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即便外族侵入中原,我方亦可打游击,毕竟蛮族多是骑兵作战,若在崇山峻岭之间则威力大减。
当然,除了游击,其实朝廷还可以让军队施行兵团作战,而非单兵。
毕竟步兵在面对骑兵时有天然的弱势,可是若几个步兵相互配合,组成小组方队,既有防守又有进攻,那么这样一来战斗力就会成倍的增加,到时即便不打游击,而是正面对抗,只要大部队到位了,胜负的天平也会向中原倾斜。
不过谢良臣这里没有写要如何对军队进行改造,因为这就扯太远了。
这一题写完,谢良臣见时间已到中午,便拿出肉干放在炭火上烤了烤,等烤熟有香味传出,他再合着饼一起吃了,然后再答第二题。
经过前两场考试的摧残,谢良臣现在对这臭味不说是免疫了吧,至少也可说不至于被扰乱太多的心神,反而是这五道策问题,每题都需得仔细思量斟酌词句,让他着实有些费心。
就比如这第三场考试的第一天,谢良臣晚上睡觉的时候还能睡得比较香,第二天的时候就翻来覆去的不怎么能睡着。
因为用脑过度,因此即便是临睡前,他也总要琢磨白天写的策问,想着还有没有可以修改且写得更好的地方。
且不止是他,周围几个号房的考生也明显比之前焦躁了不少,谢良臣时不时就能听见有人在号房里走来走去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有人拿头砸墙,听那动静,着实是不小,也不知道下手这么狠,最后想出来没有。
第三场考完交卷,谢良臣觉得整个人都要虚脱了,不过这次倒不是饿的,而是精神耗费太过,有点后继无力。
江着再次接到人的时候已经见怪不怪了,十分熟练的把他扶上了马车,然后拉回了客栈。
因着终于考完,谢良臣想着明天不必再在凌晨起床去贡院,心头放松,就这么睡了过去,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下午。
这期间江着几次来探他的鼻息,生怕少爷考试给考死了,等确定手指间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他这才放心,就这么守在屋中等谢良臣醒来。
刚睁开眼,谢良臣便见自己床边杵着一颗人头,想起梦中那些光怪陆离的场景,他一下就惊醒了,好悬没一脚踹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谢良臣揉了揉眉心,无奈道。
江着见吓着他了,也有点不好意思,道:“少爷你从昨天下午回来就一直睡到现在,我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所以就在这里看着你。”
什么叫再也醒不过来了?谢良臣实在无语,不过想着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倒也没责怪只问道:“我既是在睡觉,那你也可以自己找点事干啊。”
说到找事干,江着有点心虚的把头低了下去,谢良臣一下就发现了,眯眼看他,“你在过去这一天干什么?”
“啊,没,没什么。”江着绞着手指还是不敢抬头,语气却越发的心虚。
他越是这样,谢良臣越是笃定,因此立刻便肃了脸,正色道:“你最好自己说出来,否则要是被我查出,那你也不必跟着我了。”
听谢良臣要赶他走,江着吓得立刻抬起了头,嗫嚅半天,终于开口道:“我怕少爷真个有什么不好,所以今天上午就去请了大夫来给您诊脉,然后路上遇到有人在打赌,说这次乡试哪些能过哪些不能过,我听有人提到少爷你,就也进去瞧了瞧。”
这最后一句“跟去瞧了瞧”,江着说得极小声,看他这心虚的模样,谢良臣就知道他绝对不止只旁观了一下,而是参与了进去。
“你去下注了?”
“嗯。”江着缩了缩脖子。
果真是赌钱去了。谢良臣抿了抿唇,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赌博最是容易上瘾,而且一旦上瘾便很难收手,他可不想自己身边跟着个赌徒。
“为什么要去赌钱?”谢良臣又问。
江着见他虽是生气,但似乎也没打算将他怎么样,便又壮了些胆子,道:“反正我也无事可干,而且那些人都不看好少爷,说您之前院试只考了第八,这次乡试估计得落榜,我觉得他们说得不对,所以就押了您的注。”
呵,年纪不大,倒是学会拍马屁了,可惜谢良臣却也没这么好骗。
“是吗?难道不是因为赔率太大,你想着赌赢了能得一大笔钱,这才押了我吗?”
被人看穿,江着嘿嘿笑了两声,虽没否认,但也不忘找补:“可我也是真心相信少爷能考过的。”
不是他夸张,就他少爷这几天每次考完出来的样子,要不说他是去参加乡试来了,就是说他去跟人拼命江着也信。
在他眼中,谢良臣的学问已经是顶顶好的了,这样的人考得如此拼命,要是这样都没过,江着就只能认为是考官眼瞎了。
没事可干吗?谢良臣想了想,觉得要是自己成天无所事事,加上生活又没什么负担,估计也得放纵自己,他前世不就这样吗?
因此想到这,他觉得也该给自己这个书童找点能打发闲暇的事来做,便打算让江着去书店再买点笔墨纸砚回来。
只是刚准备开口,他又想到什么,清了清喉咙,问他:“我的赔率到底是多少?”
江着听他问,便一五一十的把盘口那里的情况说了。
总得来说,一般名声越大,出身越好,以及上次院试排名越靠前的赔率就越低,像孟彻连中小三元,又少有才名且为大族出身,因此赔率就很低,一比一点几。
而像谢良臣,据江着说,他的赔率是5倍,是比较靠后的了。
五倍吗?看来大家都不怎么看好自己啊,谢良臣摸了摸下巴上的硬茬。
这次乡试第一场考完之后,他就发现自己竟然开始长胡子了,虽然只有一点淡青色的胡渣,但是谢良臣却有一种自己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他穿过来后一直是小孩的模样,可是前世他的心里年龄可是都18岁了,一直顶着个跟实际年龄不符的身体,谢良臣也总觉得别扭,现在终于进入了熟悉的青春期,他也松一口气。
见他坐在床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江着偏头看了看他,试探道:“少爷你是不是也想去下注?”
谢良臣回神,等听清楚他说什么,立刻就瞪了江着一眼,“我不赌,你以后不许再去赌钱,听见了吗?”
“哦。”见他是真生气了,江着也老实应下,并按谢良臣的吩咐出门买纸笔去了。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主仆二人便开启了教学模式,而江着也再没时间想其他的了,因为光是学写字就折磨得他快把手指拧成麻花了。TAT
等到放榜这日,谢良臣依旧早早的起了床,等吃过早饭,天色大亮,便带着江着去看榜。
乡试取中举人的名额一般会根据该省总人口和赋税来核定情况,同时朝廷每年也有定额,因此分到每个省,差不多也就几十名左右,可是每年来参加乡试的秀才却少则几千,多则上万。
江城不算是大省,因此每年取中举人的数量也就在45名左右,像湖南则多一点,不过也只有53个名额。
因此若要过乡试,那是难上加难,若有多年不中者一朝考中,乐极发疯的不在少数。
这次看榜的人比上次还多,而且即便谢良臣他们到得早,可是也根本占不到前头的位置。
众人吵吵嚷嚷挤来挤去,不仅场面混乱,而且也不像上次院试,还有人主动提出去念榜单,所以他们到了半天也没看到榜单。
脑中正想着上次院试的情况,谢良臣的肩膀便被人拍了一下,他转头看去,却见是上次那个黑面的少年。
他叫什么来着?谢良臣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便只含糊道:“学兄有事?”
武徇看他样子就知对方不记得自己名字了,因此咧嘴一笑,再次介绍起了自己,“我叫武徇,比谢兄虚长两岁,岷县人士。”
他这里称“兄”只是表示尊敬的意思,尤其是当二人关系还不亲近的时候,并不代表其他,就像女子间叫“姐姐”一样。
对方既报上了姓名,谢良臣便也跟着拱手道:“在下谢良臣,荣县洛河镇人。”
“我自是还记得谢兄,只谢兄才不过两年未见,却连我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武徇揶揄道。
不记得很奇怪吗?这人莫不是有社牛症吧,竟比祝明源还自来熟,明明两人这次第二次见面,怎么闹得好像自己辜负了他似的?
脑中冒出辜负两字,谢良臣赶忙甩了甩头,他可不想发展什么奇怪的爱好,都怪这人行为举止太异常。
“学兄找我有事?”谢良臣仍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武徇见他脸色正经,也收了嬉笑神色,朝里望了望,道:“谢兄不是想看榜吗?刚好我也想看,不如咱们合作吧。”
正说着,前头传来一个人兴奋的大叫声,“我中了!我中了!”
谢良臣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朝天举着双手,双眼亦瞪得老大,脸上神色似是喜极,看着竟有些吓人,嘴里那“我中了,我中了”更是一声比一声大,最后竟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围观人群被他吓住,让开条道,这老者便就这样一路狂喜着奔出去,一路沿街大喊“我中了”,看着竟有些疯癫。
谢良臣被这现实版的“范进中举”惊到,更感科举残酷,而这边武徇本想趁着人群散开时挤进去,哪知还是失败了,只拉着谢良臣往前挤了数米。
再转过头来时自己就被人群给包围了,谢良臣有点无奈,而江着人小个子低,见谢良臣到了前头,自己却想挤挤不进来,急得一直在原地跳着喊他。
谢良臣现在退也退不出去了,便看向身边的武徇,无奈道:“武兄说的合作便是这样吗?”
武徇嘿嘿一笑,一点也没觉得自己坑了人,回到道:“当然不是,我是想说,要不咱们俩一个垫在下头,一个站在上头看榜,你说好不好?”
垫在下头?谢良臣扫了眼周围涌动的人群,觉得要是真垫在下头,说不定一个不注意就要被人乱脚踩死,他才不干。
而且这武徇生得如此高壮,看着至少有一百好几十斤,要是真让他踩上来,谢良臣觉得自己待会可能得被人抬回去。
不过拒绝也是有方法的,于是他亦笑着回道:“武兄的意思是愿意在下头垫着我?”
“嗯,我垫着你,然后你赶紧看榜,这个地方远近差不多,应该也能看清榜单了。”武徇回得极其干脆。
没料到是这个答案,谢良臣有点蒙,这人似乎一直不按常理出牌。
他还在震惊中,那边武徇却已经就地半蹲扎起了马步,同时双手交叠,以眼神示意他踩上去,然后再站到他肩上。
这下真的骑虎难下了,谢良臣没办法,只好叹口气,踩着他的手站到了对方肩上。
这一下所有挡在前头的人全都消失不见,他也将整张榜单都收归了眼底,只是有些名字还是看不太清。
“怎么样?”下头武徇出声询问。
谢良臣眯着眼睛看,还是看不清,最多只能看见那榜上的名字是两个字还是三个字。
“太远了,看不清楚。”他老实回答。
答完他就想让武徇把他放下来,哪知他竟一边嘴里嚷嚷着“小心小心”,然后一边朝前走。
谢良臣被他这举动惊到,差点没吓得摔下来,所幸他平衡力还不错,在他移动时当机立断矮身揪住了他的头发,这才没掉下来。
而周围人看他们上头还站着个人,也怕谢良臣砸到自己,因此站开了些,两人这才又前进了几米。
“怎么样,现在的清楚了吗?”武徇又问。
谢良臣都快被他气笑了,可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于是便又稳了稳脚,重新站起,抬眼看向榜单。
这次他是直接从前往后看的,然后与他所想不同,这次孟彻并不是解元,解元是一个曹姓考生。
孟彻竟然都被挤出了头名,谢良对自己的名次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哪知他刚抬眼扫下一个人,竟发现上头写着自己的名字!
他考了第二名!
刚才那人中榜的喜悦,谢良臣算是体会到了,他甚至想忍不住在原地蹦一蹦,可刚准备抬脚,却发现自己还站在别人肩膀上,因此又把这喜悦强自按捺了下来。
底下的武徇察觉到了谢良臣情绪的波动,忙不迭的问:“怎么样?我是不是中了!”
谢良臣刚才差点被他带摔的怒气已经全消,听他问,便嘴角带笑,略带些得意道:“非是武兄中了,乃是不才刚刚在榜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是吗?那真是恭喜谢兄了!”武徇也跟着高兴,然后就继续催促道,“快继续往后看,看有没有我的名字!”
谢良臣心情很好,便又继续看榜,然后等扫到榜单中间时,终于也看见了武徇的名字。
“武兄,你也中了,是第二十一名。”
他话音刚落,武徇立刻就身子一矮,然后把谢良臣放下来,接着就是一个熊抱,“太好了!我中了,我也中了!”
谢良臣被人抱着实在有点不习惯,不过想着此刻自己也中了榜,心中高兴,便也笑着拍了拍武徇的肩膀,“恭喜武兄得偿所愿。”
拍完,武徇终于放开了他,然后谢良臣就惊了,因为他看见武徇眼中竟然带着泪花?!
都高兴得哭了吗?谢良臣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还有点尴尬,更怕武徇觉得丢脸,便没再继续盯着他眼睛瞧,只淡笑道:“学兄现在不如便回住处稍等,或许报喜的人早已到了,只能向学兄报喜呢。”
哪知武徇根本就没觉得自己丢脸,反而很直率的抬袖擦了擦眼角,道:“让谢兄见笑了,我这人就有个毛病,一激动就忍不住掉眼泪,真是想改也改不过来。”
谢良臣见他坦率,想着对方该是性情如此,倒是多了些好感,回道:“武兄自是性情中人,我又怎么会笑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