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塞冬冷漠地望着那帮人，往常温和的眼眸此时如怒涛汹涌的大海一般，如果任一个人类看见了这双眼，都会两股战战，心生畏惧。

　　这些人类……在他的眼中，怕是已成了一群死人。

　　海国的神明心念一动，岸边的海冰融化，绿色的海水与更远处的蓝色海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岸边的人们欢呼起来，他们全副武装，像一群天外怪物，生怕废水的辐射对自己的健康有半点影响。

　　海神闭了闭眼。

　　被污染的海水突然扬起，像一条水舌，越来越高，伸向陆地，水舌一舔，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穿着防辐射服的人们都被卷进了他们自己造出的异样海水里。

　　怪物在海水中挣扎。

　　震怒的海神施加了一丝神力，使他们身上笨重的防护服迅速溶解，这些人们终究是与这海水零距离接触了，他们在海水中国扑腾，正如每一个溺水的人。不同的是，这海水的颜色，是他们亲手染就的。

　　一刻钟后，海面上再次掀起波浪，把已经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人们送回了海滩，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源源不断地散发出辐射的海滩上，像一条条搁浅后被慢慢晒干的鱼。

　　让他们死在海里，比这污水更让波塞冬感到恶心。

　　另一边，在海里，也是一片死寂。波塞冬没有说话，围绕着他的子民们也没有，一切都保持着沉默，除了被激怒的大海。

　　这些污染海洋的人死了，但海洋的污染不可逆转。

　　更何况，波塞冬清楚人类的卑劣，这些人不过是最下等的木偶，那些高高站在上面操纵木偶线的人依然毫发无损。

　　良久，波塞冬才收回望向岸边的目光，鱼尾轻摆，沉入海底，海神忠实的子民们也随着他慢慢沉了下去。

　　海国的子民都不喜欢说话，大海沉默无语，她是那么温柔，孕育了万千生命；她又是那样情绪无常，随意地吞噬生命。海底的世界没有日夜，大家都无忧无虑地活着，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波塞冬试着联系本体，却发现失败了。他所能做的，只是让他留在本体识海的神识本源小球轻轻地波动一下。

　　他张开十指，让海水在上面温柔地流过。

　　多好的海水啊。

　　它曾一次次抚摸初生的小鱼，在黑暗无光的海底，给每一条小人鱼唱摇篮曲。

　　几百年内，不会再有了。

　　它唱出的歌曲，将成为海洋生物的葬歌。

　　-

　　俞幼幼坐在被擦拭得光滑油亮的楼梯扶手上，两条小腿轻轻晃荡，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她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

　　身为创世神投影，她不仅可以变化出不同形态，而且能在不同形态下拥有不同的性格。有些性格特质就像来自血脉一样，在她变化形态的那一刻深深植入她身体里。

　　例如，她变化成吸血鬼形态后，性子变得更加散漫淡漠，看什么都无趣，又总想找点有趣的东西。

　　她还会做些孩子气的举动，正如她现在坐在楼梯扶手上一样，这种举动是身为修-真者的她怎么也做不出来的。

　　俞幼幼半眯着眼睛，享受着平静的时光。

　　又有什么不好呢？她只有一次生命，却能够体验百样人生。

　　这时，她突然感到一阵心慌，一种原始的渴望从喉咙升上来，让她差点喘不过气。她控制不住地微微张开嘴，一双雪白的尖牙若隐若现。

　　是了，她怎么忘记了呢……

　　吸血鬼，是要吸血的。

　　作者有话说：

　　关于废水的颜色，作者也没见过，是猜的，如果有谁知道锤可以戳一下我我改……编辑说不能影射，这里修了一下，排放废水的组织是地下组织，由很多国籍不明的逃犯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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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她是吸血鬼始祖？

　　俞幼幼皱紧了眉头, 她做吸血鬼的那些年虽然历经波折，但即使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尝过挨饿的滋味, 还真没有什么忍受这种慢性折磨的经验。

　　那现在要怎么办？

　　俞幼幼试着变回人类形态, 却发现自己的注意力无法集中, 念出的那种古神语也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努力半天，她依然是吸血鬼形态, 还被饿得头晕眼花, 在栏杆上有些坐不稳。

　　琼鬼魅般出现在她的身后，扶住了她，低声道：“我去带个血仆过来，您先忍一下。”身为吸血鬼，琼当然清楚俞幼幼此刻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觉得德古拉随随便便的转化这个小血仆有些不妥，但她万万不敢把德古拉大公的新宠给饿着了。

　　“等……等等。”俞幼幼试图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却失败了。

　　俞幼幼忙在心底呼唤系统, 叫了几声，都没有得到应答。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 自从系统重新绑定她以来，系统出声说话的频率未免也太低了，就好像这组数据从来不存在于她的大脑中一样。

　　她突然被圈进一个冰凉而结实的怀抱, 冷香萦绕在她的鼻尖。

　　她转过头, 迷蒙的眼中映出另一个自己的面容。

　　随即而来的, 是让她险些失去理智的渴望。那苍白脖颈中冰冷的血液, 在这一刻仿佛成了美味珍馐, 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让饥饿难耐的她忍不住抬起上半身, 下意识地凑近了德古拉的脖颈。

　　德古拉感觉到本体的鼻尖正蹭着自己的脖颈，轻轻勾了勾唇角。

　　“想喝就喝吧。”

　　俞幼幼仅存的一丝理智提醒她要拒绝，不能伤害另一个自己的身体，德古拉却伸出一只手，用他那比最上乘的剑刃还锋锐的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液瞬间流了出来。

　　诱人的香味将俞幼幼环绕，她脑海里那根关于理智的弦终于“嘣”的一声断裂，她终于忍不住把鲜红的唇瓣凑上了那汩汩流出的血液。

　　那是她从未品尝过的香甜。

　　俞幼幼完全恢复理智的时候，腹中那股烧灼的劲儿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暖的力量，在腹中慢慢发热。

　　她连忙从德古拉颈间抬起头，看见了慌忙移开眼神的琼。

　　琼正在控制自己不去看楼梯旁的两人。

　　自己敬畏的德古拉大公正把那个娇小的东方血仆揽在怀里，任由她放肆地吸食他尊贵的血液，下巴微微仰起，一滴鲜红的血珠从苍白的皮肤上缓缓流下，滑入那红黑底色的衣领中消失不见。

　　他用一只手扶住那曾经的血仆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她长长的发丝，像在抚摸最珍爱的宠物猫咪。

　　不对。

　　不是宠物，应该是更重要、更珍贵的东西……

　　琼的脑子里一片乱麻，她在这瞬间突然想起了德古拉在一片黑暗的地下室里说过的话。

　　“她是我的王，我的……”

　　德古拉大公的……王？

　　琼想起了那个她从未被允许进入的密室，她翻阅过德古拉家族的历史，那个年龄比她玄祖母还大的密室里，挂着德古拉家族历代的前辈。

　　听闻，那些画像的正中间，挂着吸血鬼始祖的画像……

　　她又想起一个传闻。

　　德古拉大公一直是吸血鬼社会毫无悬念的最高权力拥有者。

　　他为什么从不称王？

　　只是因为，吸血鬼始祖也许还活着。

　　那是被所有贵族一致承认的、拥有最纯净血统的、吸血鬼社会的唯一的王。

　　琼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这个想法吓坏了。

　　她怎么能这么想？这个小小血仆怎么会是最尊贵的吸血鬼始祖呢？

　　但这个血仆身上种种奇怪之处不受控制地从她的记忆里一个个冒出——人类在刚被转化成吸血鬼的一段时间都会丧失理智，变得和野兽没有什么区别，无论饥饿与否，都会时时刻刻被吸血的渴望控制，如果这个血仆是昨天才被转化的话，今天不应该这么正常地在古堡里闲逛。

　　琼又想起了别的不正常之处。

　　德古拉大公接见那个自称“教父”的埃利诺家主的时候，琼闲来无事，也在楼上看着。

　　那个血仆与其他血仆都不一样。

　　在其他血仆瑟瑟发抖、不敢抬头看德古拉大公的时候，那个特殊的血仆毫无惧怕地直视着大公的眼睛，她的表情——现在回想起来——甚至有一丝欣慰在？

　　就连那个正在被暴晒的埃利诺在那时候都不敢直视德古拉大公的眼睛，她怎么敢？

　　琼想来想去，都只能想到她之前的那个解释。

　　这个血仆的名字……是“俞幼幼”吧，带着东方特色的拗口。

　　俞幼幼与大公……可能早就认识。

　　在她和撒克逊还没有被大公转化的时候。

　　也许还要更久。久到连德古拉都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琼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

　　苍白的少女坐在高高的王座上，低垂着眼眸，遗世而独立，她是被创世神创造的新物种，她在整个世界也没有一个同胞。

　　她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站在一群造物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分外寂寞。

　　于是她用她雪白的獠牙，转化了第一个见到她的人类。

　　她冰凉的嘴唇轻轻贴着他的脖颈，红酒般诱人的声音从唇中逸出。

　　“你的名字就叫……德古拉。”

　　琼用力摇摇头，试图把自己脑海中奇怪的想法甩出去。吸血鬼历史中关于德古拉的诞生可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有的地方记载德古拉从小在吸血鬼始祖身边长大，是始祖最宠爱的孩子；有的地方又记载德古拉曾经是流浪的野生吸血鬼，不知为何拥有了令人嫉妒的高纯度血脉，在几名贵族吸血鬼争权夺利的关键时候回到王庭，一举剿灭其他吸血鬼势力……

　　正在这时，她看见了那名疑似吸血鬼始祖的少女抬起的眼眸。

　　那是冰冷的，带着一丝饱食后的餍足，参杂着吸血鬼生来的暴虐……

　　更多的，是一种苍白的迷茫，犹如失去记忆的病人，只一瞬间，又变成了仿若初生婴儿般的空白和纯真……

　　琼匆匆低下了头，祈祷这位大人并未察觉自己在想些什么。

　　清醒过来的俞幼幼被自责笼罩。德古拉他们跟着她一起穿越到了原世界，她身为本体，合该护着他们宠着他们，这些异世界的自己在独立拥有身体以后，在她的眼里就像是初生婴儿形态的自己一样，是需要呵护的对象。

　　可她现在居然喝了另一个自己的血……

　　她真是一个不称职的本体。

　　德古拉发现了俞幼幼神情低落，扶在她腰上的手悄悄往上移，轻轻触碰她后颈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