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这个可能了。
“既然来了,快请进来吧。将人带到正厅里,再沏一壶好茶。”宋嘉然站起身,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裳,虽然家常,但也得体,就不换衣裳了。
她正要往外走,一直坐在一旁的皎皎突然出了声。
“嫂嫂!”
“嗯?”宋嘉然回过头。
“嫂嫂,你先别急,我有话和你说!”她咬着下唇,满脸纠结。
宋嘉然眨了眨眼,她心里突然有种预感,这方三夫人,该不会是为了皎皎来的吧?
也不知她要说什么事,宋嘉然让水芹先出去,“去和方夫人说一声,我刚刚在带孩子,容我换身衣裳。”
等水芹走了,宋嘉然又坐了下来,“说吧,什么事?”
皎皎吞了吞口水,她也没想到,方三夫人来得这般突然。她从未对哥哥嫂嫂说过她与方逾之间的事,不是为了特意瞒着的。
一开始,是她自己对方逾产生了情意,可那时两人并未互诉衷情,她只以为是自己单方面的爱慕,而且,那时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她知道两人是不会有结果的,便将这份情意藏在了心里。
后来,也就是前些日子,方逾明确说了要娶她,可是她心里还是没有把握的。她与方逾那般,也算得上是私相相授了,若贸然告知了哥哥嫂嫂,方逾却没有遵守承诺,到时为难的只会是哥哥嫂嫂,所以她仍没有说。
直到刚刚,白珠突然来报方三夫人来了。这个时候,方三夫人来,无论是不是为了给方逾提亲,她都不能瞒着了,否则方三夫人若是来挑刺的,嫂嫂什么都不知道,那吃亏的就是嫂嫂,她断然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她将自己与方逾七夕游灯会的初见,还有后来在林府的相见,以及那日方逾的话,通通告诉了宋嘉然。
宋嘉然越听,嘴张的越大。
我滴个乖乖,两个人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竟然不知道?
从相遇到告白她竟然一无所知?
她还以为皎皎喜欢宋时楼还要给她介绍夫婿?
眼见着宋嘉然的脸色变了又变,皎皎有些慌了,她以为宋嘉然生气了,连忙道:“嫂嫂,我不是故意不与你说的……”
宋嘉然突然站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皎皎连忙跟上去,却见她打开了衣柜,不停地翻找着。
“嫂嫂?”皎皎不明所以。
就听见宋嘉然拿出几套衣裳不停在身上比划,又坐到了梳妆镜前,咬牙切齿说道:“人家母亲都来了,穿这么朴素可不行……”
这可正是挣面子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宋嘉然:曾经有一对CP在我眼前我不仅不知道还要拆cp?
第一次见亲家母怎么办?当然是要全方位压制住对方!
第九十章
陈氏端庄地坐在郑府正厅里, 不动声色地打量这屋子里的布局,侍女来给她倒茶, 她也只是微微颔首。
这么些年, 她孀居在家,很少出门,对于前平国公府家的三夫人五娘子,并不熟悉, 只记得曾在谁家宴席上远远看上过一眼, 但那时, 那五娘子年纪应当还小。
听说, 分离郑家后,这一家子就去搬去了云州城, 还经起了商。她对经商倒没什么什么看不起的,只是,那姑娘的哥嫂敢于抛去过往身份去行商人之事,显然是心里有主意的人,如今她哥哥又考中进士, 可见能力。有这样的哥嫂, 这姑娘会是什么性子?
她不想儿子找太厉害的媳妇。
她这辈子, 就受够了“厉害”的苦。
但若真是个厉害的姑娘呢?逾儿是她唯一的儿子, 这些年一直懂事听话从未忤逆过她,这是他第一次向她提出请求, 这是儿子喜欢的姑娘啊。
陈氏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黯然。
儿子和他父亲一样,喜欢了就一定得得到的。
另一边, 宋嘉然终于换好了衣裳, 挺直了脊背昂首挺胸地走进了正厅。
还未说话脸上便起了三分笑意,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方夫人, 都怪我家那小子太调皮,不知在哪玩去了手上沾了一堆泥,全扒拉在我衣裳上了,让您久等了。”
陈氏抬头看她,也露出一丝笑,“不碍事的。”
她看宋嘉然,宋嘉然也在看她。
都城里关于方三夫人的传闻还是挺多的,什么“丈夫战亡她一人养育二儿多年”、“为了孩子在公府忍气吞声”、“不苟言笑教子严厉”等等,总结这些传闻中的方三夫人,是一个严肃、隐忍、坚韧的女性。
今日一见,宋嘉然觉得还是很符合的。
方三夫人显然是很少笑的人,适才露出那抹笑意时,就显得有些不自然甚至僵硬。
她穿着一身重紫色襦裙,颜色厚重不说,款式也颇为老式,领口袖口处更是严丝合缝,但她却是很习惯这样的装扮的,可见她平日里也是这样的穿着。
她今年应该不到五十,说不得才刚到四十,但眼角处已有深深的皱纹,眼睛里更是平淡无波。
宋嘉然心里想了很多,但实际上时间不过一瞬,她邀着方三夫人坐到上首位置,“听闻方夫人前些日子身体有些不适,如今可已大好?”
陈氏一愣,“不过是些小病,早就好了的。”
小病?宋嘉然想到了那颗百年老参。都这会儿了,她哪能还不明白,敢情方逾那日故作沉重是在让他们误会呢 ,好借此机会见上皎皎一面。
这些小年轻!宋嘉然在心里吐槽,但又没办法说方逾,毕竟人家的确只是说母亲身体不适,又没说病成什么样,都是他们自己揣摩的而已。
“便是小病,也断断不能忽视的。”宋嘉然客套了几句,就问出了今日最重要的事,“今日夫人来,我也没个准备,便是要见,也该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主动上门拜见才是,夫人可是有什么急事?”
“国公府也没什么好去的,不如我来你们这儿说。”陈氏说的话却出人意料。
不等宋嘉然细想她话中深意,就听她又道:“郑夫人,我不是那会说客套话的人,今日来意也不瞒你,听闻郑公子有一妹,性温德淑,还未曾嫁娶,我有意替不孝子方逾求娶。只是,在此之前,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郑夫人应允。”
这么直接的吗?还以为少不了几个来回争锋的宋嘉然眨了眨眼,“不知夫人想做什么?”
“我想,与郑娘子先见上一面。”
这要求就有些过分了,便是相看,那也是在双方都有长辈在的,若是一方有问题,也得当着对方长辈的面问出来,哪有私下见晚辈的礼。
而且,方三夫人这模样,就像是宋嘉然上一世见的那些“□□母亲私约儿子女友直言不配”的桥段。她若是欺负皎皎怎么办?
宋嘉然不太愿意。
陈氏也知道自己做法不妥,“郑夫人别误会,我并非要为难郑娘子,只是,安国公府情况特殊,我与逾儿在其中挣扎二十余年,相依为命,对逾儿未来的妻子,我的确有着很高的期待,但也不代表,我会是一个恶婆婆。只是有些话,想提前与郑娘子说,也让她好好考虑。”
她都这般说了,又是长辈,宋嘉然也不好再推拒,只想着待会让水莲就守在门外,只有里头动静稍有不对,就冲进去。
宋嘉然吩咐人去将皎皎叫来,自己则去了书房。
皎皎进门前心里忐忑不已,她不知道方逾的母亲要和自己说些什么。脑子里设想了一百种可能以及应对的方法,可这些,在进门后,看到方三夫人朝她点头时,紧张地全忘了。
出乎意料的,方三夫人的语气很亲和,“是皎皎吧,我叫你一声皎皎可好?”
皎皎认真地行完礼,“夫人只管叫便是。”
她行礼流畅,姿态优雅,看得人赏心悦目,陈氏心里点头,不愧是国公府长大的,这些礼仪规矩都是刻进骨子里的。
“坐吧。”
皎皎依言坐下。
陈氏细细地打量她,和她嫂嫂那样的明媚不同,她更像是一朵空谷幽兰,涵静柔雅,但自有身姿挺拔。前平国公府的情况并没简单到哪去,原以为这郑娘子自幼丧母,难免养成自卑胆小的性子,现在看却不尽然。
面对自己这般打量,对面的姑娘虽然有些羞赧,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惧怕的。
莫不是那段流放路上的经历打磨的?
“逾儿和我说,他心悦你。”陈氏突然出声。
皎皎耳朵微红,没有出声。就算她心里有方逾,此时也是不能泄露半分的。
“逾儿这孩子,和他爹一样,凡是喜欢的,便一定要得到。但他又和他爹不同,他爹只在乎自己,逾儿却会顾忌着我的感受。”
陈氏定定地看着皎皎,“他父亲去世时,他才六岁,是我逼着他日夜读书,逼着他考科举,逼着他放弃殿试,逼着他必须考取状元。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离开安国公府。”
“皎皎,逾儿是真心想娶你,我猜想,你们大概是情意相投的,你放心,我不会棒打鸳鸯,别看逾儿事事顺遂我,那也只是因为他想顺遂我,他既说了要娶你,即便我不喜欢,也阻止不了。我只是,得确定一下,你是不是,真的能和我儿子过一辈子的人。”
“方夫人,您到底想说什么?”皎皎眉头微蹙。
“我只问你,若逾儿有机会得到安国公的爵位,却又放弃,甚至不再是安国公府的公子了,你还愿意嫁给他吗?”
皎皎抿唇,“我曾也是国公府的嫡女。”言下之意,若方逾不再是国公府的公子了,那他们还挺配的。
“也是。”陈氏突然笑了,“好,那我就给你讲一讲,逾儿弟弟的事,他应该和你说过吧……”
书房里,宋嘉然不时向外张望,书房的门大敞着,她一伸头便能看见正厅那边的动静,等了许久,终于见正厅的门开了,她立刻走了过去。
她还未开口,陈氏便道:“我与皎皎说了半天话,她想必也累了,就让她回房休息吧。”
宋嘉然看向皎皎,见她面色并无委屈之意,就点了点头,“好,那皎皎,你先回房。”
等她走了,两人又进了正厅。
宋嘉然皮笑肉不笑,“不知夫人和我家皎皎商谈是否愉悦?”
陈氏像是没听出她的不快,“郑夫人,若是逾儿与皎皎定亲,我会让他们搬出安国公府,您和郑公子可愿意?”
怎么就说到要定亲了?
“岂有婆婆尚在,儿子媳妇不伺候在旁的道理?”宋嘉然刺道。
陈氏只道,“我不需要他们伺候我,过好他们自己的日子就行。”
“您都这么说了,我们自然没有不愿意的。”皎皎不用伺候婆婆,她高兴着呢。
“那好,三日后,我便请媒婆上门提亲,郑夫人放心,聘礼一定是最好的。”陈氏就要起身。
宋嘉然喊住她,“不需要先看看二人八字合不合?”
陈氏摇摇头,“我不信这个。我与皎皎投缘,只想着早日定下她与逾儿的亲事。”
她说罢,就告辞离开。
留下宋嘉然在原地愣神,不是,这都什么事啊?
怎么着就到了要定亲这步了?她和郑立晏同意了吗就要来下聘?
这方三夫人和皎皎说什么了,刚来时还有着一丝防备,怎么两人说了一会话,就非皎皎这个儿媳不可了。宋嘉然八卦之心顿起,立刻回了后院,她得找皎皎问个清楚。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