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句意外,一句不是故意,又凭什么让自己要受到这种无妄之灾?
姜浅藏在卫衣下的手攥了起来。
“就是因为认识了你,我的人生才变得如此可悲。”
女人的声音像是冬日里最为凛冽的一阵寒风,吹过宁晟言的耳边,让他连动都动不了了。
“失忆恢复后,你果然像是变了个人。”
“原来只要我没有按照你的想法来行动,就是变了吗。”姜浅回道。
一见钟情种的是脸,宁晟言也许真的爱过‘姜浅’,但那个人也早就死了。
她决绝的样子让宁晟言闷闷一笑,似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机会,他双手合十,手指交叉架在了腿上。
“你现在一定恨死我,恨不得把我亲手送到监狱去吧。”
姜浅没有说话。
“你说,如果我再打你一次,你会不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呢。”
人声鼎沸的寺庙里,宁晟言摘下了墨镜,高高抬起下巴,眼神里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姜浅只是掏出手机,将已经录了二十分钟的录音界面展示给了他。
宁晟言笑了。
“我知道了。”他一脚将晃动的小草踩在了脚下。
“我很快就要离开了。”
姜浅连一点多余的视线都没有给他。
男人无奈,“可能你也不想知道我的去向,那我也没有告诉你的必要了。”
宁晟言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其实那天在CLUB碰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也怪我自欺欺人,自己不愿意承认吧。”
“祝你早日离婚。”他抬起手,从眼角的弧度来看,似乎是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也让姜浅终于斜眼看了看他。
“祝你早日离婚,早日分手,最好失去你得到的一切,那时候如果你想得起我,就来找我吧,我会等你的。”
男人语气阳光,似乎刚才感觉到后悔的人不是他似的。
姜浅无言,“祝你早日进监狱。”
宁晟言笑笑,“怎么进呢?”
他说完后就摆摆手离开,回头的时候有些决绝,姜浅最终还是在他走出十几米后回了一次头,那道身影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失忆是因为他,生活乱七八糟是因为他,可是自己能够重新回来,似乎也是因为他。
啊,又是一个无解的难题啊。
姜浅将录音文件保存好,在云存档、微信和备忘录里加密地存了三遍,然后终于坐在了凳子的另一边,陷入了沉思。
她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寺庙人来人往,换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有人看着这个穿着厚实的女人坐在那儿,虽然好奇,但也终究没有上来问候她。
姜浅就这样一个人待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松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屏幕随着她的动作而亮起,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她和时奕州的合照。
短发女人对着镜头露出明艳的笑容,一旁的时奕州僵硬得像是被人绑架了似的,但脑袋还使劲儿贴着自己这边。
算了。
过去的就让他先告一段落吧,自己还有一定要好好维系的未来呢。
她伸个懒腰站了起来,有些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正当她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后回过头时,突然远远瞥见了时奕州的影子。
男人似乎已经在哪儿站了很久,和两人第一次见面一样杵在树下,一身西装正经得要命,呆等着的样子却怎么看怎么傻不拉几。
他看见了姜浅回头,抬了一下手,像是告诉她自己在那儿。
是的,未来就在她的眼前。
姜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步从凳子上跨了过去,小跑着跑到了树下,使劲儿地扑在了时奕州的怀里。
“好了?”男人拍了拍她的后背。
“好了。”
一问一答,姜浅将脑袋在他怀里挤了挤,然后才直起了腰身。
时奕州什么都没说,缓缓地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没什么人能看见的树干后边。
姜浅看着他平淡的脸色,挣脱开他的束缚,用指尖挑起了他的下巴。
“你怎么不问我们说了什么?”
时奕州板着脸,“不太想知道。”
“我猜猜。”她的手划过时奕州的唇角,“不会是吃醋了吧。”
“有点。”
姜浅被他的直白给惊了一下,接着又笑了出来。
“听不听由你,说不说由我。”
“总之我和他是不小心碰到的。”她拒绝生活中的任何狗血误会,坚持着有话一定要说的想法。
“然后呢,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我忘记了很久的事情。”
时奕州点点头,“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好。”
姜浅叉着腰,有些无奈。
“你还真是什么都不好奇啊!”
“我只要知道我爱的人是谁,并且永远不会认错她就是了。”时奕州将曾经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即使知道自己会被选择,但是当他远远地看到宁晟言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了一阵子。
空气中静悄悄地。
姜浅叹了口气。
“真是个傻子。”她说。
时奕州没有反驳这句话,反而自顾自地从手里提着的纸袋里取出了两个绿色的丝绒盒子。
男人打开最上面那盒,一条熟悉的钻石项链正乖乖地躺在上面。
姜浅眯起了眼睛。“这是……”
“ER的项链。”时奕州将饰品抽了下来。
姜浅想起来了,那场她被时星祁喊去的拍卖会上,那条被自己错失的项链居然被时奕州给买走了。
等等,那不就是说时奕州当时也在拍卖现场?所以他不可能不知道是自己拍下了《春》,还让时星祁卖给了他。
当初拍《春》的时候,她还在纳闷为什么二楼大佬突然停止了竞价,当时自己和时奕州应该是不相往来的状态——
救命,拍卖会结束刚好就是时奕州的生日,他拍项链一定是以为《春》会是自己送给他的礼物,要拿项链来当作回礼的。
所以,所以。
救命!
那时奕州发现自作多情的时候得有多尴尬啊!
姜浅抬头瞥了一眼男人,有些尴尬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我用你的钱买了东西然后再卖给你,现在想想好像是有点贪心。”
时奕州笑地还露出光洁的牙齿,“还好,那幅画我很喜欢。”
姜浅小声嘟嘴,“又傻笑。”
时奕州不置可否,神情温柔,他缓缓走到姜浅身后,拿起项链穿过她的面前,想要系在了她脖子上。
“我们去旅行吧”男人边说边艰难地扣着项链,觉得这真是个功夫活,
“你想去哪儿?”姜浅问。
“去哪儿都好,上次很遗憾,没能看到日出。”
他在回答时稍稍模糊了自己的真实答案,遗憾的是没有看到日出吗,不是,是那通自己没有被姜浅听到的告白。
“那就去藏区吧。”项链终于扣好,姜浅也终于能回头望向身后的时奕州,“我从来没去过,广阔的草原,碧水蓝天,一定很美。”
她边说边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项链,笑容灿烂的宛若星光。
“时奕州。”
“嗯?”男人一动不动望着她。
“结婚吧。”
她突如其来的三个字像是平地惊雷,震得时奕州差点没回过神,他望着姜浅,女人没有一点自己求婚的感觉,平静得像是在喝水。
他突然也冷静了下来,牵起了她的手:
“再等等”他说。
“等什么?”
姜浅愣住了。
时奕州在她的无名指上落下一吻:“等我先告白。”
晚霞落下,被火云卷起一道道耀目的色彩终于消失在天边,寺庙中一盏盏夜灯升起,像是在给那些迷茫的灵魂,照亮一条回家的路。
中秋灿烂的烟火慢慢上升,如同火焰一般鲜红明亮,不知不觉将所有的黑暗扫荡一空。
姜浅和时奕州从树下走了出来,巨大的烟花在两人眼中绽放:“走吗。”时奕州问。
“走吧。”
两人相视一笑,十指紧紧地扣在了一起。
一男一女的影子被烟火的光芒拉长拉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也许痛苦的事很多,不明白的事情很多,但是只要有一个永远能够认清自己的在身边,好像也就足够了。
姜浅突然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