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婵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忍不住确认道:“这、这是你的名字?”
“是,是,妻主说我是什么,我便是什么。”男人的身子抖了抖,似乎在害怕。
“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叫薛婵,不是什么七主。”薛婵道,她的声音惯来冷清,说完这话,男人抖得好像更厉害了。
“妻主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膝行两步,一双小鹿般的眸子里又有清泪流出,好似伤心欲绝。
薛婵沉默一瞬,他是聋子吗?可是刚刚问他话时,他好像又听得见。
难不成是脑子有问题?
薛婵抓了抓脑袋,一时不知要如何回话,正无措时,门外传来一个年迈女子的声音。
“薛婵!薛婵!你是不是又在打砚宁?我跟你说,这男人不能老打,万一有了毛病,以后还怎么......”
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薛婵看到篱笆外有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女子走来,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那篱笆有一处破了,女人便直接翻了进来,伸手就要朝薛婵抓过来。
薛婵浑身一紧,再度确认了一遍此人并无武功之后,才随着她被带到另一边去。
“你家里就剩这么一个人了,若是他死了,你上哪儿再弄个男人去?我跟你说,现在娶亲可贵着呢!我女儿去年娶夫,花了将近三两银子呢!”
薛婵木着脸看了她一会儿,全然不知此人在说什么。
可是......看她的表情,似乎认得她,而且还能叫出她的名字。
薛婵趁机望了一下周围,发现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子,不知道多大,放眼望去倒是可见五六户人家。
那这个人为什么认得她?
薛婵觉得这村子里恐怕暗藏玄机,便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女人说了一会儿,见始终不得回音,又好似习以为常,摇了摇头拍了拍薛婵的肩就离去了。
薛婵这才回身,重新看向还跪在地上的......
方才那人似乎说,他叫砚宁?
不知是哪两个字,不叫小娼夫吗?
想了想,薛婵又回到厨房里,伸手去扶她的恩公,“起来。”
在她递手过去的一瞬,砚宁好似条件反射一般,浑身抽搐了一下,想躲开她的触碰。
薛婵皱眉,他的反应很奇怪。
按理说,是他救了她,为何却要怕她呢?
不及薛婵深想,砚宁立刻道:“我错了!我错了妻主,我不该躲。”
“你口中的妻主,是哪两个字,写给我看。”薛婵伸手过去。
此人坚称她为妻主,定然有什么原因。他看起来不大像脑子有问题。
于是,男子伸出修长的手指,颤着于薛婵掌心落下,开始描写。
随着他的动作,薛婵瞥见了他袖管中手臂上的淤青。
他身上有伤。
薛婵并未多问,认认真真看着男子写下“妻主”二字。
妻,这似乎是一种称谓。
可加上一个主字,合在一起的意思令薛婵不解。
也许这也是一种称谓,就好像称呼旁的女子为娘子一般,薛婵心道原来是她会错了意,这个人只是简单地称她为娘子,而不是在叫她的名字。
“你的名字写作哪般?”薛婵不解他的惧怕,便放轻了声音,说完又补充道,“要不是小娼夫的那个名字。”
男子指尖又颤了颤,于她手心写下三字:裴砚宁。
原来这才是他的全名。
“裴砚宁。”薛婵念了一遍,伸手抓过他的手心,也给他写自己的名字,她握着裴砚宁的腕子,仍然感觉到他在发抖。
“这是我的。”薛婵写完自己名字后道。
她介绍完自己,方觉腹中饥饿非常,此地正是厨房,薛婵起身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阵,什么也没有找见。
看来裴砚宁实在太穷了,家中连吃的都没有,怪不得那么瘦。
于是薛婵道:“你留在此地,我去去就回。”
眼下正值春季,若她离昏迷之地不远,应该能寻到一些竹笋。
还跪坐着的裴砚宁张了张口,不及说上一个字,那个身影便如风一般地去了。
好快。
他心中淡叹一句,这辈子,他头一次见薛婵走得这么快。
只是她瞧上去,怎么怪怪的?活像失忆一般。
裴砚宁望着地上破了个缺口的大木勺,乌黑澈亮的眸中眼神渐渐转冷。
作者有话说:
这里再放个新的预收文《魔尊怀了我的崽》。
上修界仙门宗主叶飞音,姿容清绝、昳丽不凡,千百年从不曾动过凡心,被誉为“剑修界的明天”。
然仙魔之战,叶飞音凭一己之力封印魔窟出口,因无人敢上前相助,身死道消。
一界剑修顶流就这么折了,修真界无不叹惋痛心。
她死之后,不少人纷纷感叹:
“叶宗主是我见过最干净的人,洁白得好似一片雪。”
“叶宗主舍身献道,真是令我等钦佩。”
“她真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为此,修真界为叶飞音立了宗庙准备世代供奉。
然而数年后再次仙魔大战,众仙门一筹莫展之际,叶飞音又回来了。
仙门上下无不狂欢鼓舞,盼着叶飞音再去补一回窟窿。
记忆中的叶宗主依旧清冷卓绝、一袭白衣,这么多年过去连表情和说话的强调都没变,出口却是:“阎徊产期将近,不大方便来,你们准备谁先死?”
——
魔尊阎徊自诩六界第一恶,视仙门为粪土,冷性绝情,折在他手里的修仙者没有成百也有上千。
仙魔之战后,阎徊意气风发,领着一众魔将收敛战利品。
却在魔窟的出口看见了了无生息的叶飞音。
传闻她是仙界剑修第一人,传闻她嫉恶如仇......
阎徊明知她与他正邪不两立,可当叶飞音半身染血,缓缓睁开冰雪似的双目时,
阎徊心头宛如落雪,唯余她圣如天月的白。
第2章
夕阳渐落,刺目的光芒垂在漆黑的山头,凌乱的野草丛生,树影重重,山上不怎么好看,一片秃一片黑的。
穷山恶水。
薛婵于心底这般置评一句,不用再上山,她便知这山上是没有春笋了。
有也不会等着她去挖,恐怕早就被人挖光了。
薛婵远眺,目光所及之处,与她印象中的万骤山半点不相干。
她身法素来敏捷,一路横穿村子过来走步如飞,本不觉得什么,可薛婵这一停下,一股巨大的疲惫与无力感直从心口传来,累得她几乎连口气都喘不上。
薛婵渐渐觉出不对劲来。
这是怎么回事?以她的身体,莫说走这一趟,便是走上千八百趟也不至于累成这样。
薛婵双腿双脚乏力得都在发抖,她沉默一瞬,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再度强撑着来到附近的一户人家,往人家院子里的水缸里照了照。
水缸里映出的那张脸确实是薛婵的模样无疑,但这绝不是她原本的那张脸。
此刻的她眼窝淤青好似脾肾亏虚,发丝散乱精神颓靡,好似一个久居地下的赌徒,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衰颓。
薛婵想,不应如此。
她似乎是遇到了什么怪事。
“薛婵!”
正在她细想时,耳畔传来一声清脆,一个面相年轻的女子眼神颇为鄙夷地看着她,道:“你不会又来俺家偷水罢?识相的赶紧给老娘滚!”
薛婵面无表情地转身走了。
她们都叫她薛婵,名字是她原本的名字,样貌是她原本的样貌,人人都认得她,唯独她不认得所有人。
她还是她吗?
她所在的这方天地,还是她所知的那个九州吗?
薛婵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忽然想起自己的正事来,青笋没有找到,不知拿什么回去烹煮。
正苦恼之际,薛婵眼前一闪而过一抹灰褐色,定睛一看原来是只野兔。
薛婵反手拾起一片细小石子,看准野兔用力一掷。
若搁在之前,薛婵只需轻轻一打,野兔便可毙命。可她现在的身体实在太差了,不得不使尽全力,还累得直喘。
幸亏她的底子还在,准头是不差的,石子一击即中,野兔蹬了蹬腿,动得不大厉害了。
薛婵连忙过去拾起兔子。
竟然没死。
薛婵内心生出对自己深深的鄙夷来,这具身体这么差,便算是罗刹门的人寻来,她不也只有等死的份?
那些人......还能认得出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