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然是在场唯一一个与她有过几分交情的人。
但显然, 人家并不在乎自己今天的感受。
苏暮烟渐生了一种奇怪的感受, 就好像她必须要为于蔓师姐做些什么的。
她收敛下方才因为与虞舒月一起的慌乱心烦,冷着脸直接掠过虞舒月身侧。
但紧接着, 苏暮烟也没想过自己直接踩进一个水塘里——
她摔了个狗吃屎。
而且是当着虞舒月的面!
简直丢死人了啊啊啊啊啊!
虞舒月也没想过苏暮烟会突然这样——虽说出门在外,她也是有儿子的人咧, 但光天化日之下如此给她行大礼的人还是少数。
而且令人纠结的事还在后头,人家小姑娘疏远与冷淡的态度早已挂在了脸上,所以她到底该扶不该扶?
若是扶起了她,苏暮烟会不会在后头讹自己?
虞舒月的心情略微复杂。
但兴许是人性仅存的善意使她丢了两张纸巾过去, 而重重摔在地上的苏暮烟眼周早已蒙上一层泥沙, 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急切地接过纸巾, 抹了一把脸,变扭又委屈地道了声,“谢谢。”
那声音细微到虞舒月几乎听不见。
而一旁大步向前的罗白白确实看过嘉宾受狼狈样,但没想到能狼狈到五官模糊。
说不幸灾乐祸是假的。
刚要发出笑声的时候就被赵导一个小眼神给及时制止了。
这才猛然回头,众人都以为是罗白白不管不顾要来搀扶,有些被她这种团结互助,不怕脏不怕累的精神所感染——
就连苏暮烟本人看罗白白的目光也与往常不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感激。
然后,罗白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冲着苏暮烟发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马上你就要红了,你这一跤摔得简直是前无古人,我保证比我那些名场面更出圈。”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而罗白白的笑声也极具魔性。
在场的工作人员首当其冲地跟着笑了起来。
紧接着,在场的包括斐然,赵澜兮甚至是虞舒月本人也都没能幸免。
可大家笑完,谁也没有嫌弃苏暮烟的满身泥泞,她们纷纷上前救助。此刻,苏暮烟的心底很复杂,就这一群她原本很看不上眼的节目嘉宾,这一刻她们的笑容与关切又是那么的真诚。
一切与她设想的全然不同。
毕竟人家是小姑娘,出门在外最注意形象的。
节目组耐心地等到人家换完这一套冲锋衣,才带领着众人重新出发。
夏天的雨水充沛,导致土壤过分松软,没多久之前的雨更是让这一路布满泥泞,谁都不好走。
赵澜兮偏偏不要虞舒月的协助,认为她这个年纪尚且还能独立行走。
虞舒月此时也有她的执着与执拗,非要拉扯着赵澜兮同步行走。
这一队人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和谐。
罗白白负责场控,开各种玩笑活跃气氛,而林斐然注意地势地形,判断前路分叉口的走向,而虞舒月与赵澜兮则是相伴左右走在了最中间,剩下刚才摔得那么狠的苏暮烟,则将其安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她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心头各种莽撞的情绪却消了大半。
走了一整个上午,这一队人仍没有触碰到溶洞的边。
罗白白开始指责赵导安排地址的不合理,风景等的不养眼,赵导一个劲儿地赔不是,可人家罗白白女明星压根儿就不买帐。
不过,在最前头拿着各种精密仪器的林斐然忽然在地面上发觉了一串脚印。
那些清晰的印记告诉她们,在不久之前无疑有人路径此地。
本来对着指南针就不感冒的林斐然以为自己找到了轻松可解的办法,便收回了指南针,顺着那些崭新的脚印按部就班地走去。
节目组并没有太过用心。
其实他们在晴天的时候踩过一次点,不过雨一下,而这个季节的草木又生长迅猛,他们很快就连自己也忘了最初历经的路线。
大家一路都盲目地跟在林斐然后头,身体上的疲劳迫使他们来不及思考。
而虞舒月也不例外。
真正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前头有山石阻挡了,而那些脚印也顿然消失了。
林斐然这才意识到她根本就带错了队伍。
她中性的短发也不顾得上什么造型了,刘海紊乱地耷拉在额头上,毫无生气。
她回过头,愧疚而又不安道,“我好像偏离了原本的路线,我们走错了。”
众人一脸懵。
苏暮烟实在有些吃不消了,也就没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了,大不了事后再被林斐然粉丝骂呗。
她毒舌地吐槽道,“你既然走在最前面,你就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带领我们往正确的方向走,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
“算了,这也是斐然的无心之失,不如我们就在原地休息一会,等会继续出发。”
虞舒月环顾四周,总觉得这地方有些烟火气,似是确有人影。但自从她发声以后,大家都默认了这种安排,苏暮烟似乎还在生气恼怒,但除了服从她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唯有林斐然愈发不安。
“我是跟着一些脚印过来的,舒月姐你说会不会有人故意留下这些脚印,在这里设计了一些陷阱,我们要是在这里留下的话……”
林斐然话音刚落,苏暮烟立即神经绷紧了起来。
本来毫无力气的她直接拎起沉重的包,转头就要逃脱这个阴沉的山头。
虞舒月屏气凝神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身旁的赵澜兮也抓紧了她的手。
节目组也怕再生变故,况且这么多身价不菲的嘉宾在场,若是他们连最基本保护嘉宾安危都做不到,那日后可还有什么资质继续办节目?
别说办节目了,再滞留片刻,他们怕是连自己的小命都快没了。
而周围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打破了众人内心最后的犹豫,所有人都恨不得当场直接离开。
而一边事事亲力亲为的赵导更是直接选择了报警。
可是这里的信号不好,并没有设置特别的机电站,而赵导的电话也迟迟没有拨通。
就连一向大胆且无所畏惧的罗白白小脸也顿时变得煞白。
“舒月,事不宜迟,我们快点逃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但虞舒月觉得事有蹊跷,这一路的脚印她也不是没有瞧见。
可这都什么年代了。
上次听说山里搞抢.劫那一套的应该已经是在文言文里了。
而且在这种隐蔽处设下如此陷阱,且不说有没有来人,就算是有人来,来者也不大可能带着所有身价财物,而对比起设下陷阱的成本,何尝不是一种得不偿失。
“稍安勿躁。”
大家听着虞舒月的声音,瞬时也沉静了下来。
现场一旦消音,那曾经窸窸窣窣的声音卷土重来。
这一次,这声音中还伴随着一声敲打,不像是恶人的警钟,就像是一种求助——
细细听来,这分明就是普通的树枝拍过塑料瓶上的声音。
“所以,是有人在这附近,那些脚印并非是刻意布置的,而是他们走到此处留下的。”
林斐然恍然大悟:“人呢?”
导演组和在场的工作人员闻讯而动,四处留意寻找人的踪影。
虞舒月与赵澜兮没有沉溺于婆媳私情,也没有屈服于内心的胆怯,而是大胆地来回寻觅。
果不其然,赵澜兮于一个小小水沟旁的凹槽处见到了奄奄一息的两人,这两人一个穿着红色的冲锋衣是男人,撑着最后的一口气,而身旁墨绿色冲锋衣的女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们困在了这里整整一夜。
负责拍摄的摄像机大叔立马记录下这一幕,这简直就是今天的意外收获。脱离了对生死陷阱的恐慌,他们敏感这意识到这是多么可贵与难得的素材,说不定他们不温不火的节目也会因为这一期的际遇而有所改变。
而其他工作人员与现场嘉宾当然是立即协助这两人上来。
他们越聚越多。
男人终于等来了人,孱弱的目光里又重新充满了些许光亮的萤火,就连身旁昏死过去的女人也感应到了有人施救,挪动了下身子。
搭一把手的中除了有虞舒月,赵澜兮,林斐然,罗白白,赵导与他们组的工作人员……就连之前恨不得当场溜之大吉的苏暮烟也颤抖地伸出了手。
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活在摄影棚里,生平也是第一次面对真正的伟大而又残酷的大自然。
可人定胜天的精神又刻在他们每一个人骨子来。
他们为自己能够救助到别人而感到振奋。
所有人同时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
“一,二,三!”
众人一口气将这对男女一起拉了上来。
清醒过来的男人立即点了点箱包,而有关他们身份的文件也瞬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原来这俩人是地质学者,为了考察地貌才来到此处。
没想到昨晚的一场暴雨让他们猝不及防地掉入了水沟,而水沟的深度恰好莫过他们的身高,他们一方面要害怕雨水的侵袭,淹没掉他们二人的痕迹,另一方面又要时刻想办法求救。
他们没想到今天会有个节目组跑到这荒山野岭来找素材。
更没想过,节目组的人会偏离了原本的路线,跟着那一串他们留下的脚印,一路追踪到这里。
林斐然喜极而泣,她原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坏事,误了大家的行程——
万万没想到正是这阴差阳错让他们一起救助了被困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