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夷垂死梦中惊坐起,这不是书中男主江云琛吗?如果她记得没错,今天就是他被捕的日子。
不行,她不能眼看着江云琛被抓!
看着掉头就要往外走的江云琛,她当机立断:“站住,你受伤了,快点脱下外套,我给你止血。”
接着,又朝震惊的苏皖镇定道:“你喷点香水,遮住血腥味。”
见青年一副警惕犹疑的模样,白辛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喝到:“江云琛,你要是不想被小日本抓,就快点。”
江云琛从没见过这样声色俱厉的白辛夷,竟鬼使神差般的脱下了皮夹克。
那边的苏皖也没闲着,她根本没时间思考,迅速地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瓶法国香水,开始喷起来。
等她喷好香水,打开窗户,就见面前的女孩就跟变戏法似的,先是将一条白绸巾撕成了两条,接着又飞快地用白布条系在了江云琛上臂的三分之一处,剩下的那块稍宽些的布条则缠在了江云琛的伤处。
这熟练又专业的动作,差点让苏皖看呆了。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和云琛竟然就这样被白辛夷牵着鼻子走了。
江云琛已经穿上了外套,幸好他半路上扔掉了西装,又高价买下了路人的一件皮夹克。不然,鲜血就要浸透他的外套了。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白辛夷的歌声刚一响起,苏皖就心有灵犀的跟着唱起来:“晚风拂柳笛声残 夕阳山外山……….”
“牡丹的调子起低了,应该这样,”江云琛的脸上扬起了然的笑意,大声哼唱起来:“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白辛夷给了两人一个赞许的眼神,不愧是男女主,不但反应迅速,还有着超乎寻常的默契。
这时,就听“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了。
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便服棉袄,头上戴着日本宪兵队军帽的中年男人,后面是几个穿着日本宪兵队制服的士兵,士兵后面是个三十来岁的军官,看军衔是个中尉,应该是宪兵队的小队长。
“有没有看到G党分子?”前面带头的不知是翻译还是侦缉队员的中年男人,一双不大的眼睛在白辛夷三个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G党分子?”白辛夷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懵懂又紧张的样子,“江老师在指导我和茉莉唱歌呢,不知道啊。”
黑衣男人后面的一个宪兵队员用力呲了呲鼻子,冲黑衣男人说了一句日语。眼瞅着,江云琛和苏皖的脸色就变了。
“嘶!”电电光火石间,白辛夷发出一声痛呼,双手抱住头。
“牡丹,你有没有事?”苏皖立刻明白了白辛夷的意思,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担忧地问:“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白辛夷摘下了厚重的假发,露出了缠着纱布的脑袋。
“皇军阁下,白牡丹小姐头部受了伤,有些恍惚,冲撞了皇军,还请皇军多包涵。”江云琛适时地用流利的日语向宪兵小队长解释。
“阁下是?”宪兵小队长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江云琛。
“我叫江云琛,是大上海舞厅的编曲和音乐老师,曾在京都艺术大学留学,去年学成回国。”
“阁下在京都府求学?”小队长的眼中划过一抹光亮,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江云琛像是没有看到小队长眼中的光亮,脸上带着怀念,浅笑道:“是的,好想念岚山的风光,秋天的枫叶,春天的樱花,简直太美了!有时间真想回去看看。”
“江先生有没有去过万福寺?”
“当然!”江云琛勾了勾嘴角,深情地看了一眼苏皖,“我就是在万福寺里遇到了我的爱人。”
眼看着宪兵小队长阴鸷的脸色缓和下来,白辛夷的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江云琛的这一劫,应该可以躲过去了。
她都要给江云琛跪了,这就是男主标配啊。富家公子,长得帅又深情,海外留学,会说一口流利的日语。
“我是原田浩二,京都府人,不知江先生有没有兴趣切磋一二?”原田浩二对江云琛的态度已经肉眼可见的亲近起来,“我妹妹就在京都艺术大学上学。”
江云琛莞尔:“云琛荣幸之至。”
原田浩二最后扫了一眼在场的三个人,手一挥,做了个撤的动作。
“等一下!”穿着黑衣的中年男人喊了一声。
白辛夷刚刚落下的一颗心,立马又揪了起来。
原田浩二不满地看着黑衣男人,声音拔高:“李桑?”
“原田太君,我怀疑这个女人头上的伤是假的,血腥味不是从她身上传出来的。”黑衣男信誓旦旦地说。
原田浩二目光一凛,视线在白辛夷和江云琛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冲黑衣男抬了抬下巴。
黑衣男人就像是得到了狗粮的大黑狗,谄媚地朝原田浩二点头哈腰:“嗨!”
接着,黑衣男瞬间变脸,一改刚才的卑躬屈膝,趾高气扬的看着白辛夷,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让我看看你的头。”
“我的头包着纱布,怎么看?”白辛夷恨得压根直痒痒,在心里大骂汉奸的祖宗十八代。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汉奸都是最可恨的。
白辛夷的迟疑,给了姓李的汉奸莫大的鼓舞,他几乎已经确定白辛夷的伤是假的,目的是为了掩护他人。
“过来把你!”姓李的汉奸一把扯过白辛夷,脸上带着恶意的笑。
“你干什么?”江云琛想要上前阻拦,被苏皖扯住了。她死死地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的手心敲击着。
先等等!
李汉奸看白辛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根金灿灿的小黄鱼,满眼都在放光。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子,一手去扯她头上的纱布。
“你放手,我自己来!”白辛夷一把甩开李汉奸的手,小心翼翼地去解头上的纱布。
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辛夷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继续解着纱布。
谁知,还没等她解开,就见那个李汉奸突然伸出了手,猛地一下抓住了垂在她耳边的纱布,用力地一扯:“我让你装!”
“啊!”白辛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条件反射般的,上去就是一拳,砸在李汉奸的脸上。
李汉奸抹了一把鼻子,蹭了一手的血,立刻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小娘们,你敢打我!”
白辛夷闪到一边装鹌鹑,原身力气不足,这一拳下去只是见点血。要是换了她本人的身体,一拳能砸断李汉奸的鼻梁。
原田浩二没有理会李汉奸的哀嚎,示意其中一个小个子宪兵检查白辛夷的脑袋。
小个子宪兵仔细看了看白辛夷的后脑勺,当看到她后脑勺渗出的献血和染血的纱布时,冲原田浩二点了点头。
“我都说了,我真的受伤了,连原田太君都没说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白辛夷疼得眼泪直流,大声哭诉。
“这位太君,我是大上海舞厅的经理,我证明,江老师和两位小姐都是良民,是最守规矩的。”高经理终于挤了进来,帮着三人说话。
“八嘎!”原田浩二戾气大盛,照着姓李的汉奸,上去就是一脚,一点力都没收。
李汉奸被踢得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宪兵队刚进入上海没多久,还没像后来那样穷凶极恶、臭名昭著,还想着收买人心,故李汉奸的行为,让原田浩二大为光火。
等原田浩二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一直拉着江云琛的苏皖,这才放开了他,扑向了白辛夷:“牡丹,我们这就带你去医院!”
苏皖愧疚极了,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她没有办法,因为她知道,牡丹是真的受伤了,宪兵队就是检查了也不怕。可云琛不行,只要宪兵队的人发现他受伤了,一定会抓走他。
“我没什么,就是今晚唱不成了。”白辛夷抖抖索索的将纱布重新缠起来,疼得直冒冷汗。
高经理对下面的人一向很照顾,闻听忙说道:“牡丹,你先去医院,你今晚的曲子就让百合替你唱,玫瑰替茉莉,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还要麻烦高经理先预支我十块钱,发薪水时扣下来。”白辛夷觉得自己真是悲催,救人还把自己搭进去了,连去医院的钱都没有。
高经理叹了口气,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等下,我去给你拿。”
“牡丹,谢谢你!”等到高经理出去,江云琛这才向白辛夷道谢。
苏皖也愧疚地说:“牡丹,对不起,我刚才拦着云琛的行为太自私了,连累了你。”
“算了,好在有惊无险,都过去了。”白辛夷忽然有些伤感,刚才的一腔热血也都凉了下来。她不敢想象,要是她再出了事,白家一家人还能不能承受得住。
苏皖还想说什么,高经理拿着十块钱过来了。
白辛夷向高经理道了谢,和江云琛苏皖一起走出了大上海。
“我的车停在那边,你们先等我一下。”
“云琛,你的胳膊受伤了,还是我来开车吧。”苏皖从江云琛手里接过车钥匙,“你和牡丹在这等着,我去开车。”
等苏皖离开,江云琛神情肃然,一双锐利的眸子,死死地盯着白辛夷:“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第3章 质疑
白辛夷丝毫没有被江云琛的严厉语气吓住,淡定地回答:“一个不愿做亡国奴的人!”
江云琛微怔,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好一个不愿做亡国奴。”江云琛的脸上荡起笑意。
接着,话锋一转,“你是怎么会止血的?还有你那一拳,虽然力气不是很大,看起来却很凌厉,你应该练过吧?”
“秘密,一般人我不告诉他。”白辛夷故意卖了个关子,其实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们只要知道,我是不会伤害你们的。除非,你们做了出卖国家的事情。”
“我永远不会出卖国家。”江云琛急切说道。
只是他刚一说完,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他有些懊恼,自己无形之中已经被这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了两回。
正懊恼时,苏皖开车过来了,“上车吧,先送牡丹去最近的诊所。”
江云琛先给白辛夷打开后车门,自己则坐到了副驾上。车子一路行驶,很快就到了一家西医诊所。
值班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医生,叫凯文,美国人,生得高鼻蓝眼,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他检查了一番,确定白辛夷脑后的纱布被扯掉时,只是揭掉了因为血液干涸和纱布粘在一起的小部分皮肤,未造成大的创伤,让白辛夷交两块钱的治疗费即可。
白辛夷算了下两块法币的购买力,也就能买十几斤大米。凯文收她两块钱,已经是良心价了。
当然,钱是苏皖交的。白辛夷要还给她,她说什么都不要。两人好一阵推让,被凯文呵斥了一顿后才作罢。
凯文虽然脾气不大好,业务能力和医德还是不错的。他熟练地给白辛夷处理好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又交待了她一些注意事项,叮嘱她三天后来检查,并把线拆了。
三个人走出诊所,白辛夷看了眼苏皖,了然道:“我自己叫黄包车回去,你赶紧带江老师包扎去吧。”
他们干地下党的,做事肯定谨慎,不可能给别人留把柄,肯定有自己的渠道去处理伤口,她就不耽误他们了。
“我还是开车送你去吧,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姑娘不安全。”
“我家在法租界,那边的治安还是不错的。”白辛夷婉拒了苏皖的好意,江云琛受了伤,又被她用布条勒住了上臂止血,需要尽快处理。
“牡丹,你的大恩我江云琛记住了,有情后补。”江云琛没有再矫情,先是给白辛夷拦了一辆黄包车,叮嘱了车夫几句后,拉着苏皖上了小汽车。
黄包车夫是个快五十岁的汉子,个子瘦小,穿着一身补丁摞补丁的薄棉衣,带着一顶老毡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