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就孩子也不管了?
说走就走了?
追不回来也没有办法,一家人回到屋里。
进屋看到刘雄被打成了猪头,三个丫头全都吓一跳。
二妮问:“谁打的呀?”
现在说是谁打的还有什么意义,刘雄妈只看着刘雄,没好气跟他说:“你媳妇头也不回走了,小虎子摔地上她都没回头看一眼,你看怎么办吧!”
刘雄倒是有骨头,“让她走!最好别回来!”
刘雄妈抬手想打他,又下不去手,恨恨地说:“就有你能耐!你好好的你打她干什么呀?翠芝哪里不好?这镇上还有比她贤惠的媳妇没有?”
刘雄:“呵,我看她那张木头死人脸我心烦!”
他爹实在没忍住,抬手在他身上捶一下,捶得他又“唉哟”一声惨叫。
捶完直接转身往外走,一副什么都不想再管的样子。
“被打死都活该!”
啊嚏——
阮溪趴在石头边默写古诗,忽又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阮洁转头看她,“姐,你是不是要感冒啦?”
凌爻也看着阮溪,阮溪摇摇头道:“没有,就是鼻子有点痒。”
她今天下午打了好几个喷嚏,在老裁缝家画画的时候也打了两个。
每次打完喷嚏她都会想到阮翠芝的事,眼下交通和通信都很不发达,真是做什么都不方便。比如说现在他们只能干等着,阮长生不到家就不知道事情怎么样。
晚上她和阮洁躺在床上,还想着这个事情,看着帐顶出声说:“也不知道三姑的事怎么样了,你说五叔能处理得好吗?”
这事要不是她去公社发现的,要不是她看到了阮翠芝胳膊上的伤,或许还没那么关心在意。反正她一想到阮翠芝身上的伤,心里就忍不住有气。
她要是有能耐,她都想去打死刘雄那个死人渣。
阮洁出声说:“五叔虽然一天到晚流里流气的没个正形,但他还是有主意有分寸的。毕竟在外面带着好些人一起混日子,也还是要点本事的。”
阮溪笑笑,“不知道你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阮洁也笑出来,“反正他对我们两个挺好的,每次在外面弄了点好吃的,都会拿回来给我们两个吃。不管别人觉得五叔好不好,反正我觉得他好。”
阮溪笑着点点头,“这倒也是。”
姐妹俩聊天聊到困,眼睛闭合几下,也就肩膀挨着肩膀睡着了。
次日起来,洗漱吃饭出门,又是新的平平无奇的一天。
因为现在是八月份,离过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所以找上门来做衣裳的家庭并不多。等过几个月快要过年了,各家各户张罗着做新衣裳准备过年,到时候会很忙。
没什么人上门,日子就过得清闲一些。
阮溪到了老裁缝家还是埋头画画,不与阮跃进争高低。只要阮跃进不过来犯贱招惹她,她不会主动和阮跃进说任何话,一直都是各忙各的。
阮跃进时不时就表现出自己特聪明特牛的状态,阮溪和老裁缝也都不打击他,只把他当个傻子看。反正反话说了他也听不懂,还真以为在夸他。
既然他以为是在夸他,那就多夸夸他好了。
他回家时的状态好,导致孙小慧的心情跟着好,也可以给阮溪和阮洁减少很多麻烦。孙小慧心情愉悦了,天天盼着儿子学成手艺当裁缝,自然没心思出幺蛾子。
至于阮跃进在当裁缝这件事上到底有多少天赋和多大的可能性,那真的是,只有天知地知,老裁缝知,阮溪知。
现在最让阮溪佩服的,就是阮跃进的意志力。
绝对是,一级棒!
阮溪在老裁缝家呆上大半天,又在山坡上学习小半天,和阮洁回到家喂猪喂鸡做饭吃饭,梳洗完躺到床上松口气,这一天便又算是结束了。
外面夜色沉沉,阮溪躺在床上跟阮洁说:“五叔明天应该能回来吧。”
阮洁还没出声应话,忽听到外面传来阮长生的声音:“爸妈,我把三姐带回来了。”
听到这话,阮溪和阮洁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赶紧扯开帐门下床出来,给阮翠芝和阮长生开门。阮志高和刘杏花年龄大动作慢一些,又等了片刻才出来。
看到阮翠芝,刘杏花眼眶一湿,上去捏住她的手说:“你还知道回来啊?”
阮翠芝眼眶也湿了,“妈,对不起,让你们操心了。”
刘杏花吸一下鼻子稳住情绪,又问阮长生:“你把你三姐带回来了,那刘雄呢?”
阮长生直接道:“我把他往死里打了一顿,刘雄变狗熊了。”
刘杏花有些担心:“你有没有收着些?没把他打出什么来吧?”
阮长生:“我没把打死算他命大!我昨天刚到镇上找到他家,就看见他在院子里踹了三姐一脚,那是下的狠脚,直接把三姐踹得摔在地上,你说我打不打?而且你们猜他为什么打三姐,就是因为三姐抬水缸的时候滑了一下手!昨天要是我不在的话,他肯定还得上去再踹三姐几脚出气,他就是个该死的人渣!”
阮志高听了一肚子气,有气没地方发,竖起眉头恶声恶语重重骂道:“这个狗日的混账王八蛋!我好好的闺女嫁给他,就是让他这样欺负的?”
刘杏花听得是又气又心疼,关心阮翠芝:“翠芝你身上没事吧?”
阮翠芝湿着眼眶摇头,吸着鼻子道:“妈,我没事。”
正屋西头房间里,孙小慧和阮长贵也听到了动静,但没有立即起床出来。
孙小慧好奇问:“小五子怎么突然把翠芝带回来了?”
这都多少年没回来了,人人都说她在镇上过着了不得的好日子。
这么看来,过得倒也不见得有多好。
阮长贵道:“我怎么知道?起来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孙小慧跟在他后面起床,两人一起下床到边屋里去。
进了边屋,看到所有人都在刘杏花的房间里坐的坐站的站,有的坐床上,有的坐板凳,阮长贵看向阮翠芝出声招呼了一句:“三妹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刘杏花心里堵着气呢,正愁找不到人撒。
阮长贵过来撞枪口,她冲阮长贵就说:“怎么你三妹回来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阮长贵就冤死了,“唉哟,妈,我是这意思吗?”
刘杏花很不客气道:“你该干嘛干嘛去,这里没你的事。”
夫妻俩都不是实心的人,来了除了看热闹添乱,能帮上什么忙?
阮长贵自讨了个没趣,吸口气说:“算我多管闲事好吧?”
说完转身就走,顺手拉了孙小慧一起。
两人回到自己房间里,孙小慧小声说:“自己一个人回来的,连孩子都没带,还是小五子去给带回来的,我猜肯定是在婆家挨欺负了。”
阮长贵躺下来睡觉,没心情道:“管她做什么?睡觉!”
阮长贵能睡得着,孙小慧想听八卦的心熊熊燃烧,哪里睡得着。
等阮长贵睡着了,她偷偷摸摸下床,到刘杏花房间的窗户外站着,听墙角去了。
边屋里,刘杏花等阮长贵和孙小慧走了,拉了阮翠芝的手又问:“你现在老老实实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瞒着,嫁到刘家这些年,你到底都过得好不好?”
事情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瞒着的。
阮翠芝吸吸鼻子道:“先前的七八年是不错的,虽也说不上有多要好,但日子过得还算正常,他对我不好不坏。那时候每年回来一次,他嫌山路难走虽不大乐意,但每次也都是陪着来的。等到后来生了小虎子,家里有了男娃,他可能是觉得我帮他完成任务了,就改了性子,看我越来越不顺眼,有点气就往我身上撒。”
阮志高听得气闷,“他那么早就开始欺负你了,打你打成这样,你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他就是看你什么都忍着,不敢让人知道,所以才敢这么欺负你!”
阮翠芝低头缓片刻,看向阮志高,“爸,离家太远了,我怎么说呢?”
阮长生接话道:“家就在这里,过得不好你不知道回来?腿长在你自己身上,难道他能拿绳子绑着你不成?还是你也嫌家里穷,不想回来?”
阮翠芝忙说:“当然不是了,我只是不想有点事就找你们,爸妈年纪一年大过一年,能折腾多少事操多少心呢?我不想结了婚还不安生,老回来娘家折腾,叫人看笑话。我也舍不得四个孩子遭罪,我走了,她们怎么办?”
刘杏花道:“我们不需要你这样考虑,你考虑来考虑去,苦的是你自己!你说你不想叫我们操心折腾,可在我听来就是生分,遇事不找娘家人找谁?”
刘杏花说得是,她一直遮掩这件事,一直忍气吞声不让人知道,就是因为她顾虑太多。想这个想那个,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有气有苦有委屈全都自己吞。
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刘雄,所以不敢和他叫板,免得受到的拳脚棍棒更多,就觉得忍一忍,他打几下出气也就算了,于是一次次这样忍过来。
她又是特别怕惹事的性子,不敢惹事,也不想把事情闹起来,不想家里成天吵吵闹闹叫人看笑话。她用忍气吞声的方式来维持家庭和睦,至少让外人看着和睦。
当然,也是为了四个孩子,为了那个所谓的家。
再有她娘家实在是离得太远,远水救不了近火。而且她也不想结婚了还给父母添负担,让他们为她的事情操心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但现在事情一下子闹开了,闹得人尽皆知,她身上顿时像卸了担子一般,感觉也没什么不得了的。担心的事情全都发生了,也没想象中那么不能接受。
不止没有不能接受,她甚至还有一种解脱感。
之前脑子里所有的顾虑,现在全部都发生在了眼前,她发现自己也是能够面对和承受的。最最主要的,她的父母和弟弟还把她当个宝贝,她不能让他们失望。
她可以依靠他们,她不需要再自己默默忍受了。
如果这次不是阮长生过去闹,她大概率还是忍忍就算了。但现在她爸妈和阮长生已经帮她出头,已经把事闹开了,她就不能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受气。
她自己一个人忍可以,但她不会让家里人陪着她一起忍。
她仍是觉得愧疚,半天又说一句:“妈,对不起,是我没用。”
刘杏花看她这样忍不住心疼,捏着她的手说:“全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嫁给刘雄,不该让你嫁那么远。当时我就该明白,刘雄他就不是个好东西!”
阮翠芝摇头,“我自己愿意嫁的。”
她当时觉得可以嫁到镇上,刘雄看着又老实踏实是个过日子的人,是自己八辈子修来的福气,高兴得不得了。就算知道刘雄不是很想娶她,只是他父母喜欢她,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嫁了。
这几年她不是没后悔过,只是嫁都嫁了,孩子都生四个了,早就没法回头了。
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的,刘杏花没再扯这个,又安慰阮翠芝说:“你现在就什么都别想了,先安心住下来,自己家,想住多久住多久。等他们刘家的人过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不给个说法,这事没完。”
阮翠芝现在别无想法,都听刘杏花的,点头应声:“嗯。”
但她刚应完,一直站在箱子边没出声的阮溪忽开口说了句:“给什么说法都没有用,哪怕是他跪下来痛哭流涕都没用,遇上这种事情,只能离婚。”
听到这话,阮志高、刘杏花、阮长生、阮翠芝和阮洁全都转脸看向阮溪,脸上也全是愣怔的表情,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还是刘杏花先反应过来,疑惑出声:“离婚?”
阮志高接话道:“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阮溪看向阮志高:“爷爷,我比您想象的懂得多,男人打女人这种事情,只要开始了就不可能会改掉。尤其像三姑这种,刘雄都打她几年了,更不可能改掉的。哪怕今天他到这跪下来哭着认错,明天回到家里,脾气一上来照样还是会打。”
屋里的空气一时间凝结起来,阮志高刘杏花几个人还是全都看着阮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