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才是最重要的,刘嬷嬷深知她的职责就是护住这一胎。犹然想起皇上特意宣她时的神情,她不由感慨,这一切当真是乌雅氏的造化。
“可惜我跟前都是不中用的年轻丫头,自己又使不上力,如今倒是让人打的脸生疼,还叫嬷嬷看笑话了。”婉绣说的半真半假,也不怕自己的窘迫让人看低。
刘嬷嬷自然不会看低,她拨过来就是做事的。要一点本事都不出,那才是不应该的。
婉绣话音一落,刘嬷嬷便自觉的领了事,“贵人如今宽心养胎即可,这些事情叫奴才去办就好。”
“那就有劳嬷嬷了。”婉绣想日后安稳下来,刘嬷嬷的后半生她也出手帮衬就是。
虽然她帮衬的余地很少。
可康熙亲□□代了她送到自己跟前,还特意提了一句旧主解她疑惑,婉绣不免想多一些。毕竟宫里的老嬷嬷资格极高,再是脾性好的,也难得自主的心领神会为她办差。
婉绣看着刘嬷嬷出门后就见了个小太监,心头蓦地一动。
刘嬷嬷尚年轻时还是乾清宫司仪,后来就是各届宫女的教养姑姑,经她之手的宫女每年都有主子要去。在这些人眼里,刘嬷嬷兴许比一些主子还要亲近。
这一点,也难怪讨佟氏喜爱了。
院子里的宫女低低的埋着头进来通报,“主子吉祥,宜嫔娘娘来了。”
宜嫔常来,位份也高,向来都是叫人提前通报一声就好。
婉绣点头,“知道了。”
把几个丫头扔了出去,婉绣趁着刘嬷嬷没回来,自顾的抓起披风拢在身上。
春寒乍暖,婉绣近来关着窗盖着被习惯了。起身的时候凉飕飕地,不厚实点都不踏实。
一路上顶着稀薄暖阳来的郭络罗氏浑身清爽,她走过枫林向晚还未拆去的门帘,正要笑话却被眼前瑟缩在炕上的人唬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郭络罗氏上前来,“既然冷着就躺在床上多好,这算什么?”
婉绣不肯挪步,“炕上暖和。”
这年的春天来得快,地龙早就不烧了。好在前段日子侧间的小屋子,被康熙破格开成了小厨房,婉绣不喜欢那些有烟味的炭火,也不想在人春衫涟漪的时候看着枫林向晚整日里送炭。索性叫自己人休整一番,连着屋内烧暖和些。
郭络罗氏摸了把炕,只觉着浑身发热,“你这怎么忽然怕冷了?张御医那老东西呢?他干什么吃的!”
婉绣还不知道两人有仇,就真可以笨死了。她想到那些所谓温补的汤药,庆幸张御医有医德,不会拿一碗一碗的苦药来欺负人,“我这是正常的,就像之前胃口忽然变小了一样,只是一时体质而已。等孩子出生了,多半就不会这样了。”
说到这个,郭络罗氏把目光都摆了上去,“我也有几日未来了,这几日如何?”
“躺着养膘罢了,自然好啊。”婉绣眯着眼睛,懒得像猫儿似的,说着话还打了个哈欠。
没办法,时时躺着,打哈欠已然是经常的事了。而且躺的久了,婉绣觉着腿脚都肿了,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
婉绣不自觉的又想岔了,郭络罗氏拿了旁的软垫垫上两层,这才敢坐上去,“进来时瞧着你那几个宫女站在墙角跟,你可是动怒了?”
怎么会?
“你也莫气伤了身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周到,叫人钻了空子。”郭络罗氏不等婉绣说话,又急急忙忙的说着。只不过这样的话听起来,着实和旁人的解释大不相同。
婉绣缩着脖子,将自己围在披风领毛边,“我知道。”
郭络罗氏还想说话,却被婉绣这么轻飘飘的一句弄得一愣。不过她也非常人,瞧着婉绣这样信她,欢喜之余实在没脸皮像那些女人一样总是挂泪。
于是,婉绣看着郭络罗氏猛的眨了两眼,忽地气宇轩昂的抬头挺胸道,“等本宫抓着了人,必定叫她们好看!”
婉绣低头,郭络罗氏坐的太高,脚下竟然蹭不到脚踏。说话间还晃了晃,只觉得莫名的好笑。
“你笑什么?”郭络罗氏挑眉,她见婉绣并不作假,心底担忧去了大半,说话也没了顾忌,“本宫还年轻,她们竟然这样咒我!脑袋是被驴踢了不成!”
婉绣失笑,“是被驴踢了。”
郭络罗氏这么稀罕孩子,恨不得自己有一个。何况她也真的年轻,生性骄傲的她怎么也不会把算盘放在别人的头上。何况在外人看来她们两个是抱团的,一样年轻,也都得宠。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也有了猜疑。
谣言在康熙回宫时戛然而止,这似乎是一种表态,叫宫中忽然安静下来。
翻到了四月中,气候十分舒适。婉绣躺在贵妃椅上,她手里拿着剪子,将跟前的芍药修剪枝叶。这花儿长得好,人看了都觉得精神。
刘嬷嬷站在她身后,回秉着近来宫里的消息,婉绣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杏仁进来递出一张信纸。
传信的是婉萱,字迹清秀。
婉绣起身站在窗前,两排字来回看了几遍,而后交于杏仁处理了。
佟氏这人……
“主子!”
婉绣回神,她看着光秃秃连主干都被她一剪刀解决了大半的盆栽,皱了皱眉。
这是哪朵倒霉花?
作者有话说:
来年的春天,倒霉花后天残疾后整日咒骂,被某人一剪送终。
这些都是过渡,最重要的是女主生包子生包子生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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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有喜的最大
沾衣欲湿杏花雨, 吹面不寒杨柳风。
婉绣穿着绣花鞋和宽松的袖衫,知春在一侧搀扶着她在院子里缓步慢行。长廊小院里,春光明媚。草儿冒出头, 丛丛花儿点在脚边, 红的、粉的、黄的各色琳琅满目。淡淡的花香, 和雨后的草味混在晨起,每一口空气都让人心旷神怡。
她身子不适不宜走动, 纳喇氏等人便过来坐一坐。
枫林向晚的西面有一方亭角, 蜿蜒着转过廊角,刘嬷嬷那低沉的声色娓娓而来,“太子说学业繁重今日来不得, 让奴才看着主子多吃多走走,晚些再来看您。”
“好。”
“还有五阿哥送了几本话本,说是近日新出的故事, 许多人都爱看。”
“好。”
在几日前, 婉绣打心眼里没把孕事当回事。
每天吃好睡好, 被人捧着像是易碎的花儿似的,脾气倒是渐渐养了起来。只是日子长了,孕事也让她胃口渐渐变小,口味也尖了许多。躺的久了腿肿难受, 偶尔都不肯起身走动。
胤礽挑着时间来, 见婉绣越来越懒竟然学着刘嬷嬷等人说话,捻着字来怼她。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做,他自个都不定懂得事, 学嘴却是头头是道。
来回那么几次, 婉绣情绪反复强忍不耐, 总觉得熊孩子太糟心,还不如胤褆的懂事乖巧。
这么一想,婉绣浅笑道,“五阿哥似乎许久不来了。”
刘嬷嬷想起那位站在院门伫立不前,顶着一大块淤青还仿若平常模样交代的爷,垂下眼眸,“五阿哥近日在布库勤练,不方便来。”
“哦。”也是个熊孩子。
婉绣眯了眯眼睛,她走得很慢,微隆的腹部总让她不自觉的轻抚两下,“我记着杏仁做了两套护膝?”
“是呢,还是主子画的图呢。”
陈氏这人有趣,喜欢诗词,爱好美食。不像婉绣的贪吃,陈氏是真的爱吃。什么样的食材,配了什么样的佐料,花了什么样的功夫,经她的嘴后便是透明。
听闻是生在江南,家学渊源。
家学渊源的人声线细柔,她说话清越好听,“做点心的张厨最拿手的就是这桃花酥……”
“等会叫云亭把护膝给五阿哥送去。”
“是。”
婉绣走近去,看着三人围在石桌前,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的小点心,侃侃而谈的陈氏身前还摆着一碗嘀嗒团。
玉白的一碗,带着淡淡奶香。
“甜么?”婉绣忍不住凑近过去。
“甜。”陈氏眸底里满是星光,她时常叫人点点心,常叫的张厨早就抓住了她的口味。
婉绣被勾的起了食欲,坐下来后也眼巴巴的看着。
“酸的吃不够,还盯人家甜的。”郭络罗氏倚着石桌,她看着面颊不增反瘦的婉绣,“偏还不长肉。”
纳喇氏看她不满的嘀咕,“你近来吃火药了?”
婉绣才不理她的小情绪,捏了一块山楂糕,眉飞色舞道,“她是看我长不胖,嫉妒的!”
“你还说!”郭络罗氏最气的就是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睨着婉绣只长了前面一团的腹部,这胎若是个格格,弄不好过两年还要多个人气她。
婉绣眨眼,“不要着急嘛。”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明明知道是佟氏在中间作乱,婉绣却压着不动声色,急性子的郭络罗氏真是被她气得没有话说。
陈氏将吃食解决了,她抬头看着细细啄茶的纳喇氏道,“咱们今儿”
“打牌吧。”
婉绣生怕两人嘴巴一碰,又说什么描样一类格外文静的活动,连声打断。
陈氏揶揄的笑,“我不玩这个。”
“那多没意思啊!玩吧!”婉绣生怕自己单打独斗被欺负,十分热情的招手让人把牌拿来,满脸认真道,“这些都极容易,你这样聪慧的人,看两眼就会了!”
会了之后,她两好组队啊!
婉绣说的煞有其事,眼底是毫不遮掩的急色和期许。陈氏被她这样流于外表的夸赞逗得一笑,“好吧。”
这一说,婉绣摆动的手更快了。
陈氏并非真的不会玩,至少她也旁观过许多次,玩法大约是知道的。但也因为兴趣不大从未玩过,缺乏实践的连输三局,这让婉绣无可奈何的再次被不爽快的郭络罗氏揉捏。
不爽快的女人是很可怕的。
婉绣哭丧着脸,她不想看跃跃欲试的郭络罗氏,站起身来,“我去三急,回来再战。”
郭络罗氏数着刚得的金叶子,眉开眼笑的应她,“快去快回。”
知道今日会齐聚,婉绣早有准备克制了喝水,但她此刻的身体似乎很不一样。半天没喝水,一个时辰都少不得两三遍的跑三急。
这且不说,跑了三急还要换中衣。
婉绣解开衣襟,看着身前小块被打湿的水迹微微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