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这么容易?
康熙不爱喝这些,却也没有拒绝的受了。婉绣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喝完,这才放下心来,将手边擦洗过的布巾丢开,“爷可用过晚膳了?”
“朕才从前院里出来,本来打算去给汗额吉请安的。”康熙记着自己说的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罢抬头看她,“天热口味不佳,你随便叫点就好了。”
婉绣点头,“那就来按着爷平日的来,再换金银肉,黄芽三丝还有素鸡。”
康熙挑眉。
“是苏州的师傅,素斋做的很好。这阵子太后就爱吃他的手艺,素鸡更是一绝。”婉绣笑着递上茶,她虽然打了喷嚏,但是自己没有什么受寒的模样。
康熙看她面色红润,并无勉强之意,神情微霁,“再来个凉拌千丝,你爱吃。”
“可是,我吃过了。”
婉绣不敢欺瞒,她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年轻人。硬着头皮吃,逞一时口舌之快,夜里就要遭殃受难了。
康熙怔愣,“吃得这样早?”
“早吃些好消化。”
“嗯。”
康熙抚着扳指应着,他斟酌不语。
婉绣想到方才被信手插上一笔的画来,这人今日过来姿态放的很低,她按下嘴角的弧起,“左右无事,不如爷帮我把画色都添上。”
方才走得急,只怕还要知春回头去捧着回来。耽搁的这些时间,约摸也该干了。
康熙没有应话,婉绣便起身出去了,“去把画带回来,皇上要作。”
知春等人看着。
魏珠见此站了出来,“奴才手脚笨拙不知轻重,让奴才和知春一同去吧。”
婉绣莞尔,“好,余的人都去收拾收拾,再把晚膳给皇上送来。”
方才洗漱姜汤流走时也一样跪着不能动,看着自己的奴才被迫如此,她自然的两句把人都使唤走。
婉绣进去时,就见康熙看她,“怎么了?是不是还要别的?”
康熙回身到正堂坐下,目光在婉绣身上从上至下的打量一遍,忽的指着她呵了声,“你啊,越老越小气!”
“……”
手指忍不住的捏紧,婉绣挑眉看去,“爷说的小气,指的是什么?”
说罢不等康熙言语又道,“若说是因为方才,不是给您喝了姜汤么?”
“再说老,”婉绣轻抚面容,她自得又嘲讽的笑,“谁不夸我像个年轻人,夸的多了,连我自己都信了。”
“咳,你长得秀气,确实不显。”
康熙不好自打嘴巴,委婉承认后却听婉绣不肯服气的说道,“是啊,好在今日爷的肺腑之言提醒了我,若不然还真就蒙在鼓里信以为真了。”
这话可不能接。
几乎是对着嫔妃最难得闲情和耐心的康熙哑口无言,加上罚了她的奴才自然心疼,再跟着话说都是无济于事,还会越说越乱,比着他这个皇帝不对似的。但有些纵是不介意,也不能让她借风而上。
康熙指节敲了敲矮几,“不过随口两句,你就斤斤计较着,你还真要逼朕?”
“不敢。”
普天之下,谁敢逼皇上?
可惜婉绣应得爽快,反而更像是顺应了他的想法般,康熙叹了口气。子不教,父之过。只要是自己的孩子有了毛病,那为人父母就要担下一半的责任,因为这是他们的不称职和疏漏之过。他当初生气,不过是顺嘴两句罢了,对比旁人而言可谓是轻如鸿毛。
偏偏这人,还要顶嘴说是禁足,自己闹起了脾气。
等他苦心的和孩子言谈一番,回头来还要他苦哈哈的低着头来。想到他方才慌不择言,说出让人啼笑皆非的借口,康熙更是叹气,“你这倔脾气是哪来的?”
婉绣顺着坐到炕边,巍然不惧的直视他,“祖传。”
“你”
“爷真气了?”
婉绣有些疑惑,她歪过头来打量康熙,满面的匪夷所思,“还以为您又要把我冷上一年半载的。”
“你看你!”康熙指着婉绣,像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指头还那么抖了两抖。
婉绣挑眉,“我怎么了?”
康熙气笑了,又是呵一声坐到一侧去,“果糖还一个劲儿说你好,是她自己歪着心思想多了。朕看,就是你心里这么想的,才引着孩子胡思乱想!”
“爷是这么觉得的?”婉绣目光透彻,直直地落在康熙身上,语色微冷,“您觉得我就是这样狭窄心肠的人?”
“那你说,朕何时有过冷落你?你可好,倒打一耙……”
不高的呜咽声传来,话还没说完,身边人便红着眼抹了起来。
婉绣的委屈半真半假,她吸着鼻子,酸得她眸子顿时湿了起来。她不是粘人的性子,可是发觉老夫老妻的关系未免太过平淡后,总要做些什么才好。
嫔妃啼哭惹人怜爱有,叫人厌烦也有。婉绣不喜欢哭,侧过身背着人擦眼角。
“好好的,你哭什么?”
“……”
“你说不过人就这样?
“……”
康熙头一回后悔过来找婉绣,心里不自在,又有些狐疑的身子前倾,打量她的后侧身。
婉绣没有应他,察觉到他的动作后更是别过身去。
“你再哭,果糖怕又要怪罪说是朕的错!到时候十张嘴都说不清!”康熙苦巴巴的想着,头疼的拍着脑门。
婉绣回身看他愁眉苦脸的,“你就是欺软怕硬!”
康熙挥开长袍,撑着腿坐到婉绣跟前来,抵着她的眸子看了进去。
还有些窃喜,却被眼前人猛的凑近来的亲近吓了一跳。
婉绣惊的往后仰去,“爷”
康熙搂住了腰,再进一步便抵住了额头。温温的热,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看着那眸子,“朕看看你。”
“你,谁要你看了?”
婉绣低着头要躲,可惜她一动,康熙就仗着手劲儿顺势向前而去。
她成了梦中抓鳖,直勾勾的看着眼前人,眼珠子紧挨着都成了斗鸡眼了。
这样的人,哪还有半分好看的?
康熙一乐,“朕要看,看看咱们不服老的德贵妃。”
说着伸手在她的眼皮的抚过,啧,连点泪水都没有,皮子都搓得又红又肿!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哪怕是床榻多年知根知底的也一样,心里不痛快了,心思反而是越来越多,人也越来越会折腾。
他心疼又认真的看着,“还是这么好看!”
“撒谎。”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是朕?”
婉绣被看得耳根发红,不自觉的垂下眸子不敢相触,连着知春扶画而入的身影都看不见了。
第215章 小孙女宝珍
“怎么样?汗阿玛走了吗?”
果糖站在院门前, 拉住过来的圆枣。
圆枣本来是伺候完用膳,如往常般奉主子之命来送些果子,看看十二格格。哪怕近日主子都没有亲自挑选果子和殷殷叮嘱, 她也如往昔一般, 没有半分怠慢。
小宫女把东西送了进去, 圆枣看着这精致馨香的院子,“还没走, 估摸和从前一样, 是要留下来的。”
和从前一样,这样才是最好的。
得到安慰的果糖抿紧了唇,她往秋水阁的方向望去, “是么?”
“今日皇上不巧路过,见到主子打了喷嚏,急急忙忙的拉着回了去, 所以奴才斗胆猜想会留下。”
“怎么着凉了?”
“格格不必担忧, 主子只是微微贪了凉, 皇上心疼主子就罚了奴才们。还是主子善心,方才遣了奴才们出来。”
“那额吉可高兴?”
圆枣听了好笑,摇了摇头,“奴才猜应该是很高兴的。”
“猜?”怎么额吉身边的姑姑多才多艺, 还会掐指运算了?
“是啊, 格格也知道,皇上来的时候十有八九都会和主子一同说笑,奴才尽都屏退,什么都瞧不见。”
但是两人面上的笑意总是抹不去的, 忆来这些年似乎汗阿玛就没真的恼过, 纵然有两回, 走的时候也都好了。
这么说来,也曾看过两人相处数次的果糖既高兴又自责。
悔意在心,又满是万幸。
“姑姑和额吉说一声,明儿我晚些去请安,好好歇息。”知道自己没有坏事太厉害,果糖心中大安,眉头也跟着顺了起来。
“格格放心,皇上和主子见了您,定然是很高兴的。”
“承姑姑吉言了。”
“奴才就此告退,格格好生歇息。”
圆枣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见到奴才们都安静的在院门前守着了。她看了一眼,就被杏仁拉走了,“走吧。”
“怎么了?”
“知春和我换了差,咱们今晚就得空了。”
“真的?”
“我才叫了两道喜欢吃的菜,还烧了壶酒,这会儿去就可以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