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夷出了弄堂,拦了一辆黄包车,去了那间西医诊所,找到了凯文。
凯文还记得白辛夷,对她的态度还不错。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觉得没什么问题,让她交一块钱治疗费。
终于能拆线了,白辛夷非常高兴,兴致勃勃地去交钱。
交了钱,白辛夷愉悦地走向诊疗室。不料,刚走了没两步,迎面就冲过来一个瘦小的男人,眼看着就要撞上她。
白辛夷蹭地退后一步,像躲瘟疫一般。以她惯常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经验看,这男的不是想扒窃就是要碰瓷。
“对不起!”后退中,白辛夷撞到了一个人身上,身体一个趔趄,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抓。
然后,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馋老呸__嘴巴馋,好吃的意思。
第5章 跟踪
白辛夷一下就明白了那是什么东西,她只恨自己出门没看黄历,不然怎么会这么倒霉,交个钱都能这么惊心动魄。
“对不起!”转头间,白辛夷只看到了一个男人的下巴和脖颈间的黑色羊毛围巾。
说了声对不起后,白辛夷拿着收据就走,头都没回就去了治疗室。身上能带枪,不管是哪一路人,都是她惹不起的。
到治疗室时,凯文刚好处理好一个病患,正在用酒精棉球擦手。
“凯文医生,这是我交钱的收据。”白辛夷将收据放到桌上。
“好的,这就给你拆线。”凯文看了眼她脑后的纱布,提醒道:“拆了线后,伤口也不要沾水,等掉了痂就可以了。”
“嗯,谢谢凯文医生。”白辛夷坐到椅子上,等着凯文给她拆线。
让她没想到的是,拆个线竟会这么疼,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凯文用镊子每扯一下线头,她的身子就下意识地抖一下,发出“嘶”的一声。
“白小姐,上次你不是很坚强吗?”凯文拆掉最后一根线,揶揄道。
白辛夷正要反驳,就听门外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凯文!”
她转过头,待看清楚了来人时,顿觉眼前一亮。
即便白辛夷不是颜控,都不自觉地被眼前的男人吸引了。
男人五官精致,少有的骨相和皮相都好看,鼻梁、眉骨多一分都嫌多,搭配的恰当好处。裁剪得体的深灰色呢大衣包裹着他颀长挺拔的身躯,浑身上下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当白辛夷的目光落在男人完美的下巴和脖子上的黑围巾上时,心里咯噔一下,眼角瞥了一眼他的腰间。
男人注意到白辛夷的目光,眉头不禁轻轻的蹙起,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危险。
白辛夷觉察到男人的冷漠和不耐烦,以及深深的戒备,立马识相地收回了视线。
“白小姐,好了。”凯文将镊子和剪刀放进托盘,朝白辛夷抬了抬下巴:“你可以走了。”
说完,又冲来人说道:“靖之,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带兵驻扎在徐州吗?”
白辛夷眉心一动,眼角的余光扫了男人一眼,她果然没猜错,这人是个军人。
傅靖之棱角分明的脸肉眼可见的沉了下来,凯文这厮越活越倒退了,以为自己说的是英文这姑娘就听不懂了。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不但听懂了,还上了心。
再联想到她撞进自己怀里后,还趁机摸了摸他的腰,傅靖之整个人都不好了。
“凯文医生,谢谢你,我先走了。”白辛夷一向有眼色,看出来这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对自己不善,立马告辞。
上海上个月沦陷,大部分地区都被日军占领,就剩下了租界这个孤岛。这个什么靖之能出现在上海,肯定是偷偷潜回来的。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活脱脱在看一个死人,她可不想惹事。
四年公安大学的培养和半年刑警生涯,造就了白辛夷强大的心理素质。即使她的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依旧平静无比。在傅靖之探究的目光下,脚步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
傅靖之紧紧地盯着白辛夷的背影,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稍倾,他狠狠地睨了凯文一眼,“回来再和你算账。”
看着傅靖之英挺的背影消失在了视线里,凯文一时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个怪人又是抽的什么疯。
再说白辛夷,离开医院后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被跟踪了。
还真是风水轮流转,以前都是她跟踪别人,现在轮到她被跟踪了。
“既然这么喜欢跟踪别人,那我就陪你玩玩。”白辛夷嘴角忍不住翘起。这个什么靖之,还真是心思缜密,这是怕她告密吧。
于是,她不紧不慢地逛起街来。
先是去了一趟理发店,修剪缝针时豁一块的头发。差不多一个小时,从理发店出来时,一头披肩长发已经变成了齐耳短发。
接着,又坐着电车去了百货公司,从一楼逛到五楼,从化妆品柜到服装柜,再到鞋柜,只逛不买,很是悠闲。
看时间差不多了,白辛夷去了一趟女厕所。进去后,迅速脱下了外套,又从包里拿出假发套带上。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留着卷发,穿着夹棉旗袍的妙龄女子袅袅婷婷地出了洗手间,昂首挺胸的从一个头戴鸭舌帽、身穿皮衣的的小个子男人身边走过。
白辛夷出了百货公司,立刻叫了辆黄包车,“海格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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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法租界的一栋花园洋房内,一个穿着青果领毛衣开衫的英俊男人正坐在沙发上。欧式壁炉里燃烧着一团红红的炭火,房间里温暖如春。立式留声机里,正放着一首舒缓的英文歌曲。
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欧式真皮沙发和茶几,奢华的水晶吊灯,无不彰显着主人的富贵和地位。
“什么,跟丢了?”
“是的,少帅。”副官陈盛毕恭毕敬地说。
傅靖之神情一凛:“我说过了,不要叫我少帅,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师长。”
“在兄弟们眼里,您永远是我们的少帅。傅家军是大帅带出来的,兄弟们只听您的。要不是热河被日本人占领,大帅不愿意做汉奸称病回上海,傅家军怎么会分裂,您又不愿意打内战,那位才趁机弄了个草包压在您头上。您放心,兄弟们只识傅师长,不识杨军长。”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效忠党国是军人的天职,怎么能计较个人得失!”傅靖之不想再纠结这些没意义的东西,继续刚才的话题:“怎么跟丢的?”
“我也觉得奇怪,按说这贾六也是跟踪的老手了,怎么连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都跟不住?”
傅靖之示意陈盛接着说,陈盛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那姑娘先是去了理发店理发,理完发又去了先施百货公司,逛了快两个小时,贾六一直远远的跟着,确定没被发现。后来,那姑娘去了洗手间,贾六一直在外面守着,眼珠子都没错一下,等了一个多小时,贾六觉得不对劲儿,就让一个女清洁工进去看看。结果,清洁工说里面没人。”
“没人?”傅靖之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确定没被发现?怕是一开始就被发现了,人家在耍他玩呢?呵呵,有意思!”
“长官,是不是搞错了?虽然在医院只匆匆看了那姑娘一眼,但我觉得她应该就是个普通人。”陈盛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娇美的小姑娘能甩开贾六的跟踪,或许只是巧合罢了。
对,一定是自己的长官想多了。
“陈盛,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长进。记住,不要以貌取人,有些人善于伪装。”傅靖之眉头蹙了蹙,“正常人撞到人之后,不会去捏人的腰,更何况是一个妙龄女人。”
“我还是不相信这么娇滴滴的小姑娘是间谍,说不定人家是看你英俊潇洒,想接近你呢?以前,那些名媛交际花什么的,可没少往你怀里扑。”
傅靖之懒得再看这个蠢副官,肃然道:“那位白小姐可没有看起来那么柔弱,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应该是进入洗手间内乔装后出去的,贾六才跟丢了。”
“哦,如果是这样,那这姑娘也太厉害了。贾六在上海滩混了这么久,跟踪过那么多人,不管是G党的人,还是小日本的人,还没有失过手呢。”
“多派几个人去查,听凯文说,她叫白辛夷,那天晚上送她来的人,好像是江仲年的儿子,就从他身上查。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谁的人?是军统的?还是中G的?如果是特高课的人,就立即解决了她。”傅靖之沉声道。
作者有话说:
白辛夷:傅三,听说你要解决我?
傅靖之: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第6章 出丑
拆了线,白辛夷正式上班。
见她换了新发型,舞厅的小姐妹们呼啦一下就围住了她,夸她像个清纯的大学生,几个要好的小姐妹还关心地询问她的伤。
白辛夷一一谢过,众人这才散了,去换衣服化妆。
大上海舞厅有茶舞和餐舞,茶舞为每日下午三点到七点,餐舞每日下午八点到夜里两点,周六到夜里四点。
白辛夷签约时就和舞厅说清楚了,每天工作时间从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整个舞厅,除了几个□□星和红舞女,就只有她和苏皖可以选择上班时间。
“姑娘们,这是新买的裙子,你们试试。”大家正化着妆,红姐抱着一堆衣服过来,
红姐话音刚落,蓝百合就指着一件缀满羽毛的宝蓝色裙子说:“我要这件!”
“什么都要抢,也不看看自己合不合适。”红姐白了蓝百合一眼,“这裙子,最适合牡丹的气质了。”
“一个小市民的女儿,能有什么气质?”蓝百合小声嘀咕。
蓝百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听力极好的白辛夷还是听到了。
她懒得搭理蓝百合,她一向敏锐,即便蓝百合掩饰的很好,她还是可以察觉到她对自己的敌意。
红姐将羽毛裙放在白辛夷的椅背上,亲热地说:“牡丹,你这几天不在,可想死红姐了。昨天,有几个客人点名让你唱呢。”
“红姐,您还说,那天,也不知道哪来的小瘪三砸我场子,您都不护着我。”白辛夷学着记忆里原身软糯的声音娇嗔道。
“唉吆,牡丹,你可冤枉红姐了,要不是红姐喊高经理过来,那皇军能这么快离开?”
“是是是,红姐最疼我们了。”白辛夷敷衍地说。
红姐也不生气,靠在化妆台边上,盯着白辛夷的脸看:“牡丹,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做舞小姐?”
白辛夷有些不高兴,蹙眉道:“红姐,合约上不是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吗,我只唱歌,上班时间下午三点到晚上十点。”
“你家里不是缺钱吗,做舞小姐挣得多。你看人家姚曼卿,还是硕士呢,不也来做舞小姐了。”红姐继续游说,“你要是做了舞小姐,我保你一个月至少赚两千块。”
舞女们除了买钟的提成,还有坐台子的费用,以及客人消费的酒水提成。林林总总下来,有的红舞女一个月的收入高达三千多块,一般的舞女也有几百块。
相比之下,歌女的收入要少多了,□□星收入不及红舞女的一半,一般的歌女更少了,但一个月也有个两百来块,是普通人收入的几倍。
白辛夷才来三个多月,属于新人,月收入只有一两百块。
“缺钱的多了,我家好歹还有栋房子出租。一个月房租加上我唱歌的钱,可以生活的很好了。供的起弟弟们上学,爸妈也不用很辛苦,我家人很知足的。”白辛夷不为所动。
“谁还嫌钱多啊,你就不想给自己攒点嫁妆?你看你穿的,整个大上海,就找不出比你穿得再寒酸的了。”
“红姐,你别说了,我就喜欢唱歌。再说,人和人不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不喜欢一身弄得珠光宝气的。”
“你做舞小姐,也不影响你唱歌啊,你要是不想熬夜,还和现在一样,只跳到晚上十点。”
“红姐,我真的不喜欢跳舞。”白辛夷正色道。
见红姐还要再劝,苏皖忙上前说道:“红姐,你忘了那次牡丹的爸爸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