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路跟过来也是累了,又听着大人们讲那些不知所云的区块链,大数据,人工智能,他强撑着精神,也耐不住眼皮打架。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要深挖那些——
成为那群人的中心的。
可眼下,他只是暂且休息一下下。
有人将一张柔软轻薄的羊毛毯盖在了陆廷予小朋友的肩上。
猩红色沙发角落里,男人在为小家伙说了句话后一声不吭,仿佛对这些好友高瞻远瞩的战略不感兴趣,他闲散自在地赏着窗外黑夜,游离在自己世界里。
而此刻,男人的目光变得有几分慈爱,拉被子的动作要多轻缓就有多轻缓。
“早些带孩子回去吧。”
这是沈禹州今天说的第二句话。
包厢里剩余的人纷纷抗议。
“别啊,老沈,咱这还没尽兴呢,正好小孩睡了,我们不多开几瓶酒,岂不是辜负这良辰美景了?”
“是啊,祁轩那给人当孙子的都没说话,老沈你能有什么意见呢?”
“我说禹州,这就是你不给足面子了,次次都推辞我们聚会,今天难得来了还要说这种话来扫兴……”
这人又预想到自己或许说了不该说的话得罪这位白手起家的新贵了,转眼又只得将目光投向陆少。
陆宴并无留恋,道了声,“走了。”
陆宴没有横抱起孩子,而是沉着脸直接喊醒了他儿子。
陆廷予一脸懵逼地站起来。
小孩子昏昏欲睡,摇摇晃晃地跟在他身后,说话也变得奶声奶气。
祁轩伺机而动,趁机“报复”,狠狠捏了一把陆廷予白乎乎的脸蛋。
这刺痛感促使陆廷予立即清醒了过来,要不是他爸在这里,估计他早已扑到祁轩身上,和他扭打成一团了。
陆宴带着陆廷予离开,而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紧随其后。
陆宴骤然转身,目光冷若冰霜。
“怎么,我今天就带一个小孩而已,有什么值得我们沈先生不放心到要亲自送我出来?”
“你应该知道,孩子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沈禹州无视陆宴的敌意,平铺直叙道,“而孩子妈妈也会着急的。”
陆宴拉松着眼皮,冷淡疏离地与他说,“这恐怕这就轮不到江城新贵来说三道四了吧。”
头顶的星空寂寥。
昏沉的小孩熟练地爬上了他爸爸的车。
原地只剩下对峙的男人。
“陆宴,有时候我倒希望你是个男人,你能照顾好他们母子。”
沈禹州说完这话,转身离开。
原地只剩下今天惹得一身疲倦又不明所以的陆宴。他压根儿就不知道沈禹州为什么这么关注他的家事,但他多余的关注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充塞了看不见的阻碍。
他不明白这个人站在什么立场,以什么身份来对他说这些。
陆宴心生烦恼。
不过,回到家中的陆宴并没有淡忘今天孩子的不得体。
这次醒来的陆廷予看上去精神也不错了。
陆先生横抱着小孩下车的这一幕落在女佣菲比眼里,这就和太太带他们去高档餐厅一样令人惊喜。
在他们的记忆中,先生从来没有带过孩子。
更别提如同这般普通的亲子间的抱抱了。
不过紧接着,先生的书房里就传来了一阵孩子的哭闹声。
陆先生一下子从关爱孩子的角色变成了教训小孩的一把好手。
“陆廷予,我没有想过,你要有多么高的智商,日后会给我们陆氏带来多大的收益。”
陆宴随手拉了张椅子,坐在挑高书架前,目光徐徐落下,似是不忍,又甚是残忍,“但我也不希望你作为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子,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可礼貌难道不应该是只是对值得的人吗?”
陆廷予极力为自己辩解。
“那个叔叔长得很油腻,一上来就弄乱我今天的发型,我不喜欢他,难道我就不能反驳他吗?”
“那是不是,普天之下但凡是你不喜欢的人,就都可以被你羞辱呢?”
“也没有,”陆廷予吐了吐舌头,“就比如你是我的爸爸,虽然你连我的画看都不看一眼,我也不喜欢你,但我因为吃你的饭,用你的钱,所以我才不会羞辱你。”
陆宴教育的口吻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深沉的愤怒。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小孩。”
“这一点我并不想否认……”
陆廷予小朋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的爸爸立即无情打断。
“面壁思过两小时,到了点才允许睡。”
陆宴的双手撑在书案之上,手背上的青筋爆出,他厉声道。
“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持续整整一个月,还有,一周内我要收到你的检讨书,如果你写得不够深刻,那就别妄想再吃我的,用我的了。”
陆廷予小声嘟哝道,“可这周周末家里节目组就要来拍摄了,如果你体罚我这个小朋友的话,会被全国观众看见的!”
陆廷予不是不能接受父亲的惩罚,但他一丁点也不希望这种不人道的惩罚出现在电视镜头前,这样他岂不是很丢人?
“我不介意,反正我陆宴又不是什么好人。”
陆宴看穿了小孩子的伎俩,他之所以之前不计较是因为自己鲜少有和陆廷予单独相处的时间,而今既然发觉了这孩子身上的各种劣习,那他自然有义务要帮他亲自改改。
陆廷予见识了他爸的狠心,对他妈的埋怨又上了一重楼。
如果他妈妈当初不选择冷酷无情的男人,那他根本就不会承受这些痛苦了。
可当耳边真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虞舒月来了。
他终于得到解救了。
虞舒月虽然哪点都不好,也比不得别人妈妈,但平日里最看不惯他受苦了。
可当他排斥与抵触的眼神还没来得及碰上他妈妈之时,门前熟悉的脚步声在他耳边远去,并没有在他爸的书房门前作丝毫停留。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如果你是来说情的话,我想你可以离开了。”
陆宴余怒未消。
“顺便你也应该反思一下陆廷予的性格如今怎就变得这么不招人待见,他进幼儿园前似乎还算是个讨喜的小孩。”
若是放在以往,虞舒月必定深吸一口气,又要声泪俱下地解释,企图得到丈夫的宽宥。
而现在,虞舒月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孩子是个独立个体,他的性情变化又不能归结于自己。
况且,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我来当然不是和你说小孩的。”
虞舒月顿了顿,“陆总能够教育自己的小孩,小孩能跟着他的父亲耳闻目染,我觉得是一件好事。”
简短的恭维,虚假的客套。
但凡多听一句的人,都以为只不过是对凑活的合伙夫妻。
不过如今在虞舒月看来,这段婚姻关系确实如此。
“我来告诉陆总的是,这个周六我们会迎来《新型婆媳关系》第一期拍摄,我和婆婆的一些计划安排想必也要给陆总过目一下。”
“家里还没来得及装摄像头。”陆宴冷声道。
“你什么意思?”
“你大可不必把讨好婆婆的面孔这么早就露出来。”
“啊?”
但这话从陆宴口中脱口而出又没那么令人惊奇。
“如果我单纯就是很欣赏我婆婆呢,就算你我不是夫妻,或许我和澜兮女士也能成为好姐妹呢。”
陆宴:“你不大正常。”
习惯了老婆的“事事以自己为先”,转头老婆又对着婆婆热心肠,这多不正常。
寻常人家婆媳哪有这么和谐的?
而此时,就在今天这个夜晚,“新型婆媳关系”的副导演在视频网站上一不小心流传了这个他们片场拍摄的小片段。
视频里的虞舒月捧着保温杯,目光紧紧追随在赵澜兮左右,观察着赵澜兮的拍摄状态,而成片出来之前,也一直在给婆婆找不同视角,企图让婆婆留下更漂亮的一组照片。
这寻常不过的一幕,在观众眼里一层激起千层浪。
人们觉得凭着这一画面间接说明了真相——
虞舒月嫁入豪门不止是靠着怀中的儿子,还有对婆婆的阿谀奉承,而她这么些年在豪门日子并不算好过。
她婆婆之所以选择她当儿媳,也是因为看她之前演过得当家主母身边的婢女,觉得她会伺候人,这才迫使她儿子不得不娶虞舒月。
虞舒月静静看着营销号的各种爆料和真情实感的配图文字,有一瞬间就连她自己都快信了。
“我会找人撤词条。”
陆宴在这件事并没迟疑。
却听见虞舒月口口声声说,“没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