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有决捏着自己的布条,默默走近,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优优还没完成任务,注意力自然大半都是放在他身上的,此时见他走近了,便主动问他:“子毅也要系在这儿吗?”
祝有决适时点了点头,手伸过去将红布条递给了优优:“要的。”
待到三个人的名字都绑在相思树上了,杨伽小心翼翼地蹲下让优优下来,优优扶了扶头顶的幕离,透着朦胧的白纱望向系好的布条。
三个自己的名字,三个青年的名字,整整齐齐一排,显得有些怪异又好笑。
这树上那么多系在一起的布条,写着各色的姓名,不知最终到底有几对是真正获得圆满。
而此刻站在树下的四个人,究竟又会走向怎么样的结局呢。
姻缘签,少年人,情丝系。
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①
*
黎国的车队停在路边休息。
“六皇子,喝口水吧。”一个侍从递给马上的少年一袋子水。
裹得严严实实的少年接过,喝了一口,说了一句谢谢。
以他的身份原本可以不用说这句谢谢,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明面上是黎国赶赴陈国参加国宴的皇子,实际却是黎国送与陈国的礼物。
侍从见那双比女子还精致美丽的手,不禁有些叹息。
黎国的君主并不算英明,虽然称不上昏庸,但是挡不住连年的天灾人祸,国力日渐衰微,需要依附大国存活,于是选择向陈国示好。
这次的陈国国宴,其他几个大国也会参加,君主让六皇子来此,让他即使无法攀附陈国君主,也必然要在恒、晋、楚三国里挑选一位。
谁让黎国六皇子,竟生得如此惊人的美貌呢。
有宫中传闻黎王本也对六皇子动了绮念,因此才被王后举荐出国参与陈国国宴。
说实话,黎国能想到这一出,也基本是国情无救泥沼深堕垂死挣扎了。
没有一个正常国家君主会整这出。
可怜六皇子,生母在朝无人地位卑微又早逝,黎国君主无能,黎国皇子又多,面若好女的精致样貌,只能给他带来灾祸。
黎元晏看向路旁的杏树,杏花零落一地,与尘泥混在一起,凌乱凄绝。
“杏花已经谢了吗?”他呢喃道。
黑色的裹面巾中露出的春水般动人的眼眸,本是无限生机的年纪,透着一股子郁郁的死寂。
稍作整顿后,车队再次出发,日落前,他们要到达陈国国界内,寻客栈住下。
*
有百花宴名士出面夸赞祝有决的诗词,抨击声顿时少了些许,但是如若这些人一开始就不敢质疑权威,也就不会出现这波抨击浪潮了。
如祝有决所料,有一些人反而越压越义愤填膺似地反扑,人虽然少了,声音却更大了。
祝有决也是个妙人,他把那篇骂人不吐脏字的文章交给了黄州各酒楼的说书先生,花钱让他们早中晚各念一遍,看是否有人对号入座去修改。
这一波骂的引经据典有逻辑,每个字都不在骂人又每句话都在高声对骂,指桑骂槐处只等人对号入座。
某些才子们听得直捏杯子又不好生气。
虽然解气但也是挑衅的危险性行为,果然名士平息的质疑声又因为这篇文章开始愈演愈烈,只是倒没有人再去改这篇文章。
茶楼里,祝有决听着这些质疑声不禁勾起了唇角。
容嘉栎和苏彦听了都很生气,见他还有心情笑,不解道:“子毅怎么都不生气呢?”
祝有决不语,只是饮了一口茶水,摇了摇头。
并不是很难分析,优优会意道:“那时他们通过文章分析来反驳子毅,是有理有据的文斗,尚还有几分实力在,子毅才腾出时间去回应,如今骂的狠的那些,只是无能罢了,不必生气,我相信子毅已经有了其他行动。”
优优说完看向祝有决。
祝有决眼中有了些许笑意,没什么比心上人懂他更令人觉得欣喜宽慰的了。
“对了,怎么没见雪颜?”容嘉栎现在虽然因为天天和苏彦腻在一块,和顾雪颜阴阳怪气的时间少了,但是还是不习惯没她斗嘴的日子,第一时间便发现她不见了。
优优讶异道:“她早上没同你们告别吗?她似是很匆忙地整理了行李来同我说,她今天就要回蜀中,无法一起待到十五看夜景了。”
顾雪颜回蜀中了?
容嘉栎搞不懂她又整得哪出,这么着急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往常不是装得和人精似的,结果这次只向优优告了别,这事处理得都不像她了。
系统77感叹道:“是嘛,早上她那样子特别像我定了闹钟起床但是闹钟没响,一觉睡到了下午才发现要去管理局上班。”
优优听到这里有些疑惑,快穿系统很难说究竟是什么生物,若说是一串数据,也太过鲜活了,难道AI意识到极致便是接近人类吗?
不过现在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离十五之期还有五天,优优趁着喝茶的间隙偷偷瞥了一眼祝有决。
她还有个任务没完成。
.
作者有话说:
①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玉楼春.春恨》【宋】晏殊
-
还有一更我尽快!
第28章 绘画闲聊 [V]
其实这个任务挺模糊不清的,说脏话这事得有人有主观想法去骂,那才叫脏话,不然同音的一些词汇,本身并不能算作脏话。
比如在优优原生世界,“淦”字等同于脏话谐音,但本身字义许多,还是个姓氏,如果不是本身语气和意思就是要用作骂人,有时候可以单纯理解为是个语气词。
那么如何才算说脏话,单独的词汇定然不行,可是完整的吐脏都太没素质了,祝有决就是被逼得再急,也不会如此待人。
“子毅,这个字怎么念啊?”优优指着纸上的字问道。
祝有决正在看书,闻言瞥了一眼,温声回道:“念‘淦’。”
显然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系统也没有显示任务完成。
果然。
似是想到了什么,祝有决提醒道:“在黄州还是不要说这个字为好,似乎在这边‘淦’字有其他不大好的语意,会与他人起冲突。”
咦?在黄州这地居然当真算个脏话词?
优优默不作声地翻了两页书,感觉这个设定是个突破口。
但是祝有决自己都这么提醒了,估计就更不会这么说了吧。
话本看到一半的时候,纱绫说庞宣易求见,来找优优,说要作画。
哦,对了,庞宣易的美人图还未画。
答应别人的事自然是要做到的,优优当即便放下话本出去了。
门被轻轻带上,祝有决放下书看了一眼优优坐过的位置,垂下眼觉得有些失落。
不是因为逐渐习惯了她在身边的感觉,而是因为越发明白自己的心思,便迫切希望时刻同她在一起。
可是每次同她在一起,自己总不会找什么话题主动表现,书海万千在脑中,向来思如泉涌笔走龙蛇的上京第一才子,面对心上人却显得如此无趣。
窥伺她的人太多了,必须要主动一些才有机会。
庞宣易的来访和优优的离去突然让祝有决开了窍,意识到了这个主要问题。
丹青诗文,没有他不擅长的,如今只是对着一个杨伽一个庞宣易罢了,优优以后还会有更多追求者,对她的情意迂回着在相处中周旋倒不如大胆表明心迹。
祝有决现在所想到的,杨伽和庞宣易何尝不想。
但是优优平时确实对祝有决更为上心,所以祝有决敢现在就下决心去表明心迹,而两人均有些在度量时机的意思。
祝有决走到案前,铺开宣纸。
*
庞宣易选的绘画地点就在杏花开放的长廊边。
这个季节的桃花已经开过了,不过黄州地理位置偏南,这里的杏花还是开放不久,还开得很盛,稍带红晕的花瓣层层叠叠扎堆绽放在枝头,美不胜收。
今日阳光驱走了一些春季的遗寒,撒落在人身上令人觉得暖融融又不刺眼。
落在优优身上更是宛如镀上了一层自然的光,晕开她的轮廓,让她变得如白玉般剔透。
“那我,就靠在这处阑干上吗?”优优问道,“不需要做什么动作拿着什么道具吗?”
庞宣易温和道:“什么也不用,无需拘束。”
她什么也不必做,站在那里,光和春日皆温柔,落于笔下便是美人图。
但是一个人坐着靠着站着也是无聊,庞宣易便开始同优优聊天。
“优优姑娘觉得所南君此人如何。”庞宣易状似无意地开了个头。
要了解优优对祝有决的看法应当放在第一位,如果优优对祝有决已经有了想法,那就得先让她死心。
想到这里,笑得温暖落笔也轻柔的青年,眸色莫名深了深。
系统77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这些男人的把戏,说道:“那铁定是好人啊,还能咋回答,我也觉得你们这几个都不错,可惜那天解签都解不出个方向,现在东磕一口西磕一口,磕得我觉得自己都像个海王了。”
优优却回道:“子毅,如我父亲一般,是个很温柔的人。”
出乎意料的回答,系统77和庞宣易都不曾料到。
庞宣易顿了顿,便随着优优的话顺势拉开了话题:“优优姑娘的父亲听闻是赵州县丞,赵州……简行了解不多,若有幸在下定去拜访伯父。”
优优听到赵州县丞这几个字回过神来,微微笑了笑,目光落在远处,眯起眼任由风吹过鬓角。
“我的性格,大半源自于父亲,他教我温柔礼貌,教我唱歌,教我无论何时,都要相信自己保护自己,他说人世走一趟绝不是来还债的,这世界上美的东西那么多,一定是万分幸运才降生成人,故不可自厌自弃,不可荒废。”
优优谈起她父亲时面上的神色,比春光比飘落的杏花,更为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