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立即给我答案, 我希望你能遵循你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林惜放柔了声音, 带着柔软的安抚。
“孕育这个孩子的人是你,为他承受无数疼痛的人也是你, 你本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无论是接受这个孩子还是放弃这个孩子, 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林惜认真地给出承诺。
她的嗓音轻软似拂面的微风,含着浅浅柔和的笑意。
穆棱微顿, 绷紧的指尖诉说着他心中不定的思绪。
林惜也没有着急知道他的答案,正准备迈步离开,在走到门口时却听见了他的声音。
“如果可以, 我想要打掉这个孩子。”穆棱的声音很轻, 脆弱得好似风一吹就散了。
但却带着无比的坚定, 一字一顿。
“他是个从头到尾的意外,我不恨他,只是他出现的时机并不恰当。”
“好的,我会安排的。”林惜回身朝他轻轻地笑。
穆棱也极小幅度地弯了弯唇,像是脱下了什么巨大的包袱。
既然准备先检查身体,穆棱便暂时没有搬离贵女协会分会的宿舍。
狭窄的阳台上,阳光明媚正好,透过安全网洒落在少年俊秀的面颊,增了几分透明之感。
他一寸寸地触着不远处的栏杆,又远远眺望那一片丛林,笑容很轻微,却带着让人心动的味道。
——这里是林惜曾经站过的地方,这里是林惜曾经见过的风景。
身后,穆大娘定定地看着他修长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奶?”穆棱循声回身。
穆大娘应了一声,走到了他的身侧:“阿棱,你决定好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些不理解。
“您指的是哪个方面?”穆棱问。
穆大娘的视线扫过他劲瘦的腰,又重新抬头看他的脸,似乎想看清楚他心中所想:“孩子的事情……”
“奶,您也知道了?”穆棱垂眸,右手虚虚地放在腰侧。
“她询问了我的意见,是我主动说不要这个孩子的。”
“为什么?”穆大娘不明白:“阿棱,你不是喜欢林惜的吗?”
而如今,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最为紧密的牵连。
“奶您也看出来了,我喜欢林惜。”穆棱坦然地承认。
“那你还……”穆大娘欲言又止,又有几分猜测:“难道你是害怕怀孕的难受和疼痛?或者是对他的来历还有心结?”
可若是阿棱想和林惜在一起,迟早还是要有怀孕生子这一遭的!
她不希望阿棱在未来后悔。
“都不是。”穆棱摇头否认,又看向了那片阳光下的丛林,声音很轻:“我只是不希望,我们之间是那样的开始。”
孕奴的身份本就是个错误,这个孩子也是在林惜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诞生的。
“奶,如果可以的话,等打掉这个孩子,我应该会休假一段时间。”
算是怀孕之后的修养期,毕竟在曼荒沙漠的八年里,他几乎没有休过假,积攒了很长的假期。
穆棱认真地问:“您知道林惜有伴侣或是疑似伴侣的人吗?”
“啊?”穆大娘一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突然跳得这么快。
但她还是很快给出了回答:“没有,我打听过,你姑姑和林惜走得也很近,别说伴侣了,连男朋友都没有。”
“那就好,我想试着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即使是在自家的奶奶的面前,说出这般大胆的话的时候,穆棱仍是有些羞涩。
他的耳尖慢慢地染上粉色,声音却很坚定:“我喜欢她,我觉得,她好像对我也是有好感的。”
即使这份好感非常轻微,可能存着些许怜悯,可能有着外貌的因素,但好感的存在是不可否认的。
他和她的差距有一些大,但他会不断努力,争取成为那个配得上她的人。
“你……”穆大娘无奈叹息。
唉,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阿棱才好!
她也算是回过味来了。
阿棱十岁就去当了兵,还是偏远的曼荒沙漠,说不定见过的异性都少得可怜,对感情可不纯真懵懂得很?
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顺其自然为好,她这个过了时的老太太就不插-手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穆大娘怜惜地轻轻拍着穆棱的肩膀。
穆棱顺势往下稍微蹲了蹲,让穆大娘的动作更加轻松。
穆大娘忍不住轻笑,顺手也摸了摸他的头发,有些感慨。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眨眼就是八年过去了。
八年前,阿棱还是个只到她腰部的小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比她还要高上半个头的男人。
在人生最重要的八年里,他在军队磨炼,她缺失了他的成长过程。
幸而,那位上将和军中的伙伴们将他教的极好,长成了一个干干净净、正正直直的男子汉。
“既然决定了打掉这个孩子,那就打吧;既然想要去追求林惜,那就有所动作。”
穆大娘语重心长地说:“只有一点,你必须得要答应我。”
“奶,您说。”穆棱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在阳光中半仰起头,面庞流畅的线条好似多了一层浅金色的轮廓。
“身体是最重要的,要是检查出来不能打胎,那就不许打。”
穆大娘点点他的额头:“在追求林惜的过程中,也必须把她的安全和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永远记住,她帮了你,救了你,是你的恩人,也是咱们穆家的恩人!”
绝对不可以因爱放肆,做出任何冒犯的事!
穆棱果断地点头,承诺道:“奶,您放心,我都明白的。”
“那还差不多,这么蹲着腿不酸吗,到客厅里坐坐?”穆大娘严肃的神情一松,慈祥地笑着扶他起身。
穆棱摇头:“不酸的,在军队里每天都得固定扎马步,习惯了。”
但拗不过穆大娘的关心,他还是听话地站直。
只是对于回到客厅一事,他却果断地摇头,垂着眸拒绝。
穆大娘先是疑惑,这么大夏天的,在阳台上站着多晒,哪有在房间里坐着舒服?
但等抬头那么一看,恰巧看见了卧室半掩的窗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里,好像是昨天林惜站着的位置?
瞥见穆大娘的神色,穆棱的耳尖红色更甚,但还是低着声音开口询问。
“奶,您能和我说说,林惜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行。”穆大娘失笑,仔细地介绍起来。
“她是不久前刚搬过来的,C级贵女,平时不太爱出门,性格大方随和,不怎么爱说话。”
“在你之前,咱们穆家就承了她不少的情,收了不少豆芽精灵培育的豆芽。
“哦,差点忘了这个,林惜对她培育出的豆芽精灵特别好,当成家人宠着。”
“咱们家就心儿和她相处最多,心儿也特别受她照顾,占了许多便宜。”
“就我所知,她似乎不爱做饭,喜爱美食但口味不挑剔,你家四叔做的菜她就很喜欢,是偏家常的那一种……”
穆大娘想到什么说什么,穆棱听得格外认真。
等她说完了,才抿着唇问了一句:“林惜她……不怎么爱说话吗?”
这也就是提了一句顺嘴,到底穆大娘和林惜交集不多,也不是特别了解她。
想了想,穆大娘补充说:“应该是,反正我遇到她的那几次,她都不是特别爱说话的表现,但为人特别礼貌,礼数也特别周全。”
穆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耳尖原本褪去的粉色似乎又重新弥漫了上来,烟霞般动人。
“怎么了?”穆大娘好奇地问。
穆棱顿了顿,才道:“今天在办公室的时候,林惜对着那两个人说了很多的话。”
那两个人?哪两个人?
难道是冤枉阿棱、将阿棱陷害成孕奴的那两个人?
穆大娘忍不住咒骂:“这两个杀千刀的!”
又好奇地追问:“林惜真说了不少话,是那种指着他们鼻子骂的那一种?”
“不,她的声音很温柔,态度也非常的彬彬有礼。”穆棱回忆着不久前办公室的那一幕,眉眼都慢慢舒松开。
温柔?彬彬有礼?那说的是什么话?
穆大娘百思不得其解,穆棱却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但那两人被她说得恼羞成怒,所有的假面全部都被撕了下来,暴露出了最难堪的丑陋样子。”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只觉得那个时候,林惜像是一束明亮的阳光,让阴影里的黑暗无所遁形。
恶人恶有恶报,他觉得万分的痛快,那些压抑在最深的心底说不出的憋屈,好像都随之消散了一部分。
穆大娘还是没能弄明白这种形容,但结果是搞清楚了,不由呸了那两人的罪恶,又感谢林惜的帮助。
穆棱则红着耳尖眺望着那片不远处的丛林,心里像是喝了蜜糖般泛出一点甜来。
林惜不是爱说话的性格,那今天办公室的那番动作,难道是刻意为之?
为了他……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