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老太太听了眼睛都瞪大了,“去首都啊!那可是很厉害了哟?”
刘杏花毫不谦虚道:“去首都自然是很厉害的呀!”
老太太们嘴巴快,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阮溪阮洁考上大学的事情,一天的功夫就在村子里完全传开了。孙小慧这个当亲妈的,还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她跟阮长贵说:“你知不知道小溪小洁考上大学的事情?”
阮长贵还不知道,看着她问:“什么时候的事?”
孙小慧说:“她俩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在村里全传开了。还不是普通大学,是首都的大学,很厉害的!你说这两个丫头,命是不是太好了?”
他们山里连学校都没有,所以也不知道哪个大学好哪个大学不好。他们听到是去首都上大学,就觉得是最厉害的,因为首都在他们心里的地位不一样。
阮长贵深深嘶口气,“这是真的假的?”
孙小慧并不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只说:“她们在城里被培养了将近三年,被培养出来了!我早就说了,当时就该让咱们跃进去,跃进去的话,现在咱家跃进就是大学生了!听说大学毕业包分配,全都是好工作,铁饭碗!”
现在说这些话有个屁用,这是他们想让阮长富带谁就带谁的吗?当时是阮溪刘杏花一起合计提出来,然后又是挖坑又是威胁,才让阮洁跟着去的。
片刻他说:“你现在有功夫说这屁话,你不如想想怎么笼络小洁去。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她的父母,她现在有出息了,真就不管我们死活?”
孙小慧捏筷子戳戳米饭,“我看这丫头干得出来。”
吃了口米饭她又说:“主要是你爸妈护着,不然我还治不了她一个小丫头?她就是仗她爷爷奶奶护着,才敢不把我们当回事,才敢不理我们。”
阮长贵说:“你也别天天打打杀杀的,女娃子那不都要哄吗?你也学学我妈是怎么哄女娃子的,三妹四妹小溪小洁,哪个不是对她好得不得了?”
孙小慧嘀咕:“谁家有那功夫哄女娃子,也就你爸妈……”
不过她现在确实羡慕刘杏花,阮翠芝靠裁缝的手艺赚钱赚得多,阮溪阮洁这又考上了大学,女娃子又都对她好,她以后不是得过天堂般的日子?
可是想了一会她又觉得不对味,这女娃子再好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还不都是别人家的人?自古以来都是,只有男娃好才是真的好,才能光宗耀祖。
所以她觉得刘杏花就是脑子有问题,宁肯在闺女孙女身上费心费力,也不在儿子孙子身上费心费力,看着他们一家过苦日子不管。
明明阮长富能拉阮跃进一把,也不让拉。
所以她嘴上也小声补一句:“脑子有问题……”
考上大学的事情在村里传开后,阮溪阮洁只要出门,其他人的眼睛就长在她们身上。谁都要和她们说几句话,还要去家里拿好东西给她们吃,热情得不得了。
因为村里的人实在太热情了,出门就要被塞东西,阮溪阮洁就不出去了。
呆在家里烤火做吃的,和刘杏花钱钏一起准备东西过年。
这两天孙小慧没少来找阮洁献殷勤,把年上买的好吃的都拿出来了。但阮洁硬着态度不理她,她也就是自讨没趣,拿了东西走人回去再骂上几句。
这几天阮翠芝都在外面忙活给山上的人做过年穿的新衣裳,一直到除夕的前一天她才忙完回家。
到家的时候正是中午快吃饭的时候。
阮溪阮洁一起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回来的阮翠芝。
两人便没往屋里去,站在屋前阳光下冲阮翠芝打招呼。
阮翠芝看到她们也很高兴,笑着冲她们挥手。
阮溪阮洁一开始没注意到她旁边还跟着一个男人,等阮翠芝走到近前,她们才意识到那个男人是跟阮翠芝一起的,好像不是他们村里的人,没见过。
男人长得挺高的,走在阮翠芝旁边快要高出一个头来,年龄三十出头的样子,手里拿了许多东西,看起来都是阮翠芝让他拿的。
阮翠芝先笑着打招呼:“小溪小洁回来啦。”
阮溪阮洁叫了一声三姑,阮溪看一眼她旁边的男人道:“您收徒弟啦?”
阮翠芝笑着舔舔嘴唇,转头看一眼旁边的男人,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看向阮溪阮洁的时候又清清嗓子,好半天才又笑着说:“你们的……三姑丈……”
阮溪和阮洁同步一愣,然后同步表情同步语气,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哈???”
第076章
男人笑着开口打招呼道:“你们就是小溪和小洁吧, 你们好,一直在家听翠芝提你们,说你们去城里了, 现在总算是见到了。”
阮溪和阮洁从惊讶中回过神, 忙也笑着打招呼:“姑丈好。”
阮长生这时从屋里出来叫阮溪阮洁吃饭,看到阮翠芝两口子也回来了,便一起叫了一句:“小溪小洁, 三姐姐夫, 快别站着了,进屋吃饭,有什么话进屋说。”
闻言, 阮溪阮洁跟着阮翠芝两口子一起往屋里去。两人还是觉得这事突然, 便嘴角藏笑, 一会看彼此一眼,好像有什么喜事压不住一样。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阮溪阮洁还是这样的表情。
然后阮溪清清嗓子问阮翠芝:“三姑你结婚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啊?”
阮翠芝道:“就去公社领了证,没有操办,想着回来再跟你们说。”
因为阮翠芝的对象就在桌子上一起吃饭,有些事情不好放开了随便问,所以阮溪简单问几句也就没再问了。等到吃完饭,她们把钱钏叫出去, 偷偷问钱钏去了。
钱钏笑着告诉她们:“你们这三姑丈是你们三姑捡来的。”
阮溪阮洁又惊讶地同步出声:“哈??”
钱钏眉眼嘴角都带笑,“就刚过完年你们刚走了不久, 你们三姑有事去了一趟镇上,就把你们三姑丈给捡回来了。本来你们三姑就是看他可怜, 打算收留他两天让他吃几顿饱饭就让他走了。但他无父无母无处可去, 你们三姑看他人踏实又能干活, 就又多留了他几天,让他在家里做事在裁缝铺打杂。可没想到,他居然还识字,有初中文化都不止,什么事都难不到他,能帮你们三姑解决很多事情。总之就是除了无父无母没有家,这不管是从长相还是人品还是其他方面,都很不错。相处了半年这样,对他这个人也算是知根知底了,也有感情了,你们三姑就和他结婚了。本来是想写信告诉你们的,但你们三姑不好意思,就没跟你们说。”
阮溪阮洁听得脸上也都是笑。
阮溪清清嗓子又问:“他叫什么呀?”
钱钏说:“叫岳昊丰,比你们三姑小五六岁。你们不知道,可会疼人了,简直把你们三姑当姑奶奶供着,我有时候看你们五叔来气,就让他学学人家。”
阮溪阮洁听了只是笑,阮洁说:“五叔也还不错啦。”
钱钏哼一下说:“他要是太差,我也不要他。”
三个人跑出来偷偷说了阮翠芝的事情,阮翠芝和岳昊丰在家也听阮志高刘杏花说了阮溪阮洁考上了大学的事情。再见到面,那又是热闹一阵。
因为岳昊丰无父无母没有家,身世说起来很凄惨,阮溪阮洁当然没在他和阮翠芝面前提这些事,反正她们心里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就是了。
晚上睡觉,阮溪阮洁还是跟阮翠芝去裁缝铺,当然现在多了个岳昊丰。
因为有岳昊丰跟在身边,阮溪阮洁还是不提阮翠芝和他的事情。
到裁缝铺洗漱完,要躺下睡觉的时候,阮翠芝来找了她们。
阮翠芝进屋到床边坐下来,直接就问他们:“钱钏都跟你们说了吧?”
阮溪阮洁点头,“嗯,都说了。”
阮翠芝这便不多再说了,只看着阮溪阮洁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在信里和你们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就没让你们爷爷提这个事,你们觉得他怎么样?”
观察了半天下来,阮溪自然有自己的感觉。她忍不住笑,看着阮翠芝说:“反正我感觉挺好的,看得出来他心里眼里都是你,对你是真的好。”
阮翠芝也忍不住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点着头道:“嗯,我跟他在一起觉得很轻松踏实,他虽话不多但挺有担当的,有文化脑子也好使。”
说着忽又笑着压低声音:“主要就是听话,叫干什么就干什么。会种地能挖矿,在家里洗衣服做饭扫地,他也什么都做,平时连冷水都不让我碰一下。”
其实她不说,阮溪从她的状态中就能看得出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幸福的人眼底没有疲惫感,整个人都是精神奕奕并且发着光的,阮翠芝现在就是这样。
阮溪阮洁每年也就回来这么几天,阮翠芝最喜欢和阮溪聊天说话,觉得能收获很多有用的东西。于是今晚她没去岳昊丰那屋,而是仍和阮溪阮洁挤一屋。
姑侄三人聊天聊到夜深,是聊着天聊睡着的。
次日岳昊丰起来也没叫她们三个,自己先回家帮忙一起打扫卫生贴春联去了。等到阮溪阮洁和阮翠芝起来到家的时候,家里都叫他和阮长生收拾得差不多了。
孙小慧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自然也看不惯岳昊丰。
每次看到岳昊丰在家里干活,她都会在背后嘀嘀咕咕说:“找个这样的男人有什么用?一点男人的样子都没有,成天一点脾气没有,就是围着阮翠芝转,阮翠芝就是他的天。男人自己是天才对呢,要叫女人围着他转,那才配叫个男人!这种无父无母没本事的男人,也就阮翠芝会要,再好的她找不到了!”
阮翠芝可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日子过得舒不舒服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她曾经嫁过一个叫人羡慕的男人,最是明白一个道理——日子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跟刘雄过日子的时候谁不羡慕她嫁去了镇上,羡慕她能嫁给刘雄那样条件的男人,可叫人羡慕的背后到底要吞多少苦水,只有她自己知道。
现在她过得踏实幸福,日子每天都是甜的。
岳昊丰没有父母没有家,现在就是她们阮家的人,她结了婚也不用到别人家里伺候人去,有人伺候又和父母在一起,整个天凤镇谁能比她过得更舒服?
尤其这几天两个侄女也回来了,每天更是乐得嘴巴合不拢。
但阮溪阮洁不能在家多呆,因为学校要开学。
过完年没过几天,两人便准备要走了。
因为今年是时代的另一个拐点,改革开放以后社会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会有很多的机遇,所以除了去上大学,阮溪心里也有其他的打算。
既然赶上了春风吹满地的这一历史时刻,自然不能浪费。她不能像其他大学生一样什么都不管,心无旁骛念完四年大学等分配,端着铁饭碗躺平。
虽说这年代铁饭碗是最体面的,但她的目标不在于此。
而在她的目标和打算中,阮翠芝不可或缺。
于是在出发去学校上学的前一晚,她把阮翠芝叫去一旁,和她私下聊了聊。
她也没过分藏着掖着,直接跟阮翠芝说:“三姑,我在城里的时候听到一些风声,说这两年可能会放松对私有经济以及人口流动的管控,也就是会允许一些人做私人生意,也允许大家去进城找活干。在这山里是做不出什么大生意的,如果过两年允许大家进城找活干甚至是做生意,三姑你想去城里吗?”
阮翠芝听完这话愣了好一会,一时间没能消化得了。
她连镇上都没想过能去,去城里?哪个城里?
好片刻,她稍微消化了一些,问阮溪:“去哪个城里呀?你爸那里?”
阮溪看着她直接道:“不是,你跟我去首都。”
阮翠芝被惊到了,瞪眼看着阮溪,“去首都?我?”
阮溪看着她笑一下,“就是你啊,我先去上学探探路,等我在那边安排好,到时候你和姑丈一起过去。你听我的,这两年找徒弟带一带,一定要好好带,一定要教好。”
阮翠芝还是觉得像在说梦话,“可……可能吗?”
阮溪倒是淡定,“你不信我啊?”
阮翠芝忙道:“我不是不信你,我只是觉得……太难以想象了……”
阮溪拿过她的手捏着,看着她的眼睛,“反正你听我的,你这两年带带徒弟,让他们学成手艺自立门户,等你走了这山上也不至于没人做衣服。你也刚好练一练带人的能力,看怎么样去教,他们能学得更快更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在首都从小干起,以后要是干大了,再把爷爷奶奶五叔五婶接过去,继续往大了干。”
阮翠芝被她说得心里噗通噗通跳得特别厉害。
去首都?往大了干?
天呐,她做梦都不敢说这种话。
这话要不是从阮溪嘴里说出来的,她估计早就出口骂人神经病了。
她看着阮溪的眼睛,吞了一大口口水,又吞了一大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