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郭大娘精准的用视线揪住旁边杵得直直的郭雅。
郭雅被这满满怒气的目光吓的后退了两步,随即又停住脚步,倔强的扭过脸不说话,一副死不认错的模样。
死丫头!郭大娘咬牙切齿,一双眼几欲喷火!
但见儿子哭得那般肝肠寸断,只得压下怒火,搂过郭荣哄道。
“乖,你姐胡说的,你爹他还好好的,你别听你姐瞎讲。”
郭荣揉了揉眼睛,露出满脸的泪水,却还是不相信,不住的哽咽:
“娘你就别瞒我了,我都长大了,呜呜,爹是怎么死的?”
郭大娘:“别一口爹一个死的,你爹没死!”
郭荣狐疑:“真的?”
郭大娘连声保证,旁边的延年也将他拉到一边,递了条手帕子给他,“擦擦,你爹他没事,你姐骗你的。”
说完,示意郭荣看他姐姐的神情。
郭荣看到他姐那毫无悲伤的表情,也转回了脑子,伤心过后是勃然大怒,“那她骗我干嘛!看我哭好玩吗?”
宋延年:“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
那厢,见儿子停止了哭泣,郭大娘压住因怒气而起伏的胸膛,压低声音不做表情:“郭雅,你跟我过来。”
“延年,你在这陪着郭荣一会儿。”
宋延年连忙应下。
郭大娘说完率先转头走到了船尾。
郭雅咬着唇,一双眼变幻不停,又拿起扔在桌上的抹布,重新将桌子擦了个干净,这才昂着头向船尾走去。
“走!和我一起去看我娘怎么训她!”
郭荣想了一通,觉得自己白伤心了一场,不甘心的拉上了宋延年要去看他姐挨揍。
“这臭丫头她胆大包天了,还敢瞎说爹死了。”
宋延年不想去,这明显是他们家的家事,他跟着凑合个啥劲儿啊。
“不,我不去!我累了,刚才去放虾笼子好累啊。”
他站在原地任凭郭荣怎么拖拽都不动。
“你和我一起在这儿休息吧。”他反过来想要拉郭荣。
郭荣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唾骂他没有义气,转头自己猫着腰悄声跟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郭荣就跑了回来,一改之前的咋呼模样,一脸沉默的缩在墙角。
宋延年无奈的站了起来,陪他缩在墙角,“说吧。”
郭荣哭丧的抬起头,“延年,我爹他不要我们了。”
在郭荣断断续续的哭诉中,宋延年才拼凑出一个事,原来前些日子,他爹在外面给他找了个小娘,近来吃住都在小娘的渔船上,俨然有要在那条船上长期居住下去的意思。
“娘她们都瞒着我,上次就只有我回来时他才回家过了那么一夜,这次我放假,他干脆都不回来了。”
“连我的鸬鹚,他都要送给那小娘养的娃娃了。”
郭荣悲从心来。
他用力的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和眼泪,神情愤恨。
“也不知道那小娘有什么好,简直就像下了迷魂汤一样,大姐说她都有五个娃了,我爹还当成宝一样,现在连家都不顾了。”
第32章 (含入V通告)
五个孩子?
宋延年听罢,都不禁为之咂舌。
侧目,都五个孩子了,那应该年纪不小了吧。
郭荣对上宋延年的视线,用力的点头。
“你没有听错,她就是个老娘们,也不知道我爹图她啥。”
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也许有的人就是好这一口呢?
看到郭荣哭的这么惨,宋延年都不忍心说出这句话了。
总觉得这话一旦说出口,他有讨揍的嫌疑。
罪过罪过!
“延年,我该怎么办啊?”
郭荣可怜兮兮的看着宋延年,在他想来,延年连先生书房里那些晦涩的书籍都能看得懂,肯定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肯定会有办法!
宋延年挠了挠头,只觉得头秃。
片刻后,他诚实的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如果我是你,我肯定陪着你娘,然后自己再出息些,以后做她的依靠,要不然她一个妇人得多难啊。”
在他看来,最受伤害的就是郭大娘了,风雨同舟十几年的枕边人,说无情就无情,只剩她一个人带着儿女,偏偏还不敢在子女面前表现出太多的伤心。
话说完,宋延年忍不住的设想要是他家宋四丰也搞出这种事,他该怎么办?
只是这样一个假想,他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打住!不能再想了!宋延年告诫自己,不然他怕他自己一个忍不住,该把他爹胡子拔光喽!
郭荣听完宋延年的话,握紧拳头,用力点头。
“没错,我娘还有我。”他得振作起精神来。
那厢,郭雅也在和郭大娘激烈的争吵着。
“也不知道我爹他图啥,那女人都老寡妇一个了,之前还做着船妓这肮脏行当营生,身边拖着一串孩子,还不知道和谁生的呢!”
“爹他在想什么?他以为他是什么地主大户人家吗?家里哪还有什么余粮养那么多张嘴。”
“难不成还要我们帮着养?”
郭雅暴躁的来回走,“之前的事就不说了,十天半个月里起码还会回两趟家,现在可好了,弟弟十来天才放这么一天假,他也不回来!”
郭大娘听到郭雅爆炭似的话,恨不得上去扭她两耳朵子,真是啥话都敢讲,一口一个老寡妇船妓的,这是她一个大姑娘说的话吗!
“你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讲!”
郭大娘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又不敢太大声,怕旁边船只上的邻居听了去,回头又该当笑话讲了。
近来他们家的笑话已经够多的了。
当下拍了郭雅的胳膊几下,示意她收敛一点。
郭雅扭过头不看她娘。
“丫头,你对你爹有气,尽管对着他撒去,冲你娘撒气这是想干啥!老娘我又不欠你。”
听到这话,郭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将头转回来,沉默的用脚摩擦着船板。
嘟囔,“我没有。”
郭大娘叹了口气,“你瞧瞧自己和你弟弟说的话,这是做子女的能够说的话吗?”
“不管怎么样,你爹他毕竟是你自个儿的爹,你刚才那样口无遮拦的说你爹死了,这!这要是别人家听到了,会怎么看你?”
郭大娘说到最后那句,环视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嗓音,显然是怕被人听到的。
郭雅倔强的扭过头。
郭大娘:就会冲我扭头!
她加重语气,“别人会说你不孝,一口一个吐沫都给你淹死了!”
郭雅:“不孝就不孝,他都不要我们了,我还不能说上几句?我宁愿他是真死了,起码那样,他在我心里还是活着的。”
郭大娘看着明显钻进牛角的闺女,恨自己那男人的同时,心里也无力。
她沉默了片刻,上前两步拉住了郭雅的手,难得的放软了语气。
“娘知道你心里难受,都是娘没有本事,留不住你爹,让你和舟舟受苦了,可你还有娘啊。”
“你总得为娘想想,你这样让娘怎么放心你。”
郭雅低头,握着她的是一双常年在水里泡着劳作的手,发白蜕皮,一点也不漂亮了。
她心下一痛,双手更是似触电般的抖了抖,旋即用力回握过去。
“这关您什么事,您已经够好了。”
“娘~”郭雅拉长腔调,眼里隐隐有泪光,“你说,爹到底是图啥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但凡那女的年轻漂亮点,她还能说她爹是贪花好色之辈。
“可她明明,明明……”郭雅哽咽,明明是那样糟烂的一个人。
郭大娘沉默的摸着女儿的后背,她能告诉女儿什么?
说他们两个原先是青梅竹马一对儿,因为彩礼没谈妥,后来小青梅嫁了别人家,竹马也娶妻生子日子过得平淡却温馨。
十几年后的一天,竹马发现原来的小青梅摇着一条花船,做着迎来送往的行当。
当天夜里回来就虚声叹气,她自己也是傻,听了缘头还没有警醒,只说能帮的咱们还是要搭把手,毕竟一个妇人带着五个孩子不容易。
没想到,这男人帮着帮着,把自己都送出去了。
郭大娘想到这,暗暗咬了牙槽,这几十岁的老男人了,还敢和她说真爱,真爱都被他说脏了。
郭大娘压下胸中的心潮起伏。
“好了好了,不哭了,明儿不是还要带舟舟和延年去赶早市,可不要再这样了,客人还在呢,多不好看。”
“娘答应你,过两天,娘和你一起去找你爹一趟,这日子到底还过不过,总得说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