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的人,阮溪也确实很想去看一下电影,就好像真的长这么大没看过电影似的。所以她没多耽误时间,拉上凌爻出门就跑了。
刚好他们刚才打听着找阮翠芝家的时候路过了天凤中学的附近,所以现在也不需要再去问路,奔着天凤中学的方向直接跑过去就行。
因为有新鲜事在眼前,阮溪和凌爻暂时又忘了累。
他们跑到天凤中学,果然看到操场上乌压压挤满了一片人。
他们因为个子矮,挤在后面根本看不到完整的屏幕,只能看到上面小半截。
阮溪尝试踮起脚,“根本看不见啊。”
凌爻比她高,但是一样也看不到全部屏幕,“我也看不见。”
他尝试踮起脚,想着自己能不能把阮溪托起来什么的,自己就听个声,让阮溪去看画面。结果他转头一看,忽然发现站在身边的阮溪不见了。
他心里一沉,忙转头四处去找,出声喊:“溪溪!”
喊了几声没找到阮溪,却听到阮溪的声音在叫他:“崽崽!这里!”
凌爻努力辨别声音的方向,但因为周围人实在太多,声音嘈杂,根本听不出来具体来自哪。于是他努力听着声音,在周围四处找了一下。
最后他在一棵树上看到了阮溪。
那是操场边的一棵槐树,枝丫横生,绿叶如帽。
现在已是过了花期,树上没有挂花串。
他几步跑到槐树下面,仰着头往树上看。
阮溪坐在枝干上低着头叫他:“崽崽!快上来呀!”
凌爻应一声,在下面找了找爬树的姿势和感觉,但尝试了几次都没上去。他从小就不是一个爱皮的小朋友,溜门撬锁爬树打架这些事,他都不会。
阮溪看他上不去,只好自己往下来一些,把手递给他,让他拉着借力上去。
凌爻拽着阮溪的手,好容易爬上去了,与阮溪在树上面对面坐着。
呼口气,凌爻扶着树干说:“没想到你还会爬树。”
阮溪嘻嘻一笑,“是挺意外的,我居然会爬树。”
这不是她自己的本事,是身体上的记忆。
两人坐稳后都调整了片刻呼吸,从树上往下看,虽然离电影幕布远了一点,但好歹能看到全部的画面,也挺清楚的。声音因为有喇叭,那自然是能听到的。
电影这会还没开始,放映机的光影投在白色幕布上,有很多人小孩挤着抢着在那玩影子。有的蹦蹦跳跳装兔子,有的用手指摆出个鸽子,翅膀一振一振地飞。
阮溪看看幕布上那些影子,好奇问了句:“也不知道是放什么电影。”
凌爻是和她一起过来的,到这里后也没和别人交流过,自然也不知道是放什么电影,所以他接着阮溪的话说:“等会就知道了。”
阮溪把脑袋歪靠在树干上,“这次运气还挺好,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电影呢。”
凌爻说:“我也好久没看过了。”
两人便就坐着树上等了一会,等到幕布上面的画面突然一闪,有人跟着高声叫了一句:“前面的赶紧坐下,别玩了,电影开始了!”
前面的小孩倒也听话,很快就坐下没了身影。
放映机吱吱转动,慢慢人声也小了,操场上很快就完全安静了下来。
极具年代感的音乐声响起,阮溪稍打起精神,看着幕布上的微微晃动的字幕。这时代的电影似乎都这样,字幕一直在微微地晃动。
制片厂的名字过去后是电影名,阮溪看着幕布小声读出来:“英雄儿女,根据巴金小说‘团圆’改编。”
读完她看向凌爻,“你看过吗?”
凌爻点点头,“以前看过,不过已经记不清具体情节了。”
阮溪笑笑,“那就再看一遍。”
在娱乐项目极其少的年代,别说是看两遍,便是十遍二十遍,也没有人会觉得看腻了。看电影在这时几乎是一件神圣的事情,放映员放什么人们就看什么。
放映员这个职业也是份美差,人人敬重地位很高。
不管到哪个地方放电影,当地干部都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一番。
电影开始后没有人再大声说话,小声的也几乎都听不到,于是阮溪和凌爻也没再聊天。他俩坐在树上,远远看着电影幕布,和大家一起沉浸在电影情节里。
阮溪刚才听说操场这边有电影看的时候比较兴奋,但真正坐下来开始看,她慢慢就没那么兴奋了。她到底不是第一次看电影,而且还是看过无数电影的人。
如果她是真的第一次看电影,大概率会兴奋得把电影从头看到尾,哪怕放一夜她都能一分钟不错过地全部都看完。但她现在过了兴奋劲,开始困了。
她走了两天的山路过来,昨晚在温泉附近睡的时间也很短,眼前的电影画面刺激不了她的兴奋神经,于是慢慢就变成了催眠剂。
阮溪想要坚持,甩几下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但甩过几回脑袋之后,这一招就彻底不管用了。于是她额头贴在树干上,看着电影幕布慢慢眨巴眼。眼睛越眨越小,越眨越慢,最后就贴着树干睡着了。
凌爻一开始没发现,看到她闭着眼睛便叫了她两声。
发现阮溪是累到睡着了,他没有出声叫醒她。他在树上找个方便的姿势,一只手扶着阮溪的胳膊,不让她睡着睡着掉下去,另一只手则探过去垫到她的脸下。
他用手掌把她的脸与树皮隔开,不让她的脸蹭在硬而粗糙的树皮上。
电影的声音响遍整个小镇,阮溪在老槐树上沉入梦境。
睡一会似乎是觉得不太舒服,她微微动一下头,脸蛋在凌爻的手背上蹭了几下。
蹭完后她不再动,贴着凌爻的手背越睡越熟。
喇叭里电影的声音很大。
凌爻却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第021章
阮溪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被凌爻叫醒的时候,操场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迷瞪着睁开眼,反应了半天才想起来, 自己在天凤中学的操场上看电影呢。
凌爻跟她说:“已经结束了。”
阮溪强迫自己醒神, 又意识到,自己居然是抱着树睡着的。她眨眨眼看向凌爻,说话鼻音重, 有些抱歉道:“我实在是太累了。”
凌爻的左手还握在她胳膊上扶着她, 以为她是没能看成电影而有些难过,便安慰她说:“没事的,以后有机会再看, 总之来来回回放的都是那几部。”
阮溪只是觉得和他一起来看电影, 自己睡着了有点不合适。对于没看成电影她没什么感觉, 她打个长长的哈欠,“走,回去睡觉去。”
下树往回走的时候,她又问凌爻:“这电影讲了什么呀?”
凌爻自然还是觉得她在遗憾,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看电影,结果没想到电影开始没多一会她就累得睡着了,而且睡得叫都叫不醒。
于是凌爻很详细地给她讲电影的内容,“就是抗美援朝时期, 一个志愿军的政委叫王文清,他到前线去视察, 在战场上遇到了他老战友的儿子王成,王成说自己有个妹妹叫王芳, 也在军中, 后来王成在战役中牺牲了。王芳在文工团, 和王文清见到后,王文清认出她是自己十八年前失散的女儿……”
阮溪听他说完整部电影,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就是失散多年的一对父女,在战场上相遇,父亲帮助女儿坚持战斗,到最后相认的故事。”
凌爻点点头:“嗯。”
阮溪扭一扭自己的脖子,“我实在是走了两天路太困了,以后有机会再看吧。”
凌爻看她好像也没特别在意这事,也就放轻松了心情。
两个人说着话回到阮翠芝家里,阮溪的姑丈和表弟表妹们都已经洗漱过了。阮溪和她姑丈打招呼,客套又简短地寒暄了几句,她姑丈便进屋睡觉去了。
原身和她这姑丈以及表弟表妹们接触很少,以前阮翠芝一年回一次娘家,回山里的时候还能见一面,最近几年都没见,所以难免生分,多热情也是没有的。
阮溪无所谓,反正见完这次,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她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去酒坊打完酒就回家。
但阮翠芝对她这个侄女还是好的,在阮溪和凌爻去看电影的时候,她还把阮溪和凌爻的衣服给拿出来洗了,洗完晾了一阵,又拿熨斗烫了烫,现在已经干了。
阮翠芝把衣服拿给阮溪和凌爻,对他俩说:“你们去看电影的时候,我把你们的衣服拿出来洗了,已经晾干了,洗个澡早点睡觉吧,天不早了。”
阮溪倒是想和阮翠芝多说说话,替刘杏花问问她近些年过得好不好。在镇上生活,生活物资丰富不少,应该比山里过得好很多吧。
但今晚时间赶得太紧,阮溪没有机会和阮翠芝多说话,便就应下话,去梳洗一番又把脏衣服洗干净晾起来,先睡觉去了。
按照阮翠芝的安排,阮溪和三个表妹挤一个床,凌爻则和她的表弟挤一个床。怎么也比睡野外好多了,阮溪和凌爻睡得都很沉。
知道他们走两天的路过来累得很,第二天早上阮翠芝也就没有叫他们,让他们自己睡到了自然醒。而阮溪和凌爻自然醒过来,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睡是睡饱了,脸面上却是有些过不去,毕竟这不是自己家,在亲戚家这样睡觉不合适。
阮翠芝看阮溪客气,只笑着说:“有什么的,累了就多睡一会嘛,没事的。”
可这哪是多睡了一会,这是多睡了半天。
阮溪虽然不好意思,但也没有过分和阮翠芝客气生分,毕竟是她亲姑妈。
因为时间上快到中午了,她也就没有和凌爻出去,而是留在家里帮阮翠芝干点杂活。
阮翠芝做午饭,阮溪和凌爻就在旁边蹲着,有什么事就起来帮忙。
也就趁着这机会,阮溪和阮翠芝聊了聊天。
阮翠芝也惦记娘家人,先问阮溪:“小溪,你爷爷奶奶近来身体都怎么样?”
阮溪笑着说:“都挺好的,能吃能喝,还能撸起袖子打架呢。”
只是再走个两天的山路出来那已经不成了,人老了腿脚没这耐力了。
听到打架这话,阮翠芝目露好奇问:“打架?和谁打架?”
事情都过去有些日子了,阮溪现在说起来也轻松,“您不知道,二叔和二妈闹分家分出去单独过了,之前二妈还冤枉我偷东西,被奶奶打了一顿。”
阮翠芝和孙小慧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她这二嫂表面上看着老实,但其实鬼心眼子多,这世上就没有她不想占的便宜,也没有她能愿意吃的亏。
还好刘杏花镇得住她,倒也不怕她翻出天去。
阮翠芝没说孙小慧什么话,只问阮长贵为什么要分家。想了想她自己竟也想出了头绪,接着就问:“是不是因为你五叔要讨婆娘了,他不想分担?”
阮溪点点头,“您猜得太对了。”
阮翠芝轻轻吸口气,也没说阮长贵的不好,只又继续问:“那你五叔说成对象没有?定好了日子没有?什么时候结婚?”
阮长生结婚的话,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要回娘家去的。
结果阮溪摇头告诉她:“还没说成。”
阮翠芝:“他这年纪能说了,说着看着连带订婚,差不多就能结婚了。”
阮溪点头,“奶奶找媒婆在看着了,应该快了。”
凌爻是个外人,不知道阮家的事,插不上话题,所以坐在旁边一直也没出声。但阮溪会特意照顾他,一会往他看一眼,让他不觉得被冷落而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