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道：“你女儿可真乖，我家闺女那脾气就跟牛一样。”

　　黎悦笑道：“她这是三分钟热度，过了这个劲了就好了。”

　　洗好碗筷，母女俩回到家里，黎悦给孩子倒了一杯凉开水：“喝几口凉开水，咱们去托儿所了，要小口小口的慢慢喝。”

　　“嗯，我知道啦。”陈华灵小口小口的喝了几口水，“妈妈，我的帽子和书包。”

　　“在这里呢。”黎悦拿起她的帽子和书包。

　　小姑娘动作很麻利的戴好帽子背上书包，她还去镜子前照了照，觉得帽子有点戴弯了，她还给拉正，也不知道这臭美的样子像了谁。

　　等小姑娘打理好自己，黎悦就牵着她去托儿所了。

　　孩子王陈华灵一到托儿所，就放开了她妈妈，自个儿跑到班级里去了。

　　“灵灵，这里。”有个早上刚认识她的小女孩看到她来了，朝着她招招手，等她过来之后，偷偷的给她手里塞了东西。

　　“姐姐，什么呀？”陈华灵好奇的问，一边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原来是一颗水果糖。陈华灵是吃惯了这个年代的好东西的。别说水果糖了，就是大白兔奶糖她每天都能吃一颗，她还每天能喝一杯牛奶。所以一颗水果糖对她来说，并不稀奇。但她也知道粮食很珍贵，对于今天刚认识的小姐姐送给她的水果糖，她很珍惜的放进自己的包包里，然后又从包包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油纸包里是两块小蛋糕，她把其中一块给了对方：“姐姐，请你吃蛋糕。”这是她妈妈担心她下午肚子饿，让她带来的。

　　小姐姐看着她手里的蛋糕，赶忙摇头道：“不不不，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要。”她也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她今年五岁了，一看就知道灵灵手中的零食很贵，所以不能要。

　　“姐姐你拿着吧。”陈华灵把小蛋糕塞进小女孩的手里，“妈妈说，好朋友之间要相互帮助，相互分享，我们是好朋友嘛，你给我糖吃，我给你糕糕吃，这是应该的。”

　　小姐姐：“可是你早上给我吃过葡萄干了。”

　　“可是现在不是早上了啊。”陈华灵有自己的逻辑，“现在是午饭后了。”

　　“哇，这是什么东西啊？”又一道女音从旁边传来，只见一个穿着新衣服新裤子的小姑娘正看着她们……手中的小蛋糕。

　　“小蛋糕啊。”陈华灵把剩下一个小蛋糕用油纸包好，然后放进自己的包包里。

　　“小气。”那小姑娘见状，嘟了嘟嘴，“我叫我妈去买，有什么稀罕的。”

　　陈华灵不喜欢她，她对于不喜欢的小姑娘，就不喜欢说话，转过身，拉着小姐姐两人坐好。“姐姐，我今天中午吃了妈妈做的饭包菜，我妈妈做的东西可好吃了。”

　　小姐姐：“你妈妈真好。”说着说着，她垂眸，露出一丝丝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的伤感。

　　“我妈妈最好了。”陈华灵颇为骄傲道，“我妈妈会做好吃的东西，会给我做好看的衣服，会给我擦香香的东西，还会……还会给我做球球，做积木，还会给我绑好看的头发。”

　　“切，我妈也会。”那个新来的小姑娘道，“我妈会给我买好吃的东西，会给我买好看的衣服，会给我擦香香的面霜，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陈华灵不服气道：“那你说怎样才了不起？”

　　新来的小姑娘想了想：“嗯……我也不知道，我回去问问我妈妈，明天来上学的时候再告诉你。”

　　陈华灵不服输的道：“那好，我们明天再比。”

　　小姐姐拉了拉陈华灵：“灵灵，这样会不会不好？”

　　陈华灵：“我妈妈最厉害，比什么都最了不起。”

　　黎悦这会儿看着别班的小朋友，还不知道她女儿已经把她吹上天了。

　　放学的时候，黎悦去接女儿，见女儿和一个小女孩在说话，黎悦站在一边等着没有催。过了一会儿，女儿跑了过来，拉上黎悦的手：“妈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第85章 第85章

　　“什么问题啊？”黎悦牵着女儿从托儿所离开。

　　陈华灵道：“放学的时候我跟新认识的小姐姐说, 等吃了晚饭，我去她家玩，但是小姐姐说她没有家, 她家就在托儿所，妈妈, 托儿所也是别人的家吗？”

　　黎悦一听女儿说就明白了。这里确实有好几个小朋友是住在托儿所的，那都是父亲牺牲了，而母亲改嫁或者抛弃孩子的，而父亲家里那边又有特殊情况的，所以孩子都会寄养在托儿所里，这些孩子都有父亲留下的抚慰金, 生活上并不需要被人养，但是，在心灵上却不是。

　　黎悦想了想, 便对女儿说：“那晚饭后, 你可以去托儿所找新朋友玩，也可以邀请新朋友来我们家玩, 好吗？”

　　陈华灵道：“好的呀，那我吃好晚饭先去托儿所玩, 然后明天再邀请她来我们家玩。”

　　“真聪明。”黎悦摸了摸女儿的头。

　　红旗生产大队

　　陈大娘做好晚饭，见大儿子还没回来，就交代了家里人一声, 去了黎家。

　　黎家这会儿有不少人在，除了看戏的村民之外, 黎奶奶那边的亲戚加上黎星都来了。黎星是此刻刚来的。早上陈大哥发现了黎奶奶身体僵硬之后，马上去叫了黎家人，随后黎国栋进县城去找了黎星, 黎国栋到县城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等黎星请了假随着黎国栋一起回来，就是这会的晚饭时间了。

　　这年头丧事肯定从简，但是黎星前几天才偷偷来看过黎奶奶，黎奶奶身体无恙。而且她还花钱让自己的爹娘暗中照顾黎奶奶。黎国栋夫妻为了好处，确实是按照照顾着黎奶奶，反正也就是每天去破院子走一趟的事情。昨天晚上睡觉前，黎国栋也去那边走过的，他娘身体确实不像生病的样子，所以就算在院子里滑到了，也不至于一睡不起。现在是九月份，可不是冬天。冬天如果滑到了可能会冻的起不来，可相对来说，夏秋季节，人的行动是比较灵活的。

　　“大队长，我奶奶不可能突然就去的，这件事大队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黎星红着双眼道，“大队长，我也不怕你知道，我前几天来看过我奶奶，我还给她带来了一些东西，现在我奶奶住的那个院子里，我给她带来的东西都不见了，我怀疑有人抢走了东西再害死了我奶奶。”

　　黎星已经不是63年时，那个单纯天真的16岁小姑娘了，那一年，黎悦的那番话彻底的睡醒了她，而今，她也看透了人性，也看透了身边的人。

　　“天啊，星子，你竟然偷偷去看你奶奶，你奶奶现在是坏分子，你偷偷看你奶奶，你这如果被举报了……”黎三婶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那一个出嫁女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跟你一个分家蛇婶子无关。”黎星道，“大队长，你说呢？”

　　陈大哥：“那你想怎么样？”

　　黎星：“我没有想怎么样，我只想大队长给我一个公道，我不相信我奶奶会突然死了，大队长，你是我们红旗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不管我奶奶是什么身份，但她还是红旗生产大队的村民，你就有责任给她一个公道，你说呢？”

　　陈大哥有些烦黎星，这人年纪大了，摔了一跤死了，他觉得很正常。还给她一个公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没办法给公道，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摔倒的，如果你要我调查，我可能也调查不出来，只能去派出所请警察了。”

　　“叫什么警察？”黎三婶道，“我们这种小老百姓的事情还去叫警察？再说了，我婆婆……我前婆婆本来就是坏分子，是和我公公离婚了，她现在是了跟我们黎家都没有关系了。我们如果去叫警察，让警察以为她还跟我们有关系，把我们也抓去教育怎么办？”

　　“那你们到底要怎么样？”陈大哥头疼，“一个要真相，一个不要报警，你们自己商量好再决定吧。”

　　“商量什么啊？”陈大娘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已经听明白了，“这件事很简单。黎星你如果觉得你奶奶是被人害死的，你就直接去派出所，难道谁还能拦着你？”

　　陈大哥赶忙道：“对对对，我娘说的对。这是你们黎家的家事，你们如果有谁去派出所，直接去好了，谁还能拦着你们啊？不过身为大队长，我可以陪着你们一起去。”

　　“大队长说的对，那我自己去，请大队长跟我一起去吧。”黎星觉得自己去派出所也可以。

　　“我也去。”黎国栋道，“星子你毕竟是出嫁女了，如果要去派出所的话，还是我这个当儿子的去比较适合。不管怎么说，她总归是我娘，我替她收尸总没有人能说什么，还是说她犯了错，我这个当儿子连收尸也不能为她做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未免也太没有良心了。乡亲们，你们说是不是？”

　　“国栋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确实不管怎么说，黎老太总是他亲娘。”

　　“就是啊，如果谁都没有良心，但儿子女儿可不能没有良心。”

　　“黎老太也是可怜，临老了还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还是国栋有良心啊……”

　　村民们纷纷议论了起来。

　　黎国栋听着大家的话，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就怕他刚才的那些话会让村民们把他也打成坏分子。可如果他不跟女儿站队，现在老娘死了，到时候女儿肯定记恨这件事。所以黎国栋决定赌一把。

　　黎三婶翻了个白眼：“既然你们要去叫，那就去叫吧，反正跟我也没有关系，我先回去了。”黎三婶转身就走了。

　　黎三婶一走，黎星和黎国栋随同陈大哥就去镇上派出所了。

　　他们从红旗生产大队骑自行车去镇上，到镇上的时候，派出所的同志已经下班了，不过好在派出所有值班的警察同志，警察同志还是黎国栋认识的，在63年，县政府干部来调查黎悦冥婚事件，随同的有两名镇上派出所的警察同志，其中一名就是今天值班的这位。

　　黎国栋看见这位警察同志，内心还有些紧张，毕竟自己丢脸的一面被这位同志看见过。

　　不过，黎星完全不知道她爹的心情，也没有注意到她爹的脸色，一到派出所，黎星就把黎奶奶的事情交代了。

　　警察：“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你奶奶是被人害死的？”这个黎老太警察还有印象，毕竟是把玉米英雄黎悦同志冥婚的人。

　　黎星道：“是的，我前几天来看过我奶奶，我爹说，他昨天晚饭后还去我奶奶住的院子门口走过，我奶奶当时也好好的。所以警察同志，我奶奶不可能无缘无故死在院子里的。还请警察同志调查我奶奶的死因。”

　　陈大哥道：“警察同志，这件事就麻烦你们了，不管怎么说昨天白天里，黎家奶奶确实还在上工的，身体看上去也不像……不像摔一跤会死的样子。”陈大哥最后半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警察：“那行，你们老百姓有有问题，我们警察当然不会不管，明天早上我就来你们大队看一下情况。”

　　陈大哥：“真是太谢谢您了。”

　　黎星：“谢谢同志。”

　　从派出所离开之后，大家各自回了家。

　　黎奶奶的尸体还摆放在那个破院子里，黎星走进破院子，看着一向疼爱她的奶奶落得如今的下场，不禁悲从中来。“奶奶……”她不知道黎家怎么就成今天的样子了，也许一开始，黎家就是烂到了骨子里，只是她没有发现。

　　黎星擦了眼泪，又去拎了木桶打了水，然后给黎奶奶擦身体。好在黎奶奶这院子虽然破，但是也有灯，这拉电线的钱还是黎星出的。

　　九月的天气虽然还有些热，但是才摆放一天的尸体还不会臭。可就算臭了，黎星也不会嫌弃，这是最疼爱她的奶奶。

　　“星子，我给你带了点吃的来。”黎星娘端着一碗饭来找黎星了。

　　黎星摇摇头：“我没心情吃。”

　　黎星娘叹气：“那你多少吃一点，不然身体坏了怎么办？”说起来，当初宠女儿现在的确收到回报了，至少女儿每个月都会给家里一点东西，还有每个月五块钱，也因此，他们家在大队里的生活也是响当当的。只是啊，因为婆婆的事情，他们家在大队的名声却不好。

　　“我吃不下。”黎星继续给黎奶奶擦身体。

　　黎星娘没办法，只好把饭放在一边了，然后陪着黎星给黎奶奶擦身体。

　　陈家

　　陈大哥一回到家，陈大娘就向他打听情况了：“去派出所了？警察同志怎么说？”

　　陈大哥道：“警察说明天早上过来。”

　　“这个黎星也真是个麻烦精。”陈大娘道，“谁会去害一个坏分子啊？她又不是大姑娘。”如果是大姑娘，说不定还有动小心思的人。

　　陈大嫂：“娘，现在黎老太去了，五弟妹怎么说都是黎家人，那她不在，我们家要去送一程吗？”

第86章 第86章

　　陈大娘赞赏的看了陈大嫂一眼：“难为你还有这个脑子, 待会儿吃了饭我们去坐一坐就成，免得有人说悦悦的闲话。”哪怕儿媳妇已经过继出去了，可毕竟是身上留着黎家的血, 没办法。

　　被陈大娘夸的陈大嫂很是高兴道：“我跟着娘学了这么久，总要学会点东西的, 不然这二十几年不是白活了吗？”

　　陈大娘：“你的脑子能跟你的嘴巴一样机灵就好了。”

　　陈大嫂嘿嘿的笑笑，接着又道：“娘，你说等华东结婚的时候，五弟他们三口子能回来吗？”陈华东今年20岁，年底结婚。高中毕业的陈华东现在在当小学老师，妻子是他的高中同学, 是镇上的姑娘。在镇上，女娃能念到高中毕业，那家里肯定是受宠的, 家里条件也是不差的。

　　陈大娘：“这我咋知道, 应该是不会来了，来的话肯定会说。”

　　“哎……”陈大嫂叹气, “要是小五他们三口子能来就好了。”这样的话，儿子也有面子。不过, 儿媳妇能嫁进他们陈家，本来就很有面子的事情了。要知道这十里八乡的，谁不想嫁进玉米英雄的话？

　　陈大娘也是想小儿子了。从黎悦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 她去了部队照顾，一直到孩子满了一岁, 她就回来了，算起来也有两年没见了，心里当然想念。不过：“悦悦现在又去托儿所当老师了, 估计没空回来。”儿媳妇不回来，儿子肯定不会回来。陈大娘以前对儿子的性格其实并不了解，只是在部队住了一年多，她才明白了儿子的性格，总之是一言难尽。

　　晚饭后，陈大娘带着陈大嫂去了破院子。

　　这会儿，破院子里倒是有些人气了。黎国栋夫妻、黎星的大哥黎长发夫妻、黎爷爷，就是黎星的丈夫也来了。此外，还有几个村民。不管怎么说，黎奶奶总归是红旗生产大队的人，人死灯灭，大家去看一眼也算尽了相识一场的情分。

　　“大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