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Joyce!我来了,来收拾你的烂摊子来了!”
库克脸上还挂着笑。
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有趣的玩笑。
汪佩文保持了亚洲女性传统的隐忍。
“真是一个有趣的笑话。”
库克见好就收:“哈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
但是办公室里的气氛已经降低到冰点了。
纪舒轻轻点头,并伸出手:“库克先生,我是纪舒。你好。”
其他三个员工没有做自我介绍,而是呆在自己的工位上,装作正在看文件,这显然很明智。
库克也伸出毛茸茸的手臂来,他微胖,人只比纪舒高一点儿。
“你就是纪舒啊。听说你负责的富润的投资遇到了问题。嗯,我就是来解决这个的。我宣布,富润的事情你不用管了。”
纪舒刚想说话,库克把双手插在兜里,圆滚滚的啤酒肚更鼓了。
“我们是一家美国企业,我们的文化是奋进,不是退缩。”
纪舒皱眉,并不着急接话。
她想看看,这个库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生意谈不下来,还是因为出价不够高。现在2000万美元的项目,你们就畏首畏尾,看来你们对亚洲的信心不足!”
呵呵,你才不足,我不但对亚洲信心很足,我还知道亚洲的未来呢!
纪舒在心里翻白眼,嘴上却没说什么。
库克说:“明天开始,我来接管这个富润的项目,你就别管了。我会去找富润的人谈的,我在公司的职位,他们没理由不见我。况且,我会开出他们无法拒绝的价格。”
纪舒算是知道这个库克的“成功秘籍”了。
之前的日本也好,香港地区也好,都有巨大的经济增长潜力。
只要敢于砸钱,反正都是锦明希投资的钱,就能成。
这个库克,根本不考虑这个项目值多少,反正砸钱办事就完了。
这个策略不能说不对,运气好的话,也能挣钱。
这叫“站在风口上的猪”,飞起来了,以为自己多厉害呢。
实际是因为风大。
小刘欲言又止,刚要开口,纪舒微微对他摇头。
那意思就是什么都别说。
纪舒不想暴露明天的计划。
拿结果说话就好了。
库克接着说:“我看了你的简历,纪舒,你的资历太浅了,而且,恕我直言,你是从乡村走来城市的,你不了解城市的运行法则,太节省,不可能成功。”
这是在嘲笑纪舒的农村人身份吗?
“啊,别误会了。我也是乡村出来的,不过是美国乡村,哈哈哈哈。”
库克特意补充,眼神里却还满载着优越感。
纪舒直说:“库克先生,我们有句谚语,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意思是,总有办法的。”
说完,她只是微微笑着。
汪佩文倒是有礼有节地说:“已经过了下班的时候,库克先生,我邀请你共进晚餐,也让员工们下班吧。”
库克不恋战,想说的话已经说了,他便点头应允。
汪佩文朝着纪舒使了一个隐晦的眼色,一个纪舒能读懂的暗示。
其他三个下属也能懂:
明天,别砸了,给库克瞧瞧。
……
第二天清晨,天空还仅仅是鱼肚白色,张朋就穿好皮鞋,要出门了。
在写字楼里上班,有千般万般好,冬暖夏凉,还体面。
真是人上人啊!
唯一的不好是,夏天办公室空调凉快,公交车上可不凉快呀。
张朋穿着长袖衬衣,西服搭在肩膀上。
他爱人一边哄着孩子吃早饭,一边说:“今天怎么走得这么早?你们外企不是都9点上班吗?”
张朋说:“今天这事情办不好,我就要回厂里去调染料了。”
他以前是印染厂的,化学气味大,因此落下了鼻炎的毛病。
在锦明希上了半年班,鼻炎也好了。
爱人皱眉,提高声调:“瞎说什么啊!你这么努力,我看老外也不傻,怎么会不要你?每天夜里学英文到12点,对着桌子练什么五笔打字,上哪里找这样的员工?阿拉不信人家会不要你!脑子瓦特了才不要你!”
5岁的儿子不懂,跑过来抱住爸爸的腿,“爸爸,我不想上学前班了!陪我玩!”
张朋气有些不顺,把儿子抱起来,塞给妻子,匆匆出门。
走了两步,又回头:“小赛,爸爸晚上给你带蝴蝶酥回来,乖!”
他这才跑着去搭电车。
规划局离着公司远,离着他家也远,有七八站路。
沙丁鱼罐头一般的车厢里全是人,不过工人们大都短裤短袖,哪里有他穿得这样多的。
每到一站,车就更挤。
为什么下车的总是这么少,上车的总是这么多?
张朋用手给脖子扇风,汗水已经湿润了衬衣的领子。
还好办公室里有备用的衬衣,到了办公室再换一件吧。
可不能让那个库克瞧扁了,阿拉海市人老爱干净的额!
好不容易到了站,下了车,他快步跑到规划局门口。
好家伙,人家还没上班呢。
不过张朋倒是露出了笑容。
守着呗。
……
纪舒坐在办公桌钱,手指敲打着桌面,眼睛盯着电话机。
时间已经到了7点45,规划局8点上班。
至于舒尔曼和富润的签约时间,纪舒估计在9点半到10点半之间——这是外企人喜欢的会议时间。
只是不知道规划局什么时候公布那份新规划。
汪佩文如常坐她的独立办公室里。
唐青和小刘的工位挨着,这会儿两个人也挨着讲小话,都戚戚然的。
心里有事,摸鱼都不快乐。
纪舒拿出一份文件来,这是另外一个项目的,在浦东的港口区,纪舒也很中意。
奈何投资额太大,公司恐怕难以承受。
库克还没来办公室,他这个级别的,打卡什么的也就是浮云了。
据说他在海市有一些以前认识的老同事,他去应酬了,想要拓展在这里的人脉。
纪舒等着等着,忍不住起身想去做一杯咖啡喝。
小刘蹭地站起来,三两步冲过来抢走她的咖啡杯。
“我来,我来!纪经理你看着电话。”
“你别紧张兮兮的。”
纪舒叮嘱。
心里却也有那么一丝丝紧张。
她该不会真的记错了吧。
她上辈子来过的公园,到底是在酒店的哪一侧呢。
小妹和她在公园里散步,那时候漫天的樱花很美,那些樱花如果是这个时候种下去的话,也要有二十多年了……
小妹当时侧着头,有些忧伤。
“姐,你看,樱花再美,也会很快凋谢,我台词不行,就是个花瓶,和樱花一样——”
不知道可爱的小甜甜现在,在干嘛呢,可以确信,她这辈子可不是花瓶了……
纪舒游荡在思绪里,忽然电话铃就叮铃铃地响起来。
老式的电话的铃声脆脆的,纪舒一把抢起电话,小刘的咖啡也端过来了。
小刘一脸惊恐地放下咖啡杯,唐青也拿着一份文件凑过来。
就连办公室里的汪佩文,看起来很淡定的汪佩文,也透过玻璃门瞧过来。
电话里,张朋喘得厉害,“纪经理,规划出来了,出来了!”
“嗯嗯。”
“我一直站在人家办公室门口呢,吃了好几个白眼,说没见过我这么急的。”
唐青侧着耳朵听,也听了个囫囵,皱着眉,着急张朋讲话这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