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知道这些和周毅之一船下来的人和工农党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文伯想了想,回答道:“我还是将里面的亲家太太请出来说吧。”
文伯不开口,选择让侄媳妇的亲娘说,周毅之也不强迫,闻言只能点头。
侄媳妇的亲娘很快走了出来,周毅之和周越桐一个,是个走路带风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哪有什么小脚?
虽然亲家太太和周毅之同辈,但是年纪比较轻的周毅之还是率先打了招呼。
亲家太太颔首回礼,直接说道:“不要客气,里面情况复杂,不适合送医院,我虽然是妇产科的中医大夫,但是也学过一些基础的西医知识,暂时是不需要剖腹产的。”
听说对方是医生,周毅之和周越桐都放下心来,除了个别极端情况,正常家庭里,作为医生的亲娘总不会害亲女儿的,而且周家结亲肯定是有调查过亲家的情况,人家家里极小概率会有问题。
虽然放心,但是看到一个孕妇在房间里,从文伯来接自己到大家回家都没有生下来,众人难免有点焦虑,想要出一份力:“有没有我们能做的事情?”
不仅如此,还有同船的朋友自告奋勇:“我本科就是在国内读的医学,PhD才转了专业,我可以帮忙!里面问题复杂不能去医院的原因是什么?”
侄媳妇的亲娘本想着只有自己一个专业人士,这群男性也不方便进去里面看,还不是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这群人可真是“人才辈出”啊。
侄媳妇亲娘一边为工农党这一波打捞到不少科学家种子而欣慰,一边又头疼现在的情况,看了看文伯,想到这群人本来就是跟着工农党跑回的国内,只能实话实说道:“里面不止我女儿生产,还有人在做手术,送去医院会引人怀疑,借着孩子生产拿来的医疗器械和药品。”
什么样的人会引人怀疑?想到在国外也听说现在三民党疯狂抓捕统治区域内的工农党,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肯定是受伤的工农党!甚至很可能就是枪伤或者严刑拷打的伤!
就连这次下船,也只是靠岸上海放下了十几个在三民党统治区域有家人朋友的,同时作出这艘船有去到上海的假象,剩下的人和货物都被载着去往天津停靠去了。
也是现在人员流动管理不够严格,所以大家才敢在三民党统治区下船,不然只要美国问一下三民党这群人怎么回的国,虽然作为科研人员应该没啥生命危险,但是软禁估计是跑不掉的了。
周家早几个月答应了要帮忙筹备北京政府的科技工业部门,现在一点风声都没漏出去地偷偷转移,周毅之本来打算给导师写信解释,也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才烧了信,虽然按理来说等自己休假结束、大家来找人并发现信件可能要一个月的时间,这时候周家应该基本都偷溜走了,但总是要以防万一。
能够坐工农党的船回国的人,即使没入党,也会在某种程度上赞同工农党的执政理念,所以大家倒是没想着去举报,而是惊讶于周毅之家中居然会在南京藏着一个工农党。
侄媳妇亲娘解释了一下:“这名受伤的人是我的学生,我也是才知道她加入了工农党,前天在被三民党追捕的时候中了好几枪,今天一大早才有人找到我这里,我才让人带着来到这边,现在正在帮她取子弹,以防万一需要用抗生素,所以要顺产假装剖腹产掩盖这场手术。”
说明自己是医学生的同船人问:“对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进去帮忙,我大五轮转的就是大外科。”
民国医院的科室的外科没怎么细分,最多就是把妇产科独立出去而已。
侄媳妇亲娘点头:“那就麻烦了,我们正缺人手。”
周毅之和周越桐目送对方进了产房。
“毅之你们家应该也要想办法离开南京吧?这来了个伤患,要怎么走?”周越桐问着。
“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等先把人救起来。”周毅之说着:“而且人家南京这边的工农党能把人送过来,肯定也有办法把人带走的。”
这么一说,周越桐倒是没再为周毅之担忧,反而是好奇地说着:“说起来我还没见过地下党,他们是不是都像《穿越特工王妃》里面的特工一样厉害啊!”
周毅之想了想自己认识的易寒星、田光前、陈日望和陈星望……只能说并没有。
思考了一下,周毅之发现在不暴露寒星的情况下,可以和周越桐普及:“你还记得寒星的两个哥哥吗?”
“当然记得啊!”周越桐说着:“我们当初去她家里玩,虽然只和她大哥接触了一段时间,但是不管是杨勤被堵住还是孙老师跳江,都让人印象深刻好吗?更别说田三哥了,我们当初可没少见他。”
周毅之点了点头:“寒星的两个哥哥和孙老师在认识我们的时候,就已经是工农党了,那时候两党还没合作,他们也是地下党。”
听到周毅之的话,周越桐立马想到自己认识的这三个地下党。
“孙老师看起来确实是有点像工农党的,寒星大哥虽然跳脱了一点,但是咱们接触不多,人家可能是故意表现的,田三哥这个……”周越桐说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是地下党!是了,你刚来美国就提到寒星因为田三哥暴露了身份所以从昆明撤离了,他确实是个地下党,之前还一直在香港和上海潜伏,后面又在军队里潜伏,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听到周越桐这么说着,同船的几个人都很好奇:“你们认识地下党?”
“不是我们美国接触的那种同学老师,而是身份多变甚至在三民党军队潜伏的?”
“地下党是什么样子啊?”
周越桐觉得这种可以震撼我全家的消息不能被掩埋,加上田光前现在身份都是明面上的,三民党完全一清二楚了,于是和大家普及道:“你们有人也认识啊!剑华居士知不知道?他是我们之前中学一个同学的哥哥,平时经常见面的,他就是个地下党!”
周越桐这么说着,有了解的人觉得不可置信。
“剑华居士写的不是爱情小说吗?”问的人心想,准确说有些应该算□□了吧?
“不是传说剑华居士有好多个女朋友吗?”
“我还听说过他是个小白脸,富婆花钱可以泡他!”
周越桐沉重点头:“没错!虽然他写爱情小说、交了很多女朋友还经常吃软饭,但是他确实是个地下党,其实想一想,你们都觉得他不可能,这样不是反而更安全?”
“我听说田光前,也就是剑华居士身份暴露的时候,”周毅之补充道:“他的同事们都觉得不可能,认为他哪怕是日本间谍也不可能是工农地下党。”
同船者听闻都啧啧称奇。
“阿嚏!”刚完成劝降任务回到部队的田光前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顿感不妙。
果然,下一秒爹娘的唠叨如期而至:“和你说了这春捂秋冻,你偏不信!感冒了怎么搞?!”
田光前:“现在已经快5月了,我就是穿个无袖汗衫而已,爹娘你们都念叨了好几回了……”
“所以肚子灌了风,才会拉肚子!”寒星娘一锤定音:“待会儿要拿生姜片擦肚脐眼才行。”
田光前:……
第218章
完成手术只是工作的第一步,后续药物抗感染治疗才是重中之重。
周毅之等人在门外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八卦了自己认识的地下党那些不符合工农党表现的事迹,辩论了一番对方究竟是为了掩饰身份作出的举动还是真的就是这样的人,完成手术的同船人才走了出来说手术结束,随后侄媳妇的亲娘也把周毅之的侄孙子抱了出来。
文伯当即给周毅之递了把袖珍银剪子:“快快,小心点剪胎毛。”
周越桐惊奇对文伯道:“您还真是叫周毅之会来剪胎毛的啊!”
文伯理所应当地说道:“那不然呢?谁能想到你们还有个医生能帮忙?”
这也是大实话,众人接受了这个回答,目光都被小宝宝吸引了过去。
小家伙刚刚从母亲肚子里出来,虽然简单清洗过,但是头发还是湿哒哒的,皮肤红红脑袋尖尖,整个人像是被泡肿了一样。
周毅之拿着只能伸进两个手指头的钝头小剪子,觉得无从下手。
“你纠起一小撮头发剪了就是!”周越桐在边上说道:“这有什么不好下手的?”
“他看着和豆腐一样。”周毅之说着。
“又没让你抱着剪。”周越桐说着。
“你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要是把他纠疼了怎么办?”周毅之不满,但还是颤抖着手轻轻拉起小侄孙的一缕头发,剪了下来。
剪下来之后,周毅之就一手剪刀、一手头发,举着双手后退了几步。
侄媳妇亲娘看到这一情景,不由笑了:“虽然刚出生的婴儿确实脆弱,但也不至于剪个头发就这么担忧的。”
周越桐作为自来熟的社牛,当即凑过去,看着小侄孙稀疏的头发,好奇问:“阿姨,您是妇产科的医生,应该见过不少小婴儿吧?”
侄媳妇亲娘点头:“虽然我不是接生婆也不是医院里的产科医生,但是有很多殷实人家在生孩子的时候也会请我们过去把脉看情况,所以我行医这么多年,确实看过不少婴儿,怎么了?”
周越桐好奇问着:“那有没有小婴儿出生的时候头上没什么毛啊?”
侄媳妇亲娘和周毅之等人听了,当即明白了周越桐的意思。
侄媳妇亲娘哭笑不得地说:“确实是有一些,但完全没有头发的也是少见,多少会有一点的。”
周越桐闻言继续问文伯道:“那完全没有头发的,要怎么剪胎毛啊?周家没有出现过吗?”
文伯:……少爷交的这都是什么朋友!
“周家暂时还没出现过。”文伯说着。
周越桐点头,不怀好意地看着周毅之嘿嘿笑,赢得周毅之一个白眼,连边上同船的人都忍不住想要锤他。
闹过之后,侄媳妇的亲娘说道:“今天这件事情,因为关乎到家中人的安危,所以还请各位先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也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只怕万一。”
众人能凑过来看热闹,本身就没有什么急事,闻言也理解地点头,多待几天,等周家的病人转移、消灭证据之后,再离开就是。
于是,停留在府中的众人看了场好戏。
前文说过,抗生素类药物是严格控制的,工农党没办法在三民党的大本营南京搞到药物,侄媳妇的亲娘只能借由自己亲女儿生产后伤口化脓高热为由,给徒弟用了药铺里的登记在案的磺胺。
这也是他们家不仅做中医,还有子弟做西医,所以作为中西医结合诊所能有磺胺,才能够达成的操作。
换而言之,侄媳妇亲娘自己也认为,某种程度上自家徒弟会被重点发展成工农党,和家里的药铺应该也有关系,这年头的工农党虽然风险很高,但是想要加入也不容易。
谁知道之前只需要备案的情况,现在三民党的调查处他是真的在查啊!
侄媳妇亲娘很快听闻风声,其他药铺在提供磺胺使用的同时,还有人去复核病人。
听说这件事情,侄媳妇亲娘又赶忙去亲家“照顾女儿”,知晓情况的周毅之和周越桐等人都是一惊。
关键时刻,周毅之的侄媳妇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这月子期间卧床休养比较好。”
“我修养的够多了,就是出来和你们谈论下情况。”侄媳妇说道。
“先坐下,别久站。”侄媳妇的亲娘说着,给女儿的椅子上塞了好几个靠垫。
众人稍后又讨论起了应对方法。
侄媳妇很沉得住气:“娘,不行你们给我肚子上哗啦一刀再缝上。”
听到这话,大家不禁全部看向侄媳妇,大概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对自己可真狠啊!
“胡闹!”这下换成侄媳妇亲娘呵斥了:“你以为真的到人家来看肚子上伤口那一步,就不会查看你身上伤口吗?只要看到撕裂伤,他们能不知道你很可能是顺产?!”
“而且家里的磺胺就那么多,到时候你要是发烧了怎么办?!”
“那再送医院,让医院开磺胺就是了。”侄媳妇说道:“我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伤口。”
侄媳妇说着,对亲娘继续说:“撕裂伤这个也很好解释,我们就是顺产生不下来,才转成的剖腹产,人家总不能把我伤口割开看子宫有没有伤吧?反而是柯姐姐这件事情不解决,咱们全家和她都有危险。”
不止怎么的,周毅之突然觉得在侄媳妇的身上看到了易寒星的影子,一时之间不敢确定,自家侄媳妇是不是也被发展了?
周毅之决定,有机会的话问一下侄子,作为枕边人,要是侄媳妇有什么问题,侄子不可能不清楚。
至于说周家子弟不朋不党的祖训——那是约束子弟的,关媳妇和女婿什么事?
想清楚日后再问,周毅之的心思重新回到了周家。
几人商讨之后仍然没有好办法,却听文伯说家中有人拜访。
作为目前在家年纪最大的周家男性,周毅之本来应该去迎接客人,但是因为秘密回国的原因,最终只让一个十五六岁的弟弟过去做了接待。
来人看到周毅之的弟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我带了人来做伪装,尽快离开南京。”
周毅之只觉得难题迎刃而解:管他什么解释磺胺哪里来?先跑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