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打下手也好啊,那才是油水多的岗位,你是没看见窗口打饭的军嫂刚来随军时模样,”宋玉萍说着瞅的林静两眼,“那会她比你还瘦,你再看看她现在,脸比我还圆。”
食堂窗口大姐林静也认识,要说很胖不至于,但脸看着的确圆润,身上也有肉。林静想象了下她比自己瘦的模样,呃……想象不出来。
林静想了想说:“但食堂未必有岗位。”油水多的工作谁都想做,更别提食堂离家还近,对军嫂们而言算是理想工作。
宋玉萍猜测说:“咱们食堂没有,别的单位食堂兴许有呢?”
这就要看运气了,林静迟疑道:“也许吧。”
……
林静前脚跟宋玉萍讨论完沈文丽的工作,后脚后勤主任就找上她了,谈的是她的工作。
“根据家长们的反应,这段时间你工作做得很不错,孩子们被教得很好,我听说好几个孩子都会背诗了?”后勤主任笑眯眯地问。
因为不清楚后勤主任找自己是为了什么,林静心里有些忐忑,但她表现得还挺镇定,简单把孩子们的学习情况说了:“我现在的工作基本分成了两部分,上午会带他们做几个游戏,讲两个小故事,下午会教他们认字,还有教他们简单的加减法,诗也教过几首,但不多。”
“孩子们能坐得住?”后勤主任又问。
“一般上课时间不会太久,我是控制在半小时到四十五分钟之间,中间休息的时候会带他们做点小游戏,唔,孩子们都挺乖的。”
后勤主任点头:“其实啊,最近也经常有家长来我这里打听托儿所还收不收学生,只是马上要过年了,而且托儿所就你一个人,怕你带不过来,所以暂时没有收新的学生。”
林静闻言并不意外,事实上来后勤主任这里打听收不收学生的家长还算少的,大多数人都是直接问她。只是托儿所目前虽然就她一个老师,实际上却是部队设立的,这些事她做不了主,就让他们来问后勤主任。
问的人多了,但部队这边一直没有说要增收学生,所以哪怕没有收到明确通知,林静也猜到年前估计是不会再招生了。
这会听后勤主任明确说出来,林静不由有些紧张,她隐约猜到他找她过来是为什么了。
果然,下一秒林静就听后勤主任说:“但是,按照计划,也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年托儿所肯定会扩大规模,林同志,你做好准备了吗?”
随着后勤主任的话,林静心里的靴子也落了地,肯定说道:“我一直在准备着。”
后勤主任很满意林静的态度,脸上露出笑容,语气也和煦起来:“林同志你放心,规模扩大了,托儿所的人员配置也会相应跟上来。事实上,经过开会讨论决定,我们决定任命你为托儿所的所长,兼任老师。”
林静吞咽了下口水:“我当所长?”
虽然知道托儿所开起来,办成学前班进行分班教学后,自己应该能当个老师,但所长……林静真没想过。
而且从保育员一下子到所长,这步子垮得是不是太大了?
后勤主任肯定点头:“没错,虽然林同志你经验不足,但没关系,我们部队搞托儿所也没什么经验嘛,大家一起努力,共同进步,肯定能把托儿所办起来,你说对不对?”
林静被鼓舞了,她重重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不辜负组织对我的期待!”
谈完林静的工作,后勤主任话音一转,又说起沈文丽:“沈同志的情况你也清楚,不太适合去太远的地方上班,陈副营长也不太放心,希望能就近给她安排个工作。”
正常军嫂随军,部队给安排工作的时候是不怎么考虑距离问题的,反正都在湖阳这地界,走路顶多一小时,骑自行车还更快点,这点苦都吃不了,还上什么班?
但沈文丽情况特殊,丧子不到半年,情绪波动比较大,上班离太远怕出事。但基地周围单位就那么几个,别的单位都满员了,实在没工作岗位,思来想去,后勤主任就想到托儿所了。
也是赶巧了,组织前脚讨论决定托儿所扩招,要提拔林静当所长,保育员的岗位空下来,后脚陈家的事就闹开了。
不过林静毕竟是托儿所所长,这事还得经过她的同意,后勤主任说:“我也是想着年后扩招,学生多了你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再招人吧暂时也没合适的,到年后又来不及。沈同志学历不够,当老师估计困难,但她养过孩子,当个保育员应该不成问题。”
说到这后勤主任顿了顿:“你要是答应,我明天就跟她提这件事,让她这几天上岗,现在孩子少,你还能带带她,等年后孩子多了,她也能帮衬你。”
说实话,林静有点犹豫。
主要是因为她虽然知道自己升职了,但她以为起码在过年前,自己都会是光杆司令,所长只是名头说得好听,结果下一秒后勤主任就给她安排了个人。虽然后勤主任说是她是所长,加人要经过她的同意,但她思想还没立刻转变过来,心里有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后勤主任看出了林静的犹豫,说:“林同志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啊,毕竟你才是托儿所所长,人事增减肯定要经过你的同意。”
“是这样的,我能明白您把沈同志安排到托儿所的用意,我也相信沈同志能胜任这份工作,只是……只是我有点担心,看到孩子她情绪波动会比较大。”
其实林静对沈文丽没什么意见,甚至觉得她很好相处,她也是真的相信沈文丽能胜任保育员的工作,但那是在她情绪稳定的情况下。
这么说可能有点冷酷,但林静没法不多想,毕竟保育员这份工作接触的都是几岁的孩子。
听完林静的话,后勤主任思索片刻说:“你说的也没错,这样吧,我会重新考虑这件事,后续有问题再找你。你也可以趁这段时间考虑考虑保育员的人选,最好年前把人确定下来,免得开年来了手忙脚乱。”
林静闻言松了口气,说:“好的,我会认真考虑。”
……
工作得到认可,自己被提拔为所长,林静心里当然是高兴的。只是一想到沈文丽,林静的高兴就打了个折,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这么说是正确的,但回家看到沈文丽,林静心里还是忍不住生出些许愧疚,吃饭时都有些食不知味。
看出媳妇的心不在焉,纪明钧随口问:“你今天去军营了?”
林静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啊了声说:“是去了一趟,齐主任说找我有事。”又有些纳闷,“你看到我了?”
纪明钧说:“老徐看到你了,说喊你你没应。”
林静怔了下,想起自己从后勤部出来后,好像是听到有人喊她,但她当时在想沈文丽的事,没太注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走了好远,转过头身后没看到人,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林静咽下嘴里的饭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说什么,就是问了句,你当时想什么这么入迷?”纪明钧吃饱了,放下筷子猜测问,“还是说齐主任跟你说了什么?”
“就……工作上的事。”
“工作上什么事?你不是干得挺好的?”纪明钧有时候回来得早就会去托儿所接林静,看过她和学生以及学生家长相处的模样,所以知道她很受学生欢迎。
在纪明钧面前林静没太谦虚,说:“是挺好的,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有很多家长问我还收不收学生吗?之前齐主任一直没给回复,我心里还有点担心。”
纪明钧问:“他告诉你原因了?”
“嗯,齐主任说是因为快过年了,而且托儿所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怕我忙不过来,就没有收学生,等过完年就要扩招了。”说到这里林静话音一转问,“我们那排不是有四间房子吗?”
纪明钧点头:“怎么了?”
林静笑着说:“今天齐主任把另外两间的钥匙也给我了,他让我看着收拾,需要桌椅板凳就打申请,他来安排。”
“那你接下来不是会很忙?”纪明钧问。
“也还好吧,”林静说着顿了顿,克制着唇角的弧度说,“齐主任说因为我工作干得好,组织开会讨论决定提拔我为托儿所所长,他还说让我想想身边有没有合适的人,尽快把保育员人选确定下来,以后我就专门给孩子上课了,应该会轻松一点。”
说实话,林静被提拔为托儿所所长这事在纪明钧意料之中,基地托儿所可以说是林静一手办起来的,能搞得这么红火也离不开她的努力。
部队不像别的单位弯弯绕绕多,林静的努力不止纪明钧能看到,上面领导也能看到。托儿所扩招要设所长职务,林静自然是第一人选。
但纪明钧还是捧场地表现出了惊讶:“那你不是升职了?什么时候开始?”
“工资从月初开始调。”林静笑着说。
“哦?调整后工资有多少?”
“三十二块。”
纪明钧挑眉:“这么高?”
和纪明钧每月近两百的工资相比,三十二块当然不算高工资。就算林静继续在制衣厂上班,每月工资也能有二十九块,如果当年工作表现好,到年底可能调级,涨薪到三十三。林静如今好歹是托儿所所长,这工资真不算高。
但林静上个月拿的还是保育员的最低工资二十三块,一下子涨了快三分之一的工资,她心里当然高兴,唇角翘起来说:“齐主任说刚开始是三十二块,后面托儿所规模再扩大,会继续调整。”
纪明钧又问:“我们是不是得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
“当然是为了庆祝我们林所长升职加薪。”纪明钧摸了摸林静的脑袋说。
林静被他的称呼闹了个脸红:“这件事还没对外公布呢。”
“没对外公布,私底下庆祝可以吧?”
林静就是不想太张扬,事情还没公布就闹得人尽皆知,显得她沉不住气。但她心里的确是高兴的,也很愿意和纪明钧分享喜悦,便问:“你想怎么庆祝?”
“开瓶酒?”纪明钧问。
林静抬眼看他,很想问他到底是想庆祝她升职加薪,还是馋酒了?但她转念一想,自从答应戒酒后,纪明钧现在可以说是滴酒不沾,烟也是,她已经很久没有从他身上闻到过烟味了,就是有点迟疑:“那我们是不是得再弄点菜?”
他们晚上只炒了两盘菜,再加上纪明钧问起林静去军营有什么事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尾声,所以这会桌上两盘菜差不多光盘了。
纪明钧唔了声说:“厨房里还有发好的黑木耳,可以凉拌,再炸盘花生米。”
于是林静刚放下筷子,又和纪明钧去厨房忙活起来。
凉拌黑木耳简单,把处理好的黑木耳放锅里烫熟,再用酱油、白糖、醋、香油和盐调好的酱汁倒进装黑木耳的海碗里拌匀,因为林静想吃辣一点,所以纪明钧还切了两根小米椒放进去。
花生米也简单,锅里倒油,再倒洗干净控干水的花生下去翻炒就好,最后可以撒层盐,吃着更有味道。
准备好下酒菜,纪明钧去次卧拿了瓶白酒,还是结婚那会别人送的,因为太多,他又戒酒了,所以这几个月虽然送出去好几瓶,但柜子里还剩了四瓶白酒。
纪明钧从里面拿了瓶最贵的,拧开盖子给自己和林静各倒了点,倒的过程中他还问:“喝过酒吗?”
两人认识到现在,纪明钧还没见林静喝过酒,结婚敬酒的时候林静喝的还是他特意换的凉白开。因此问这句话的时候,纪明钧以为林静会摇头,但她却缓缓竖起了一根手指头说:“喝过一次。”
纪明钧挑眉问:“什么时候喝的?是白酒还是啤酒?”
“很小的时候了,七岁?可能八岁吧,”林静回忆着说,“偷的我爸的酒,好像是老家别人酿的土酒,我好奇,就趁爸妈不在的时候偷偷倒了一小杯。”
这下纪明钧是真惊讶了:“真的?”
林静是人如其名,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都是文文静静的那种。而从她过往的经历来看,她也一直是那种乖孩子,纪明钧真没想到她小时候还能干出偷酒喝的事。
林静点头:“真的。”
后来林静自己想起这事,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好像就是某一天,看到父亲自斟自饮完一杯酒,她就突然生出了个念头,她也要尝尝酒的滋味。
当时为了偷到酒,林静提前准备了好几天,当天因为怕哥哥说漏嘴,她还想了个办法支开林卫东。
时至今日,林家人都不知道她在年幼时曾有过那样叛逆的举动。
惊讶过后,纪明钧继续问:“那你当时喝的那瓶酒是什么味道?”
林静抿了口白酒,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不太好喝。”
纪明钧也喝了口酒:“当时的酒不好喝,还是现在的酒不好喝?”
“都不好喝。”
那次偷喝酒后,林静就再也不想碰白酒了,过后很多年里她也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有的人会无酒不欢。
只是现在的林静和年少时不同,年少时她尝了一口白酒的味道,觉得难以下咽就不想再喝第二口,现在的她依然觉得白酒不好喝,但说完后她又抿了口白酒。
纪明钧本来要问她还喝不喝,但话没出口就看到了她的动作,便问:“最后怎么样了?”
“啊?”林静转过头,眼神有些呆滞。
纪明钧咽下口中的白酒,他觉得,自己可能不需要再问了。
纪明钧伸出双手,将因为醉酒栽向他的林静一把抱进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