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府之下,百鬼凄厉哭喊,又被绯红凝成了一颗崭新的血珠,她同时也获得了某种造梦的能力。
绯红沉睡了数个昼夜,又在某一日缓缓睁眼。
系统胆战心惊,‘宿主,宿主,你怎么样了?我就说三无食品不要吃!会拉肚子的!’而且你吃的还是死气沉沉的黄泉梦鬼,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
“感觉……棒极了!”
绯红意犹未尽舔了舔唇。
“鬼的滋味果然不错。”
系统感觉自己的数据库每天都要更新关于宿主变态的词条。
“来,我们来玩了!”
绯红抬头看向半空中钉住的男主,眼尾曳上一抹狂热的猩红。
时间又开始流动了。
她走到男主身后,拍了一下他。
“阿霁!师弟!醒醒!”
江霁被人拍了一下后肩。
他骤然警觉,袖中剑脱手而出。
“嘭——”
袖中小剑被对方叼在嘴中,凌厉的罡风切断了一绺乌发。
冷刃刀光照见一对凤眸。
江霁眯起眼,“果然是你。”
合欢绯红。
对方吐出嘴里的一支小剑,姿势散漫靠在床边,“师弟,不是师姐还是谁?你快别玩那两世镜了,还不把它放回大观殿,被师尊发现你就完了。”
江霁心一沉。
果然,他没有杀死“自己”,梦境还在延续。
这次又是什么?
“傻了?”
绯红笑吟吟弹了他一个脑瓜嘣儿。
少年时期的昆山玉君被弹得发懵,瞪圆了一双猫眼。
十四岁的江霁身量长得并不高,堪堪及着绯红的胸膛,在锁骨之下。
谁能想到,三千年后辟阖坤乾、盛名显达、令无数修士崇敬膜拜的昆山玉君,此时竟瘦得跟头小猫似的,那白底黑缘的道袍披在他纤弱的肩头,活脱脱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衫。
唯有一双眼睛,在浓密卷翘的睫毛掩映下,眼形圆润饱满,瞳仁又黑又清,让那惨白的小脸盘儿陡然鲜活了起来,像是剥了红壳,露出晶亮软肉的荔枝。
绯红啧了一声。
这老狗变小狗,那奶味都从那对漂亮猫瞳溢出来了。
绯红忍不住,又弹了一个脑瓜嘣儿。
江霁:“……”
本座劝你适可而止。
少年挡开了她的手,淡唇微掀,“想必这是尸侯爷留下来的黄泉一梦珠,你拉本座入梦,无非想让本座亲身经历你的一切。”他的猫瞳无波无澜,“事实也如你所见,本座悟道大成,已不会被外物所累,你的惨痛,并非我之噩梦,不管轮回多少次,本座始终都是旁观者。”
江霁不欲与她多纠缠,索性摊开他的一番算计。
“本座原以为你是同道中人,只为飞升大道,不曾想你执念若此,困于仇恨,疯癫着相。”
他语气淡漠如水,“那卷阴阳化生经,你当真以为它是邪术不成?你根骨深埋,不剖解一番难见天日,而阴阳化生蝶虽损耗了你的心血,同时也啄走了你的浊瘴,否则你一个小小的旋照开光,怎么能经得起八次心头血的索取?阴阳化生经,最重要的是化生二字!”
“你表面上是油尽灯枯,实则是腐气已去,待你将死之日,也是你涅槃之日,如此,方契合了太上方死方生之道。”
只是江霁没想到,第八次心头血之后,事情偏离了
他原本打算在她方生方死之日出手,将她灵根骨脉彻底转换,不曾料到,她竟会率先洗出混沌灵根,直接越过了第九次阴阳化生蝶的雕琢。更不曾料到,她羽翼丰满之际,开宗立派,踹了他这个师尊而去。
踹得还挺狠。
昆山玉君虽然有一种被棋子反杀的淡淡恼怒,但他也知道千年盘算阴沟里翻船的道理,他平静接受绯红的反噬,并不曾将她挽留到宗门。
否则,以他的手段,当日大可将她的獠牙折断,百般折磨下,重新训一只听话忠心的鹰犬出来。
只是他不屑这种行径。
盘算归盘算,他还不至于如此为难一个小辈。
这隐藏剧情让系统听得目瞪口呆。
不是,这就是修真界大佬的境界吗,它还以为虐文女主就是个单纯卖血的……呸!
江霁看向绯红,“如此一来,你可清楚了?本座欲以阴阳化生经渡你出世,做我太上弟子,你从本座这里取得多少,你就要替本座付出多少,就如昆仑五子,我送他们机缘,也将他们做你的磨刀石,双方因果都是算得清。”
绯红换了个姿势,单手支着腮,一副“你继续编”的样子。
江霁神色冷淡,“你不信便罢了,给本座让开。”
她轻挑眉眼,“若师姐不让呢?”
还师姐。
她真是入戏得很。
江霁道,“你断本座飞升天机,那便生死见分晓!”
他摸向袖边,只摸到了一面方镜。
江霁呆了一瞬。
这一面云脚神兽纹的方镜还真是两世镜,它被供奉在大观卦殿深处,常年不见天日。
记忆深处的细碎线头被勾了起来,江霁隐约记得,他少年时期瘦骨伶仃,像一头养不活的猫儿似的,尤其他还拜在妄机宜的山门,成为这位惊世天才的弟子,惹来不少的非议。当时风头最盛的,是他的师兄江遮,绝世妖孽在他面前也要俯首称臣。
而江霁呢?
他长得瘦瘦小小的,便是吃尽了苦头,苦修数年不及师兄的一夜顿悟。他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于是就去偷了大观卦殿的两世镜,想看清自己的过去与未来。而在两世镜内,江霁终于看到了自己成功飞升。
当时的江霁振奋不已,破除心魔之后,进境一日千里,与师兄江遮齐头并进,成为太上墟的镇宗妖孽。
可以说,两世镜是改变他的契机。
江霁觉得不对。
这个梦境怎么以他为主了?
“噗嗤——”
旁边的人发出笑声,“你瞧你,又傻了吧?这两世镜莫不是把你的魂儿都吸进去了?让师姐看看它究竟什么名堂!”
她坐在床边,把江霁手中的方镜抢了过去,大大方方看向镜面。
江霁不经意窥了一眼。
他震惊发现,两世镜映出的是两人的纠缠。
他教她习剑,为她披衣,亦在天寒霜降之际,与她携手同看霜花。两世镜里举行了一场空前绝后的道侣大典,昆山玉君清冷的眉眼染上欲色,他红衣揽月,饮了一口冷酒,唇角含笑去哺他新婚妻子的唇。
他甚至为她放弃了飞升,留在十洲三岛,伴她永生永世,碧落黄泉。
“……荒谬。”
江霁挥袖掷飞两世镜,它咣当一声,砸在地上,晃了两圈才彻底躺下。
“哎,你怎么摔了呢,万一破了我们怎么向师尊交代!”
绯红说着要下榻,被少年压着腿,他呼吸有一丝萦乱,眼睛也泛出些许血丝。
“蓝绯红,你想毁本座道心?”
“什么蓝绯红。”她叹息,“师弟,你从方才起就魔怔了,一直说一些师姐听不懂的话。我不是这个两世镜的过去蓝绯红,我现在是你的师姐,江敛红,比你入门早三年,你把师姐都忘了吗?”
江霁眯起一双清灵猫眼。
“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还要演吗?我只有师兄江遮,没有师姐江敛红。”
她头疼往后一躺。
“不行了,你小子,是真的被鬼上了,得让师尊来敲醒你,不然你还沉浸在两世镜的过去不可自拔。”
江霁一愣。
两世镜的过去?
难道他作为昆山玉君的一世,和蓝绯红的一世,是两世镜映出的记忆?
现在才是他的当下?
江霁起了一丝混乱,又被强行压下。
他绝对还在黄泉梦境。
绯红强行拉着人,去找了师尊妄机宜。
他老人家枕着竹夫人,正在品茶赏雪,好不悠闲。
这个时期的师尊妄机宜离飞升也只有一步,他气息敛而不发,天生一张笑脸,捏着一把雪晴风作扇,散漫点在绯红的额头上,“你两个小家伙,向来是不爱凑一起的,怎么今天一起来找师尊了?打架了?还是亲小嘴了?”
妄机宜促狭又欠揍,跟江霁记忆里的为老不尊一模一样。
绯红则说,“师弟偷看了您的两世镜,一直说什么本座,怕不是看得走火入魔了。”
妄机宜倒拿着折扇,抵在下颌,“莫非是记忆出现了错乱?把自己当成镜里的人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睡多两觉就踏实了。若是还不放心,可以尝几两夜明砂,一日三次,特别提神。”
江霁木着一张脸。
夜明砂,蝙蝠屎,亏这老家伙说得出来。
“弟子今日功课还没做,先行告退。”
江霁果断告退。
绯红转身就走,被人拎住了后颈皮儿,妄机宜懒洋洋地说,“下雪了,天气冷,小徒儿给师尊暖一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