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回过神来,手里已经拿起了这两只拨浪鼓。
帘外的薄纱荡开,溜进一段河岸的日光,金波粼粼,这一霎那,鼓面上的鸟儿动了起来,它们扑棱着羽翅,互相寻找着对方,等江霁把拨浪鼓拼在一起,它们欣喜地游走到鼓面边缘,互相挨着,贴着,好似依偎。
“想哄本座给你生孩子?”昆山玉君低垂睫毛,拓着一圈阴影,说不出的冷漠,“就凭这两个又破又丑又不好玩的拨浪鼓?”
“呵,做梦。”
在外头等候的掌门与太上长老也是忐忑不安。
三人不断传音。
掌门:‘朱长老,您说师祖会生下小师叔吗?这都大半天了!’
朱长老:‘我看悬,昆山玉君不像是会受制于人的脾性,怎么可能会留下这么多的软肋。’
黄长老:‘朱兄说得对,这小师叔,十有八九要流掉了,你们做好节哀的准备。’
掌门的内心顿时一片凄风苦雨。
我的小师叔果然命苦!
“哇——”
清亮的、短促的啼哭声突然响起。
掌门眼睛红了,‘一定是我太想小师叔了,竟然梦到了他们出生的哭声!’
朱长老唏嘘,‘看来咱们做的是同一个梦。’
黄长老同样感叹,‘我也是啊,无缘相见,可惜,可惜了。’
“哇——”
又是一道急切的啼哭声,跟之前的有所不同。
掌门哭了:‘我梦到了双生子,我可怜的小师叔们!’
朱长老:‘是啊,老大是个沉稳的,老二就有点毛躁。’
黄长老:‘唉,可惜,可惜了。’
与此同时,昆山玉君冰冷的、略带一丝崩溃的声音响起,“果然还有第三个!”
众人:“……?!”
不等他们错愕,两团血肉突然飞了过来,他们手忙脚乱接过。
掌门抱着那软绵绵、仿佛没有骨头的小身子,吓得腿一软,直接跪了下来。另一个朱长老虽然没有跪下去,但也是肉眼可见慌乱起来,语无伦次,“这、这要如何抱?”
倒是黄长老,惊慌一阵后,脱下自己的道袍,撕成两半,盖在新生儿的身上。与此同时,他也拿出了一件新的道袍,做成了个“窝”的形状。
掌门跟朱长老都投来敬仰的眼神。
不出意料,又是一阵哭声响起。
黄长老扎了个马步,双手捧起,随时等待从天而降的婴儿。
却没想到,这次接了俩。
众人:“!!!”
好能生!
道驾内的江霁握着掌中妖刀,剖开了自己的腹,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胎儿取出,鹔鹴衣的下摆已被染得血红。无以复加的疼痛感齐齐涌上,又交织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耻辱感,他就在这狭窄的方寸之地,亲手给自己接生。
恍惚之间,他又想起自己是怎么给人喂酒的,又怎么跟她在灵棺里似鱼儿一样交缠。
这么一想,发苦的舌尖好似尝上了点蜜。
他昏昏沉沉,热汗滚落背脊。
江霁疼得脸色灰白,嘴唇也被咬得出血,偶尔溢出破碎的喊声,又被他紧紧吞咽进喉咙里。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竟然还有!
昆山玉君眼神逐渐绝望。
在芦荻外等着接孩子的众人神色呆滞。
“这是……第五个女娃了吧。”
“是的,五个。”
大家都有点腿颤。
这个数量实在是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而荻花雪堆里则是传来师祖断断续续、声嘶力竭的骂声,“小畜生……无耻……死无全尸……可恨……”
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个下场,江霁只想在棺内掐死罪魁祸首!
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当男主生得半死不活的时候,处在大熙王朝的绯红收到了一条条的播报。
[亲爱的女主(绯红),恭喜您喜得贵女!]
男主[江霁]仇恨值89.2%。
[亲爱的女主(绯红),恭喜您喜得二贵女!]
男主[江霁]仇恨值90.4%。
[亲爱的女主(绯红),恭喜您喜得三贵女?!]
男主[江霁]仇恨值91.1%。
[亲爱的女主(绯红),恭喜您喜得四贵女???]
播报小助手有点卡壳了,它觉得系统是不是计算错误了?男主这生得也太猛了吧?它跟着系统混迹虐文界多年,再能生的女主也没这么能生的!这一定是有什么程度出现错误了!
系统:别问,问就是害怕。
绯红的眉眼上挑,嘴角扬起一抹笑容。
而在众人眼中,这笑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猖狂。
就像是坠入邪道一样。
“他生了!他竟然生了哈哈!!!”
天穹爆发疯狂的笑声。
“我儿出世,当普天同庆!”
那多情红衣宛若一场烧得艳透的烈火,白笛横在唇边,令人心旌神摇。却见众生供奉的情丝化了形,一根根红线纠缠在她的鬓发、胸脯、细腰、手脚,丝丝缕缕,随风招摇。“你们的七国玉玺,就当是给我儿的贺礼玩具罢!”
笛声落下,满城下起了血雨。
“万象生春之前——”
绯红微微一笑。
“应当有一场辉煌又腐烂的衰亡。”
紫纱女鬼被红雨溅到,皮肉块块脱落,很快露出了原先的骷髅形状,她尖叫一声,扔开江遮就远遁而去,没有用的人质,只会拖累她的逃跑!
绯红则是一手抓住江遮。
微凉的触感。
医家圣君握住了她的手腕,旋即一根根扯开。
他清晰地说——
“你没有心,也不会爱人,为何要骗我师弟?”
医家圣君依然戴着锥帽,声音很清,不冷,但也没听出多余的情绪。
“师弟危在旦夕,我要去接生。”
说罢,他也不顾胸前汩汩流出的血,就那样插着一柄袖中剑,消失在日光当中。
江遮有特殊的手段,一路追到芦荻山,此时已经入夜,但他仍然听见了断续的嘶叫声。
江遮飞身过去,果然见着了掌门三人。
只见他们一手抱着一个,整整齐齐,刚好六个婴儿。
江遮向来淡定的脸有点裂了。
“师弟还在生?”
众人表情也有点扭曲,“……是。”
已经生了一天一夜了。
江遮:“……”
他闻到了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死气。
血崩了。
江遮立即掀开了道驾的帘子,昆山玉君眼皮疲倦地搭着,早就污成了一个血人,容色惨白,气若游丝,而他肚子里分明还有未出生的。
可是他坚持不住了。
江遮立刻飞针,稳住昆山玉君溃堤的关口。
他注意到那堆凌乱的玉盒,挑了一株银海生花,给人喂了进去。
他沉稳地说,“师弟,你要是死了,合欢宗主肯定会给你的孩子找一堆后爹,天天虐待你孩子,让她们没吃没喝的……”
昆山玉君识海一痛,陡然浮现了一幅幅孩子被后爹关在柴房、不给吃不给喝的凄惨画面,他猛地睁眼。
“她敢?!”
随后被一阵哭声淹没。
最后的孩子也被江遮取了出来。
昆山玉君虚脱不已,抬起手,鬼使神差抚了一下孩子湿红的脸庞,就听见师哥说,“师弟,你一共生了九个,龙生九女,很祥瑞的,就是嫁妆要备多一些,放心,我给你贴。”
九……九个?!
昆山玉君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