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撼天巨斧被两根玉指轻飘飘地掐成两半。
一半嵌入云霄,一半斩向群山。
而绯红感觉杀机骤然逼近。
来不及避退,一道近乎神迹的叹息落在耳边。
“太上第三章 。”
皎白无瑕的手腕褪出了一道煌煌经文,它们宛如一粒粒星子,漂浮在绯红的身侧。
“镇。”
星子突然发狂,变换成无数的星图与漩涡,锁住了绯红的脖子、腕骨、脚踝,令她瞬间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而一只疏瘦玉白的手指抵在她的眉心上。
轰隆隆!
绯红眼前是昆山玉君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庞,眼角的余光却飞快掠过艳阳、云彩、乌鹊、危楼、山川……以及她飞溅起来的血肉!
在弟子的目瞪口呆中,一百二十座仙山被完全贯穿!
而绯红后背血肉模糊,露出一节森白脊骨,她筋骨断裂,被昆山玉君镇压在了第一百二十一座的仙山穹石上。
“哈哈哈——”
她咳出了血,却笑得妩媚多情。
昆山玉君的瞳孔映着满山薄絮,以及她嘴角的鲜红。
“被本座惩罚,你就这么高兴?”
“当、当然高兴了。”
绯红吞咽下了喉咙的血块与碎片,她直勾勾盯着他,血腥中生出了蓬勃的欲望。
“因为师祖今日点着我额心的这只手,他日会在我翻云覆雨之时,被我压在掌心之下,永世不得翻脱!”
第160章 合欢宗女主角(8)
昆山玉君指尖凝着一粒莹光,它落在女子的眉心,像是一轮小明月,将她两边的鸦羽眉映得像明灭不定的小重山。
耳旁的描述香艳入骨,令人浮想联翩。
而昆山玉君的眼眸始终如同一川冻水,不起任何风月波澜。他不徐不疾地说,“残害同门,亵渎师长,罪证确凿,掌门,这般狂悖小徒,该当何罪?”
掌门从天经宫出来,当即狂奔了一百二十座山,跟在昆山玉君飘然出尘的背影后吃了一堆的飞烟尘土,这气儿都还没喘匀呢,又被自家师祖兜头砸了一个烫手山芋,险些整张脸皮都给烧着了,“什、什么?什么亵渎?”
“她还敢对您动手动脚反了天了她!”
掌门的声音陡然拔高,让一群远远围看、不明真相的弟子们惊掉了手中的瓜。
昆山玉君被亵渎了?!
这瓜太大,他们害怕,不敢吃!
昆山玉君睇了掌门一眼。
烟尘散开,掌门这才看见了双方的姿势,由于男女的身形差异,他觉得动手不太可能,动脚倒是大有可为。但见昆山玉君一袭鹔鹴衣,袍角干净得连一丝灰尘都没有。
显然是他错意了。
掌门咳嗽了一声,掩饰尴尬。
“方才师祖让你停手,你为何不停?”掌门严肃地说,“我查看过了,蓝师伯身上贴满了闭口禅!”
“是闭口禅。”
绯红歪在碎裂的穹石里,万叠云山的道袍被鲜血浸湿,成了一副血漫群山图,尤其是后领那一块,被罡风碎成丝缕,隐约可见那一截苍白的颈骨,她却像是感不到丝毫疼痛,笑吟吟地说,“这可是我从佛家哥哥的手里哄来的,不偷也不抢,有问题吗?”
问题可大了去了!
掌门瞪直了眼,闭口禅是佛家的一等经符,因为其珍贵性且从不出售,只有一些至亲知交才能得到佛家赠送的闭口禅符。于是就有一些得不到的修士酸了起来,说佛家的闭口禅只送给他们的女菩萨,是定情信物一般的存在,他们不配!
佛修被流言扰得不胜其烦,索性也不对外放送了。
如今他们道家的女弟子拿着一叠佛家的闭口禅,掌门能不心慌吗!
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可别乱来啊,佛家的肉,咱们吃了会崩牙的!”
那是怎么着的?
佛家还俗,都要经过《金刚怒目小劫天》,说是险象环生,粉身碎骨也不为过!
你都要到佛祖面前抢人,佛祖能不给你点教训吗?
哪怕你棋高一着,跟佛祖抢人成功,也别急着举办道侣大典,因为接下来你会经历一段非常倒霉的日子,连带着你的亲人、朋友、同门、师长等,不是洞府进了窃贼,就是天材地宝与自己擦肩而过,而自己偏偏被眼屎糊了。
大家浑身上下都笼罩着一股霉运当头的晦气!
太上墟还没出过这样的例子,但掌门是被他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给牵连的,也就是喝了一杯喜酒,霉运就沾了整整二十年!
一向走路稳稳当当的掌门,在那二十年里足足摔了一千三百次平地摔!
掌门的威严都给摔得一干二净了!
掌门对佛家这诅咒可是心有余悸,实在不想再重复一次了。
绯红意味深长地说,“掌门放心,家里的肉新鲜着呢,犯不着去外头找。”
掌门更害怕了。
这虎狼之词,你还想霍霍谁?!
“师、师尊——”
蓝真真趴在一头瘦长的昆仑仙鹤上,气息萎靡,而眼中毫不掩饰对绯红的憎恨。
“掌门,就是她,给我贴闭口禅,让我说不出话,也认输不了!”蓝真真满是怨恨,“她就是公报私仇,想把我活活劈死!”
这罪魁祸首竟还无辜地挑眉,“祖宗姑姑不是也用改言符堵我的嘴,不让我说出心头血的真相吗?要把一切不利扼杀在襁褓之中,我这可是跟您这位长辈学的。”
她眼波流转,“再则,比赛既然允许您携带超出元婴威力的神品符言,我一个小金丹,要点闭口禅防身,也不过分吧?”
掌门顿感棘手。
蓝真真是个姑奶奶,而蓝绯红也是一个不肯吃亏的小祖宗,他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不管你怎么狡辩!”蓝真真恼怒道,“反正这比赛不公平!”
绯红含笑,“那我懂了,蓝姑姑元婴打金丹,这叫公平。蓝姑姑扔出神品俘虏,而我毫无还手之力,这也叫公平,最好呢,我把双手双脚绑起来,让蓝姑姑赢得不费吹灰之力,这才叫修真界最大的公平啊哈哈!”
蓝真真被激怒了,她扬起衣棱,袖中剑如同一泓秋水,激射而去。
噗嗤!
它没有阻碍,狠狠扎穿了绯红的胸口!
掌门直愣愣的,他还没反应过来。
而绯红呢?
她的额心被昆山玉君抵着,脖子、手腕、脚踝束缚在星子云图当中,根本无法动弹,只能任人宰割。自后背受伤裸露白骨之后,绯红的胸前又浸出了一大片红莲。
掌门惊怒,脱口而出,“蓝真真你疯了!!!”
他气到连这位姑奶奶的尊称都忘了!
蓝真真则是痛快不已,把近日所受的鸟气都发泄了出来,“该!就该!谁让她这么嚣张的!我多扎几剑才好呢!”蓝真真不由得遗憾,她刚才一战把大部分的道器都消耗完了,就剩这一支袖里剑藏在袖子里,差点叫她给忘了。
蓝真真决定以后多带些袖里剑,指不定日后就派上用场,专扎小人!
掌门都快疯了,一向端方君子仪表堂堂的他眼睛发红咆哮着,“你的袖里剑是沈器长老用千年锁灵石铸造的!千年锁灵石!是千年锁灵石啊!是什么鬼玩意儿你不知道?那可是能绝修士气机的东西!!!”
以前掌门觉得蓝真真脾气是大了点,容忍一点也就罢了,现在她竟然如此不知分寸,把锁灵石对准了同门的灵府!
要知道绯红那一把巨斧,劈的是蓝真真的护心鳞,顶多碎了她的筋骨,只要有一口气在,重修不是问题!
你看,后辈尚且对她留有一丝转机,而她呢,转眼就要灭了人家的长生仙途!这若是双方斗法,生死一线,掌门也就认了,可她也不看看,对方完全是被禁锢、无法动弹的状态!
这就等于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
掌门为之齿冷。
这一瞬间,对天才的痛惜胜过了对师祖的崇敬,掌门当着昆山玉君的面,一把将绯红拉出来,拼命护住她的心脉,“孩子!孩子!我这就传你太上护心诀!你快运转开来!一定还能救的!对!还能救的!”
掌门甚至动用了自己的掌门令牌,宣召太上长老。
方苍明第一个赶到,他看到中了袖里剑而衣袍染血的绯红,骇然大惊,这可是他最好看的苗子啊!前日不还是如日中天的吗?怎么今日就要气绝而亡了!
“这是何人?竟敢如此歹毒!”
他胡须都颤得飞了起来。
蓝真真抿了抿唇,虽然很想反驳明明是她恶毒在先,但也知道这样说无疑是火上浇油,她拍了一下昆仑仙鹤,悄悄挪动到昆山玉君的身后。师尊的身影永远都像是一座高大的皑皑雪山,能把她护得周全,蓝真真甜蜜不已地想。
“来不及多说了,救人要紧!方长老!快!护法!我要施展枯木重续术,看能不能把她的气机给续上!”
掌门焦急不已。
方苍明毫不犹豫答应了。
此后,三千仙山的八位太上长老也陆续赶到。
容霓长老还记得绯红落她脸面一事,远远看着,并不走近。
掌门连同八位太上长老为绯红施展了枯木重续术,但绯红被蓝真真扎了一剑后,气机就像是一个漏斗,不管装得再满,最后都会泄露出来。那位铸造了锁灵袖里剑的太上长老沈器悔恨不已,“早知当初,我就不做这等歹毒的道器了!”
可他怎么能想到的呢?原以为是对付敌人的杀器,竟然会用在自己宗门的绝世天才上!
他现在是毁得肠子都青了!
沈器怒不可遏,“是谁?是哪个混蛋用了我的锁灵袖里剑伤了蓝小友!我定让他付出代价!”
蓝真真缩了缩脖子。
掌门犹豫着看了昆山玉君一眼,他飘渺疏淡,如同一座戒律森严的天上深宫,藏在云雾霜霭当中,冷淡观着众生棋盘。
师祖坐镇天经宫,明明有机会出手挽救他的得意弟子昆仑五子,但他不仅没出面,还把他拘留在天经宫里。就像方才,师尊也有可能拦住蓝真真的毒手,但他只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