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但穆二胖要说的不止这些。
他绞着手指接着说:“师弟明年下场,然后跟卫大哥一起去院试,然后又能一起进府学……往后,往后可只有我一个人了。娘,你说我后年下场如何?”
原来胖儿子纠结的是这个。
也是,系统让她给胖儿子选同窗,本就是让他们良性竞争。
看着认识的人都先后准备科考了,所以穆二胖心里也多了几分跃跃欲试。
说着他也有些不好意思,搔了搔头说:“可是人家都学了六七年才准备考童生考秀才,后年那会儿我才学三年……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
其实有时间增益,说是学了三年,大概等于学了六年,穆二胖不知道这个,所以心里有些拿不准。
“想那么多作甚?想考就是练练手,考上了最好,考不上咱们就当练手。忘了咱们书院的院训了?”
穆二胖一想也是,卫恕刚和他说了,这次下场的时候,遇上的考生可不只是少年郎,青年甚至老年都是有的。他年纪小,学的时间短,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又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院训,穆二胖郑重地道:“那我也想试试看!”
…………
接下来就是卫恕备考府试的时间了,这期间他们后头还要下场的可以自由支配时间来温书,不必去上课,若遇到问题,则可以单独向山长请教。
可也不知道为何,每次卫恕整理好自己的疑问去寻山长时,就总是那么恰好,宋尧也在那处。
山长明显对县案首宋尧也寄予厚望,希望青竹书院能再出一个‘小三元’,所以只要两人碰上,卫恕便总是需要等待的那个。
除去去府城赶路的时间,备考的时间其实也就一个月左右,说是分秒必争也不为过,一次两次都是这样,卫恕虽等的久一些也并不在意,但次数多了,和卫恕私交越发好的宋书生几人看不过眼了。
都是日常在书院里朝夕相对的,往常怎么也没见宋尧这般勤学好问?问到恨不能占据山长所有的时间。
那热衷设计衣裳的宋书生大名叫宋黎,他和宋尧沾着亲,虽然隔了好几房,但论理儿宋尧得喊他一声堂兄。当初他们二人就是一起考进来的。
友人帮卫恕抱不平,眼看着就要真的生出矛盾了,他作为宋尧的堂兄,想把这事儿平了,于是便直接找到宋尧,劝:“你和卫恕都是多年同窗,马上又要一起下场,没必要生出这么多事端来。大家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他不说还好,说了宋尧也不高兴,他素来就看不上这个玩物丧志的堂兄,此时春风得意,说起话来那就更不客气。
“那卫恕得第二也是侥幸,若不是提堂号之后有几人心态不稳,发挥不好,指不定连个前三他都进不去呢。山长看重我才愿意指点我。堂兄与我说这些作甚?怎么不去和卫恕说,让他自觉一些,莫要不自量力与我争?”
就算两人是亲戚,这话宋黎听了也来气,反唇道:“向山长请教,本就是每个应试学子的权利,怎么就是与你争,又怎么是不自量力了?我们自小认识,别让我猜中你的心思。你让穆云川压了一头,压了这么些年,此番觉得扬眉吐气了。却没人让你踩着出风头,便想着往日卫恕和穆云川交好,借故发泄到他身上是吧?”
宋尧听了这话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宋黎就知道自己没猜错。
“我就是借故发泄怎么了?堂兄别忘了,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没得胳膊肘往外拐!”
“你要真有能耐,就该往后头考,考过府试、院试,去府学里接着和正主儿别苗头,踩着和他交好的人,你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两人前头说话的声音还控制的很好,吵起来了一人比一人的嗓门大。很快就引来了其他人的围观。
宋尧这会儿哪能受这份气,上手就推了宋黎一下。
宋黎人高马大,反手一挡,身形丝毫没动,反而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尧被他这么一挡,跌了一跤。
这动静委实闹得不小,没多会儿山长都惊动了。
他们堂兄弟被喊了过去。
二人因为卫恕而争执的事情很快传了开来,卫恕和其他几个交好的学子急忙去山长处寻人。
那会儿山长已经处理过两人。
他们先看到宋尧背着双手,趾高气昂地出来。再看到后头蔫头耷脑的宋黎。
一问才知道山长先说了宋尧几句,但只罚了宋黎,说他在书院内寻衅滋事,停课思过一旬,另还要交数百字的检讨。
于是其他几人越发不平,“我们打听了,明明是宋尧先动的手,怎么只罚你?”
其实也不用问,答案大家心知肚明。自然是因为宋尧风头正盛,且马上要考下一场。
卫恕依旧没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怪没劲的。
第八十章
看到素来和善的卫恕不吭声,其他人都立刻噤了声。
尤其是宋黎,格外不好意思,他本是想当个中间人,两头说道一下,把事儿给平了。
没成想会把事情闹到山长跟前。
这么一闹,等于很快全书院都会知道这件事。
这事儿看着罚的是他们宋家堂兄弟,但稍微一打听,便能知道其实是宋尧和卫恕的矛盾。
而山长偏向哪一方,不言而喻。无形中等于是变相帮着宋尧,再一次踩了卫恕一头。
“卫兄对不住,我真真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
卫恕摆手,他自然知道宋黎是一番好意,并不迁怒于他。
而且他其实心里的感受……也不是愤怒,真就是觉得没劲儿而已。
考了案首就目中无人的同窗没劲,说着一视同仁,态度上却有失偏颇的山长也没劲,待在此处备考府试,那更是没劲。
“无碍,你们先回去。我去寻山长说说话。”
让他们先行离开后,卫恕求见凌青明。
凌青明刚处理完了宋家堂兄弟之间的小官司,还没有去忙别的,就让他进了去说话。
“阿恕可是来为宋黎求情?”凌青明捏了捏发痛的眉心,“他们二人一家兄弟,说到底是他们的家事。宋黎做人兄长的,自然该承担责任。”
这话听着好像无甚错处,但卫恕知道这话不对。
公归公,私归私,学子在书院里发生了矛盾,那么就不该论什么血脉亲缘,只把他们当成一样的学子,就事论事。
子不语师之过,他不能直接指出其中的不对,只道:“山长已经做出判罚,学生不是来帮着求情的。而是此事因我而起,未免闹得风言风语,学生想请求您别责罚宋黎,要罚就罚我。毕竟此事因我而起。”
凌青明脸上的笑意淡去,“我罚宋黎停课思过,这份处罚放到你身上,你知道意味着什么?”
“学生知道,学生自请离开书院,去旁处温书。”
凌青明的脸色沉凝下来,“四月便是府试,现下离开书院温书,若你考不上……”
“那也是学生自己的问题。”
“我看你真是和翠微书院接触多了,人也糊涂了!”
素来威严的山长重重地拍了桌子,而卫恕脊背挺直,半分不曾弯下。
“你既想走就走,后头你想回来……”卫恕到底也是个优秀的学子,未来也有可能给青竹书院争光的,凌青明虽气恼,但也没说出更严重的话语。
后头卫恕作揖行礼退了出去,便去学舍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听说他要去离开书院,宋黎他们当然还得急。
“山长怎么不让你在书院待了?不是罚了宋兄了,怎么还在这时候这样重罚你?”
宋黎更是道:“不成,我去求求山长,哪怕再把我罚的重一些呢?也不好在这要紧档口这般对你。”
卫恕手下动作不停,耐心地同他们解释道:“不是山长罚我,是我自己要求的。”
不等宋黎他们反应,却听旁边传来一声轻嗤。
几人循声看去,就看到了抄着手靠在门口的宋尧。
他轻笑道:“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过来看看堂兄……你们说话门窗洞开,说话又没避着人,我可不是偷听。”
“宋尧!”宋黎蹙着眉直呼其名让他闭嘴。
今日也闹过一遭,宋尧也不想再惹事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就离开了。
不过他人是走了,多了这么一打岔,难免有人心直口快地嘟囔道:“这档口卫兄请辞这般简单,若换成宋尧看看,山长肯定不会让他离开书院自行温书的。”
嘟囔声不算小,大家都听到了耳朵里,旁边的人扯了扯他的衣袖,那人察觉到自己失言,立刻把嘴闭上了。
“卫兄别理他这嘴上没把门的。你且安心温书,等考过了府试,我们几人再一起去和山长求求情,他还会让你回来的。”
“好了,我有地方去,你们赶紧上课去吧,等我考完再找时间和你们聚。”
宋黎他们把卫恕送到书院门口。
那心直口快的学子又忍不住道:“我怎么听着卫兄的意思,他好像往后不回来了似的?”
若还要回来,那作为同窗自然还在一处,不必说什么找时间相聚。
“王兄啊,你可少说两句吧。不说规矩理法那些,整个府城还有比青竹书院更好的去处?你就别再这儿瞎说话了。”
斋夫敲响铜锣,午休结束,几人顾不上闲聊,赶紧奔向课堂。
…………
卫恕没回卫家,亲戚那里如果这会儿见他把东西搬回去,少不得询问两句。卫恕并不想和他们分享这些糟心事。
于是和自家小厮碰头后,卫恕就坐着马车去了水云村了。
他略有些心不在焉,提着东西上的马车,又提着东西下马车,进了书院了才想到不该拿这样多的东西过来,这下看着真像是被人赶出青竹书院似的。
翠微书院这边依然是照常运作,劳不语正带着俩少年上课。沈翠坐在最角落写自己的东西。
因为要实时监测大家的专注值,所以沈翠日常在光幕上开着书院界面,看到属于卫恕的Q版小人跨进大门,她就知道他提着包袱过来了。
他在备考的日子突然过来本就反常,更别说手里还提着那么些东西,心情值还特别低,低到跌破了及格线,直接打破了书院的时间增益。
下午过半,本就快到休息时间了,沈翠也没管增益的损失,放下笔迎了出去。
卫恕没想惊动她的,本准备先去杂物间待着,等他们上完课再说事儿。
不过沈翠出来相迎,劳不语他们当然也就把视线都挪了过来。
卫恕无奈一笑,“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沈翠摆手让他别说见外的话,帮着他提了一个包袱,后头穆二胖和卫奚也出来帮忙。
穆二胖和沈翠把他的被褥放到房里,卫奚把他日常看的书搁到堂屋。
劳不语说他来的正好,“前头县试考的那五言六韵试帖诗,我这两天又咂摸了一下,有了些新的心得。正好说与你听。”
谁都猜到卫恕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但谁都没问,
等劳不语和他说完话,沈翠他们也给他搁置好了东西,于是便接着上课的上课,写字的写字,卫恕拿上自己正在温的书,去了杂物间。
等到晚上开饭,饭桌上自然少不了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