲没好气地说。
“咱俩可是儿女亲家,你闺女都快两岁了,我现在努力兴许还能凑个女大三抱金砖不是?”
徐远洲:“我谢谢您。”
“不客气,亲家嘛。”纪明钧大言不惭说。
徐远洲还能说什么呢?只怪他多嘴,非得提醒纪明钧,现在好了吧,被抓壮丁了吧。
徐远洲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忙活起来。
忙到十一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纪明钧领着一众战友开车去制衣厂接亲。
驻地离制衣厂不远,开车就十来分钟车程。家属院外早有人等着,他们一下车就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还有孩子跑进屋通知林家人。
路上围观的人也不少,今天是国庆节,制衣厂全部停工,家属院里除了出门了的,几乎全出来凑热闹了。纪明钧毕竟是副团长,手底下管着上千人,经过大世面,被人盯着看也不觉得不好意思,脸上还带着笑,一看就很高兴。
鞭炮声中,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林家去。
林家外面的院子里也全都是人,有些是林家亲戚,受邀来参加婚礼,有些则是制衣厂职工,也是来凑热闹的。
纪明钧目光从人群中快速掠过,走到张秀梅面前喊:“妈。”
之前他都是喊伯母,突然改口张秀梅都愣了下,但很快她脸上露出笑容,重重地“诶”了声,又问他们吃没吃,让来帮忙的人赶紧下面条。
纪明钧去等不及面条,他着急去见林静,跟张秀梅说了两句就往屋里去。
只是来凑热闹的人早在纪明钧进家属院的时候就把门给堵上了,不给红包不让进。好在纪明钧早有正准备,直接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红包,从门下面缝隙塞进去。
里面堵门的就是一帮小孩,看到红包很快开门,高高兴兴地把纪明钧请进去。
不过到了主屋外面还有一道门,这次就不那么好过了,里面都是半大姑娘,胆子大得很,隔着门板让纪明钧做俯卧撑,要五十个。
跟徐远洲来迎亲的战友也不客气,起哄说:“老纪体力好,五十个哪够,至少得一百起步!”
“一百没挑战性,起码两百。”
“还得驮着人做!”
纪明钧一个眼神斜过去:“我驮着你?”
纪明钧眼神里威胁意味十足,对方咽了下口水说:“倒也不必。”
经过纪明钧那群战友的怂恿,屋里姑娘们商量过后,决定把数量从五十提到一百,不过不用驮人。
纪明钧:“……行吧。”
他认命地脱下军装外套,摘掉帽子扔给徐远洲,其他人见状纷纷散开,顺便把过道里的饭桌凳子也给搬走了。
等过道清空,纪明钧往地上一趴就开始做俯卧撑。
“一个、两个、三个……”
刚开始纪明钧还是正常速度做,等到了三十就开始加速,大家数的时候也是这样,先慢悠悠的还带量词,后来干脆“四一四二”地数,同时参与数数的人也越来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
听着外面越来越兴奋的声音,主屋里的人也开始犹豫要不要开门,结果这一犹豫,外面就数到了八十。
听着外面声音不慢反快,大家终于忍不住,打开了一条门缝。
结果门缝一开,纪明钧就从地上跳了起来,以一己之力推开屋门。里面众人脸色一变,最开始提出让他做俯卧撑的小姑娘急急忙忙说:“你、你俯卧撑还没做完呢!”
“还有八个,我进来做行不行?”纪明钧抵着门和她们打商量,倒不是推不开门,毕竟里面都是小姑娘,力气不大,他只是不想婚礼上弄伤人。
门内几个小姑娘闻言对视一眼,领头的小姑娘转头迟疑问:“静静姐,让他进来吗?”
不等林静回答,就有个小姑娘说:“笨,那是静静姐的对象,她能不答应放他进来吗?”
林静:“……”
姚珍珍忍不住笑,打趣说:“还是放进来吧,你们静静姐也想看她对象做俯卧撑呢。”
小姑娘们听了觉得也有道理,便打开门放纪明钧进屋。
进屋后,纪明钧直接朝床上看去,这一看,他就愣住了。
她今天很漂亮。
当然,她平时也是好看的,但好看和漂亮不一样,好看是柔软无害,且没有棱角的,而漂亮却是夺目有攻击性的。
最主要还是纪明钧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静,那一瞬间他很想关上门将其他人隔绝在外。但他忍住了,一步步走到林静面前伸出手,喉头微动:“静静,我来了。”
林静也在看纪明钧,他现在的形象,和平时不太一样。
虽然近百个俯卧撑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他还是出了汗,原本宽松的衬衣贴在身上,显出肌肉的线条。
他还解开了衬衣的扣子,有汗珠从他凸起的喉结往下,淌过锁骨,流入他因为敞开衣领而露出的胸膛深沉。
林静脸颊微热,红着脸将手放到他手上,低下头轻轻地嗯了声。
其他人并没有发现新人之间的火花,特别是屋里一群小姑娘,只想看热闹,催着纪明钧完成剩下的八个俯卧撑。
纪明钧对此没有意见,九十二个都做了,也不差剩下八个,但他看着林静问:“你相看吗?”
他话音刚落,纪明钧带来的人就开始起哄,有人打趣他刚结婚就成了耙耳朵,也有人问他是不是不行了,听得纪明钧一人一脚踹过去。
不过纪明钧最后还是把俯卧撑做完了,完了又散了波红包,吃完中午的席面才接林静离开。
他们今天开了两辆车来,一辆卡车用来装三大件和林家给准备的棉被嫁,还有纪明钧那些战友都是坐卡车走。另一辆吉普车头扎了朵大红花,一看就知道是接新娘子来了,林静就坐这车走。
纪明钧当然是跟林静一辆车,不过他坐副驾驶,后座让给了伴娘姚珍珍,一起的还有林静表妹,也是今天的另一个伴娘,时人讲究好事成双,伴娘当然是两个好。
车里还有一人就是徐远洲,他是被纪明钧拉来当司机的。
徐远洲看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实际上做事很稳,这点从他开车的风格也能看出来,他总能避开坑洼的地方,因此一路上林静都没觉得有什么颠簸。
吉普车开过革委会大楼,两边房屋渐少,到最后老远才能看到一栋房子,田地倒是多了起来,绵绵望去,和远方湖泊连成片。
开车还是快,也就三四分钟,周围地势渐渐升高,先是光秃的石头山,山上稀零种着几棵矮树。随着山势渐高,树木渐渐高达浓密起来。
绕过山丘,一排排红砖瓦房便映入眼帘,基地家属院到了。
……
婚礼是在部队分的房子里办的,流程没什么特别,还是先向主席像鞠躬,再向首都方向鞠躬,然后就是新婚夫妻互相鞠躬。完了再向来宾敬礼,最后再夫妻合唱。
唱歌前林静有点紧张,因为她打小就有点五音不全,没什么唱歌天赋,而且她没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过。
因为紧张,头几句林静没一个字在调上,好在纪明钧调子稳没被带歪,再加上他声音大,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林静跑调了。而且来宾过来是为了参加婚礼,并不会挑剔林静的唱功,场面总体来说还是很热闹的。
婚礼结束后,林静散了波喜糖。
喜糖是水果硬糖,价格不便宜,一斤要一块多,他们总共买了四斤,而这也是凭结婚证能买的糖果上限。除此之外,他们还各买了两斤瓜子和花生,这不好分,但可以拿出来招待客人。
等林静散完喜糖,酒席也开始了。
本来林静和纪明钧是不打算办酒席的,但婚礼再简单,该有的流程不能少,肯定得请人帮忙。既然请人帮了忙,就不好让人干完活就回去,得留人吃顿饭。
但他战友那么多,留这人吃饭就不好不请那个,至于帮忙,他嚷嚷一句,又有谁会推脱?所以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摆了三桌酒席。
三桌酒席,两桌是纪明钧的战友,剩下一桌则是来帮忙的军嫂。
林静虽然跟着纪明钧敬了一圈酒,听他那些战友做过简单的自我介绍,但人实在太多,林静到最后也只记住了两个人,鲁丰平和王川。
鲁丰平是纪明钧的顶头上司,他今年四十出头,身材高大,但性格很爽朗。当然,林静记得他不是因为他的级别和长相,而是因为他的东北口音,让人印象很深。
王川则是纪明钧的警卫员,他今年还不到十八岁,当兵不到两年,身上还带着些孩子的稚气,是个愣头青。而这从他头回看到林静就喊嫂子也能看得出来,当时林静和纪明钧还没领证呢,被他这么一喊,当时就闹了个大红脸。
来帮忙的军嫂倒是记住了大半,原因也不是别的,纪明钧之前就跟她说过各人的情况,今天只是把名字和脸对上。
一圈酒敬完,两人又回到主屋,这里还有桌酒席,是专门招待伴娘的。因为都是年轻姑娘,桌上就没开酒,而是一人倒了杯汽水。
敬完酒后纪明钧去了外面,林静则留下来招呼姚珍珍俩人。
……
酒席是下午五点左右开的,林静她们边吃边聊天,吃到天色擦黑也差不多了。姚珍珍和林静表妹晚上都要回去,她也不多留人,找黄月琴帮忙安排人送她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