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回来路上,被百姓拥趸高呼的振奋喜悦,康熙难以言表自己的亢奋,“大胜而归,朕甚欢喜。”
末了,又一句,“见了你就更欢喜。”
说实话,婉绣并不是面皮薄的人。甚至在刚开始的时候,康熙的态度柔软下她也总是踩着边线撩拨,尤其是私下。但这不代表她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安然自若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撩拨。
婉绣抿了抿唇,露出几分赧然没有说话。
康熙却指着底下格外坦然的胤祾和芽糖,“你看,朕不辱使命把人都带回来了。”
“不着急。”婉绣不以为然,她一点都不想去看两个小的,反而是压了声量柔声望他。
有些话不好说,但是眼神是骗不了人的。不管怎么说,彼时看到康熙健健康康的就在眼前,婉绣除了高兴就是心疼。这让没有听到理想中话的康熙很是欣慰,他笑着点头,“陪朕喝一杯。”
喝一杯,是婉绣多年来给自己的最大极限。她闻言欣然享受,“好。”
殿中的人鱼贯而入,嫔妃大臣尽都来了。
纳喇氏和她遥望相对,婉绣俯首看了底下的几个孩子,看着他们觥筹交错的自如转而看向了另一侧。不止是她的丈夫儿女,还有曾经呵护长大的阿玛和弟弟博启,两人均在下面。
威武身躯威武,穿着三品官服正侧着身子和同僚说话。而博启也一同,不过和他说话的人年纪相仿,留了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因为离着有些远,婉绣只看了大概眉目,是个长相出众的人。
按照所听所闻来推断,这人应该就是白音。
婉绣没有看太多,趁着康熙得闲的缝隙敬了一杯,又享用了赏赐来的凉碟小食后就作壁上观。
心知肚明的芽糖借此机会,拉着蜜糖上前来敬酒。婉绣看在蜜糖的面子上抿了一下,眼角却不带丝毫偏移,“你跟着去了这么久,人都瘦了许多。”
“女儿还好,比不上汗阿玛殚精竭虑。”
“都瘦了。”婉绣抚着蜜糖鬓角,“今日高兴,也不要玩得太晚,仔细醒过来头疼。”
“女儿明白。”
“嗯,明儿要是得空,就过来永和宫,额吉想听听你说话。”
“这是自然的,明日一整日都要陪着您。”
“好。”
芽糖站在一侧生了闷气,想要婉绣搭理她又不想先低头认错,加上性子不像姐妹们那样柔软,站了半天就憋了一句,“我都差点回不来了!”
婉绣勾着唇角笑了笑,“不想回就别回。”
“什”
“好了,回去吧。”
婉绣下了逐客令,芽糖气得扭身就走了。蜜糖失笑,“九妹脾气急,额吉这样只怕让她气好久。”
“打抱不平?”
蜜糖说话温柔,笑意下却是十分的坚定,“自然不是,只是想着额吉不用理她,让她自己多气会儿。”
“……”
蜜糖话音一落,婉绣觉得之前空落落的心头,都被这个一直很贴心的大女儿无意识地填满了。她想了想,对于几个孩子所谓的偏心理论,不由地说道,“你坐过来。”
婉绣示意奴才在搬一个椅子来,蜜糖顺势坐了下来,她福至心灵的不去看两个妹妹不高兴的目光,拉着婉绣的手道,“女儿这次正巧和纳克出学了不少东西。”
“和他?”
“不止是我,还有九弟。”
一杯接一杯蹭酒喝的郭络罗氏本来是侧过身子偷听的,乍一下听到了她儿子,她不由地起了身,摆了摆手让奴才把她的靠椅挪了过去。
婉绣看着她落落大方的坐过来,巴巴的望着蜜糖,她蓦地无语,“你喝了多少?”
“别打岔,让小七继续说。”
郭络罗氏不高兴的说她,末了还嘟囔一句,“酒渣子。”
蜜糖仿若是没有听见般,眉眼弯弯,带着几分娇俏,“我去的时候汗阿玛让我跟着在旁学习,九弟则因为性情真挚去了羊圈学养殖。”
郭络罗氏咬牙,瞪着神情仿佛的两母女,并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道,“还有一个呢?”
“我四哥也去了,不过他养得好,把将士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哼。”一个皇子做了圈养的差事,有什么好得意的?和其他兄弟比起来,功劳差了十万八千里。郭络罗氏如是想着,下一刻哼声就被堵住,嘴巴也跟着扁了。
蜜糖语气真挚道,“所以九弟觉得没意思,就自请调去了马场。汗阿玛阻拦不得,只能请师傅跟着……”
战马是什么?
就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也不过看其部分而已,谁都不敢出了差错。师傅们不敢,将士们不敢,胤禟不能,康熙更不允许。
所以胤禟过去之后只是仔细几姐妹的战马,因为玉录玳等人只是坐镇前方,很少才有像胤褆那样冲锋陷阵的机会。就算有,也不过一两次做表率而已,并无恋战太多。
总而言之,胤禟莫名的觉得自己更无用处,在几次会议上就盯上对红衣大炮等火药极有钻研的博启。他看着博启偶尔才在汗阿玛前禀报详情和状况,但他每一句都叫汗阿玛认真倾听,也让他很感兴趣。
于是胤禟开始罢工,将马场里的表面功夫免去,整日整日的往博启营帐里跑,这让时常过去的蜜糖被迫与他熟络起来,也知道胤禟对于胤禛复杂的情绪。
哪怕胤禟似乎更讨厌胤禛了,可康熙都没有偏袒,也十分沉默。
蜜糖记在心里,她能理解这其中的关系,但对于郭络罗氏也自然多了几分调侃。
郭络罗氏听着自己儿子在军营里像蜜蜂似的围着火营部佐领乌雅博启,她面色古怪,随后神情越发沉默起来。这个蠢儿子完全忽略了郭络罗氏氏族这边的人,还浪费了一年的功夫,怎么越发越蠢了?
没道理啊!
蜜糖说完了,心情舒畅的下去了。
婉绣又坐了许久,她听着身侧的郭络罗氏没完没了的唠叨,瞥着几次插不进话的定贵人万琉哈氏,还是选择性的装作聆听的样子蒙混过关。
郭络罗氏喝了不少,又一心找人说话,所以并没发现。但康熙看的一清二楚,等到宴会散去,叩开永和宫宫门后他对着早已离场并洗漱更衣躺下的婉绣笑道,“你这样敷衍,仔细她回头找你麻烦。”
身为封建皇朝的帝王,在一年后大胜而归的第一夜不是喝得酣畅淋漓,就是拉着俏丽的宫人度过美妙长夜。
怎么也不该来找她这个半老徐娘?
“朕不该来?”
婉绣虽然没说,但眼神却没有遮掩。她摇了摇头,“只是想着,爷应该会去钟粹宫。”
胤褆三次随征功不可没,他骁勇善战,还留在前线。于公于私,都应该是这样的。
康熙呵笑,“朕不在,你们倒是生了几分默契。”
“惠姐姐说什么了?”婉绣捏着被角,她坐在床榻上看着靠近来的人。
“也和你一样。”
康熙伸手,将婉绣身前的长发拂到后面去。因为喜欢夜里睡着自在些,她总是会换一身中衣,松了发髻,轻便睡去。此时此刻也是一样,夜色灯下朦胧,当年那个俏丽动人的宫女风姿更盛,从容含笑的少了那份心动。
多了几分安然。
这份安然让他几度梦萦,直至今日落下。
康熙的指腹擦过了脸侧,放下去牵住了手,“朕真的老了?”
婉绣知道他意指的不满,顺势捏了捏他的虎口,腾出手来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嫌弃道,“不是老,是胡子太丑了。”
作者有话说:
又又又又百字更新出去了o(╥﹏╥)o
第181章 春风又得意
次日醒来, 婉绣就着热水和着皂角,亲手给康熙把胡子刮了。
做这件事时难免紧张,好在有原来伺候人的底子在, 自己也知道怎么被伺候更舒服些。婉绣下手很轻, 所以并没有刮伤。只是康熙忍不住自己动手刮了些, 这才大功告成。
这让皇太后看了高兴,直道, “你还年轻, 不留胡须显得更俊。”
康熙的底子不错,也不像蒙古男儿的长相,所以不留胡须反而年轻好看。至少对比那八字胡, 皇太后也不能说违心话。
婉绣因此在康熙为官臣加官进爵的时候,还得了皇太后的赏赐。
只是这些赏赐,都比不上前朝来的丰厚。
辛达通打听了消息, 确定后就赶回去。永和宫的奴才见他笑着脚步忙忙, 不敢怠慢反而催他快些报喜。
报了喜, 回头他们也能领赏。
大功论赏是件众人欢喜的大事,婉绣忍不住想要提前得知消息高兴一下。
君子兰说,‘皇上大喜,说要封您阿玛做銮仪使。’
‘呸。’廊边水缸里的刚挪来荷花不过露了个小花骨朵, 他哼哧哼哧的挤开自己的兄弟呐喊起来, ‘明明是左翼前锋营统领!’
‘……’
‘谎报军情!’
‘是乾清宫的松子说的。’
‘松子的话你能听见?’
荷花成了抬杠精,吧嗒吧嗒的让君子兰没了话说。婉绣还没说什么,就听到墙角的紫薇树也说了话来,‘我听老树爷爷说是散秩大臣啊!’
老树爷爷, 自然使指的那两棵菩提老树, 最爱这宫中八卦。
从情感上而言, 婉绣更相信君子兰。但是荷花不久前才从外面挪进来的,保不准听了什么。再且菩提老树耳闻的都是太后和太妃们的消息,八卦小事不足一提,但是这样的事总是错不了的。
一时之间,婉绣觉得自己没有这样提前得知消息的方式更好。这会儿听了,心里头反而纠结起来。
不论是哪个官职,那都是官居二品,对威武而言都是褒奖。
只不过这消息不准确的漏处也实在太大,除非是自己亲临当场,若不然这些时常挪动的花草也用的艰难。
婉绣思量着,这些家伙似乎很久没有听到指令了。闻得风声后七嘴八舌的,传来传去越说越离谱,连内大臣都有花夸下海口来。众花嘘声一片,她反而迎难而上,井井有条说得格外欢快,俨然是个贪图嘴快的货色。
哪怕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人盯着,她也不为所动。
婉绣再回头的时候,君子兰已经裹紧了花瓣睡得香甜。
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君子兰也都习惯了遵从自己花生爱好,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就连婉绣非常时刻找她,那都要看时候,或者施舍点生气过去才能叫醒。
不过好在,稳靠的消息还是有的。
辛达通天不亮侯在了乾清宫门外,还有好些他这些年的同僚们。门口的太监和婆子们跟着凑热闹,几个脸熟的回上前来送些吃的。不过许久,很快就听到了动静。他伸长了脖子,听到了期许的喜讯,在同僚们恭维贺喜的氛围下拔腿就跑。
他跑的急,来时更是气喘吁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