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送得这般好,我这个做大伯也不知道送什么,上次去平谷,看到那里有种香不错,就买了点。”
大伯说着就掏出一个盒子来,阿阳立马接上,“我就送阿夏一株小珊瑚,别看它小,颜色还不是这般好看,那是我第一次出海的时候捞的,可宝贵了呢,我特意送你的。”
“一瞧就是件宝贝,我喜欢极了。”
阿夏看着眼前不过两个手掌高的珊瑚,立马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才叫阿阳笑起来。
方觉年年送的都是本手抄书,而且每次都会在生辰岁数那里夹银子。且那张纸上通常都是生辰诗,他自个儿写的,年年都不相同,但意思却通常都是岁岁吉祥,平安康健。
至于方父,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大老粗,给不了什么,每年都是给钱,还置办一大桌的饭菜。
今年这菜从昨夜就忙活起来,有不少硬菜,诸如四喜烤麸、葱烤鲫鱼、三套鸭、熏鱼等,以及最后这碗长寿面。
之前是方母吃整根面条,现如今是阿夏吃着她爹揉的面,一根特别长的面,在大家的注视下全都吃到嘴里,一点也没断才好。
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说到了下午,就有人来找阿夏了,方母了然,“阿夏你去吧,晚上就不给你留门了,好好玩。”
反正每次阿夏上午过完生,下午还有朋友给她过,不到半夜是不会回来的。
但她不放心又道:“要是阿阳能去的话,让阿阳跟你一起去。”
“当然成,阿阳跟我一起去,”阿夏站起来,又跟长辈告辞后,才赶紧拉着阿阳出去。
才刚打开大门,小阿七的脑袋就探过来,嬉皮笑脸地道:“阿夏,快走,让我带你去见见世面。”
“少听他胡说八道,一日没个正形,”山桃挤开他,自己挽住阿夏的手往旁边走,还不忘问道:“这是你家谁?”
“我堂弟。”
阿夏被他们搞得一头雾水,却还是回了话。
“堂弟啊,”三青一脸怪笑,走过去将手搭在阿阳的肩膀上,笑着道:“阿夏的堂弟也就是我的堂弟,等会儿哥会好好照顾你的。”
“好好,哥你一瞧就特别靠谱。”
阿阳立马接话。
一群人走到了明月河的岸口,只听三青一顿安排,晓椿和阿阳坐三青的船,山桃和山南坐小阿七的,只有阿夏被留给了盛浔。
进了船舱后,阿夏就问,“你们都商量好去哪了,就不告诉我?”
“今日你过生,我们当然有商量过了。”
盛浔说完,撑着桨慢慢跟在他们后头划出去。
“成吧,看看你们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
阿夏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什么来,也就不打算问了,干脆坐稳,偶尔探出窗外看一眼。
不知多久,原本宽阔的河道渐渐被荷叶挤占,从荷叶中生出一枝枝荷花,还有尚未长出花瓣的莲蓬,远远望去就是绿浮满池。
阿夏伸出手,那荷叶从她指尖划过,积蓄的露珠便落了她满手。
小船却没有停,而是继续往前,停在一处十里长廊边上,那是修建在荷花池中央的,每年夏日的时候都有不少人会在这里待到天亮,所以、这地方又叫消夏湾。
盛浔停了船后,等阿夏出来,同她一起上去,两个人上去后,大家早就都站在那里等他们。
晓椿从篮子掏出一叠纸,递给阿夏,这纸是用糯米纸做的,涂了很多种颜色。
原本阿夏以为是他们买的,但一看这色涂的又不少空缺,就知道应当是他们用什么东西染色自己涂的。
“我们给备了很多纸,就是让你撒的,”晓椿揽着她的肩头,笑着说道:“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那我们和你一起撒。盛浔哥说,这些纸是祭过海的,扔到水中,让鱼吃进肚子里,那鱼游得越远,则福气也越远。”
阿夏闻言侧头看盛浔,他也看过来,只不过今日不知道是碍着这么多人,还是在想其他的事情,倒是没有怎么言语。
“对呀,我们帮你一起撒。”山桃也抓了一把来,她赶紧拉过阿夏,在长廊上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把这些纸往池子里撒,那些纸一遇着风就飘扬,有的落到水中,有的飘到荷花上。
阿夏也松开手中的纸,纸全都往后飘,她扭头往后看,大家都跑着扔纸,最后一同跑到十里长廊的尽头,那里有个亭子。
众人瘫在那里,却一个个笑得很高兴,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那荷花池里回响着,“阿夏,生辰吉乐。”
一声接一声,还有回音从荷花池里传回来。
那半日,除了在消夏湾奔跑撒纸以外,他们还蹲在那里等鲤鱼游过来,一人顶着一头荷叶帽,在长廊从尽头唱到入口。
又去玩了扑卖,听说书人说书,从明桥一路吃到尾,又闹着去灯笼街看灯。
这应当是阿夏玩得最高兴的一日,她也兴致冲冲的要去,却在大家往前走时,被盛浔拉住手腕。
她转过头来,笑盈盈地道:“怎么了?”
“我们不去,”盛浔拉着她穿过人潮往后面走,“去另外的地方。”
“去哪?”
“我们去海湾,”盛浔今日憋了一日,装作好哥哥都装了半日,现下他着实装不了。
上船后就抱住阿夏,他哼道:“今日你跟他们都玩了这般久,总得留些时间给我才是。”
“这不是你安排的?”阿夏反问,面上有散不开的笑意,“不过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辰了。”
盛浔蹭了蹭她的脸,又说:“那就再加上一个,过的最难忘的生辰。”
他在阿夏的眼神中松开手,划了一段船后又停在岸口,拉过她上了一艘海船,直接走到海船二楼的船头。
阿夏撑着栏杆歪头问他,“为什么去海湾?”
“因为我想在那里和你度过这个生辰,”盛浔从后头抱住她,脸挨在她的耳边。
一见面时他就想这般做了。
“盛浔,你别蹭我的耳朵,”阿夏笑着躲开他的脑袋,不过稍后盛浔又靠上来,简直是没完没了,她干脆也就随他了。
亏她还信了白日时,他那般正经的作态,以为是转性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
从河道能看见波光粼粼的海面后,盛浔环抱着阿夏,从袖袋中取出一叠的纸,放到阿夏的手上。
他低声道:“我们一起放。”
盛浔的手交叠在阿夏的手上,那叠纸碰着海风,就跟干柴碰到烈火一般,一张张全都放飞出去,飘得越来越远,像一只只海鸟从海面盘旋。
他抱着阿夏,指着那一大片的海低语,“阿夏,我以后大半辈子的人生都会在海上度过。对于跟船的人来说,海是第二个家,一年见到亲人的次数,都不及海多。”
“且我们这些在海上航行的人,都是信奉海神的,所以我今日带你过来,是想对着这片以后我会时时见到的海,对着我信奉的海神说。我很想娶一个人为妻,想让她能够将后半生托付于我,而我所能做的,就是爱她,敬她,日后她说东,便绝不会往西。若有违背,必——”
他这话还没说完,阿夏就伸手捂住他的嘴,她说:“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不必再发什么誓言。”
“好,”盛浔反握她的手,低头注视着阿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那方知夏,能再答应盛浔一次吗?”
那是阿夏迄今为止的人生里,听过最打动她的话语,所以她转过头,瞧着这片海,很郑重地道:“我答应。”
她在盛浔的手掌上写了十遍好,来告诉盛浔,她很认真在回应他的感情。
盛浔紧紧抱着她,在这一片他未来会一直航行的大海上。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月光,盛浔牵着阿夏的手从旁边的楼梯下去,今晚他租了这个海船,自然连上头的房间也租了。
那里有个很大的厅堂,四周都是窗户,且有一排的凳子,都铺着软垫,连地上都铺了垫子,坐到凳上能看见夜里的海景。
阿夏选了个凳子上去,趴在窗户前看海景,而盛浔却没去,而是走到一旁的桌子前,倒了点酒,一口闷。
他此时手有点抖,耳朵发烫,等了会儿,从袖子摸出一粒粽子糖,含在嘴里,时不时用舌尖抵着它。
而后才慢慢踱步过去,阿夏还趴在那里笑着跟他道:“盛浔,你快来看,这夜里的海湾真好看。”
“嗯,”他从喉间发出一声,而后大手伸出去握住阿夏的腰,用了点力气,阿夏从趴在那里立马变成坐姿,她疑惑地看着盛浔。
而盛浔的手一点点从椅背往上攀,背也弯下来,眼神直视阿夏,他声色沙哑地问:“我刚才吃了一颗糖,你要不要尝一尝?”
阿夏被他这深邃的眼神弄得有点害怕,身子不自觉往后缩,但听他说糖,就问:“什么糖?”
“是一颗很甜的粽子糖。”
她还不明所以,就伸出自己的手来,“那来一颗。”
“真的要吗?”
盛浔抵着糖,又问了一遍。
“真的。”
听见这话,他笑了声,很慢很慢地弯下腰,脸离阿夏很近,腿却紧挨着阿夏的腿,让她无法动弹。
靠在椅子上的手从凳子上改为贴到阿夏的耳边,捧住她的脸往上抬,他的脸一点点压下来,从额头紧贴,到鼻子相互挨着,只有唇间还留有一点距离。
他到这一步时,还是有点紧张,对上阿夏睁得很大的眼睛时,他伸出一只手,罩住她那明亮的眼神。
而后狠了心,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像小鸟似的,软软的触感。
盛浔没试过,但他曾听旁人说过一些,知道应当不仅仅是这般,不过就是这样,他从耳朵红到脖子根,烫得惊人。
而他手底下,阿夏的脸颊也是一片泛红,甚至她的睫毛一直在颤抖,挠着他的手心。
阿夏心跳的快要出来,她无意识地双手拉住盛浔的衣衫,而原本紧闭的嘴唇,也在她想说话时张开。
也许是刚才喝的那口酒,酒意已经顶到了喉咙口。盛浔盯着那唇瓣,手指在唇边一点点摩挲,而后他贴上去,缓慢地寻找。不久后舌尖上粽子糖的甜味传到了阿夏的嘴里,那颗糖融化得很慢。
两人在这片大海的夜风底下,交换了一个粽子糖的吻,而凳子蔓延出去的影子却看见他们缠绵的身姿。
作者有话说:
疯狂道歉,又推迟了,本章发红包。
不是我不想写得更细致,删删减减大家凑和着看吧,我真心怕被锁,下一次我已经安排上了,应该会刺激一点吧。
麦秀寒以及,“做天难做四月天,蚕要温和麦要寒。种菜哥儿要落雨,采桑娘子要晴干。”来自《清嘉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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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灌汤包
从海湾回来的那个晚上, 阿夏一夜没睡,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她的心到现在都跳得很快。
她点起蜡烛, 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嘴唇,原本她的唇色偏淡,可现下在这昏黄的烛光下,都能看到嘴唇似染了一层水红。
阿夏的手指轻轻触着这发麻的唇角, 她的脸上飞起两团潮红,将镜子反扣到一旁, 蒙头躺进床上, 良久她又拱起身子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