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公分敞口的铁锅要二两银子,一口薄底炒锅要一两多。
当初刚搬进燕来巷置办过一次铁锅跟菜刀,她就知道铁制品贵得厉害。
但好在她现在手上有余钱,所以她还是订造了一口大铁锅,一口薄底炒锅,一ᴶˢᴳᴮᴮ口圆底小煮锅,另外还有一口弯形薄刃菜刀,一个蓖勺,一把薄铲,跟铁匠讨价还价了许久,最终合共六两银子就这么花了出去。
赚钱的家伙,不备齐不行。
随后她便去买了石磨。
买完石磨后,陈念莞又开始想买驴子。
反正买了石磨就是要磨豆子磨米的,买驴子干活节省人力,她跟阿娘可以不用干得那么辛苦。
再说,驴子还可以拉车,平时买点啥也可以用驴子拉着走,从家里到码头出摊,那驴子可以把出摊车拉过去。
一举三得。
最重要的是,有驴子,就有了代步工具,那她岂不是成有车一族了?
不是豪车,也算是辆小车啊!
普通老百姓谁还不是先从骑单车开始积攒经验开豪车的?
没有房子,先做有车一族也好哇!
陈念莞越想越心动,坐着租来的驴车载着自己买的石磨、两个炉子跟黄豆、糙米以及柴火等回家时,看着驴车两眼放光。
等进家门,见着院子里栓着的驴子,眼睛都发直了。
可真是巧了,她这头刚想买车,阿娘就心有灵犀,把驴子先买了?
等见着柳氏招呼自己过去见过那忽然冒出来的陌生汉子,要自己叫大舅舅,陈念莞才知晓自己摆了个乌龙。
那驴子是这位柳大舅舅的,柳大舅趁着中秋节进城来见自家妹子,知道自家妹子过得苦,所以用驴子拉些乡下的土特产过来给她。
柳氏当年算是高嫁。
她是乡里农家的女儿,陈家却算是颇有点地位的城里人。
陈鸣的父亲,也就是原身的爷爷是是抚宁县青枝巷的里长,陈鸣的父亲退了之后,现在的里长是陈家长子。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窦书办家的侄子看上原身时,陈家那么痛快答应的原因。
书办本就是县衙六部的领头,尤其户房,管辖着一县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人口户籍以及田赋税收、地产房契,户部就是县衙的钱袋子,户部书办向来是肥水最多的一房。
而里长管理着巷子附近的百里之内的门户,但凡县衙里有要事疏理户籍或口税的,户部一般直接找街巷的里长干活,陈家就是这么认识户部里头的衙吏跟窦书办的。
里长跟户部书办,无论权势或家世,均是差天共地。
所以陈家想跟窦书办攀上姻亲关系不难理解。
说远了,里长在寻常百姓眼中那也是官儿,便觉得陈家是吃官家饭的,当初柳氏家里看中陈鸣,也是因为陈家有这么一层关系。
再加上陈鸣读书用功,当时已经是童生,所以陈鸣看上清秀婉约的柳氏时,柳家一口就答应了。
柳氏嫁过来才知晓这明面上的官家跟实际上的官家是两回事。
第16章
陈家其实也就是城里稍大点的农家,十几口人其实也就如村户那般,主要靠地里刨食勉强度日,与乡下农户的区别在于耕种的是县城外的田地。
后来混得不错,陈老爹在街坊帮衬下做了里长,随后又利用积威,顺利让陈家长子当上了里长。
次子却是个游手好闲的,不愿意在地里刨食,依仗着这点儿关系,只在县衙招用帮闲的时候干些讨巧的活,别的时候花天酒地,也不管有一大家子要养。
虽然里长之家还有不少托人办事时收受的好处,但家里的大老爷们都过惯了大手大脚,更别说当时陈鸣还要读书考科举,便是陈家每个女眷都要干活帮补家计,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陈鸣考上秀才后,才分担了家里的经济压力。
柳家人知道陈家的真相时,唯一的女儿已经嫁过去三年了,于是逢年过节,都要大老远赶着驴送点乡下产的东西还有银子接济给自家妹子。
他们当然不知道,那点东西送进了陈家也是车水杯薪。
三年前陈鸣死去之后,为给女儿撑腰,柳氏娘家人就走得更勤快了,谁知道后来家中生变,海寇侵扰沿海村落,流亡逃蹿进柳家村,县衙派的兵去迟了,剿杀驱逐走海寇时,村子十几口人遭到杀害,柳氏的四个兄弟就没了两个,侄子伤了一个,柳氏的阿娘跟三嫂也郁结伤神,先后去世。
柳家日子艰难起来,所以便少来抚宁县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陈家的人以为柳氏娘家人不行了,开始看她们不顺眼,肆意打骂,最终寻借口把柳氏母女赶出门去。
柳氏也想带着一双女儿回娘家,可知道回去只会给家里平添三张要吃饭的嘴,大哥本来日子就难熬,她不敢再给他们添麻烦,于是就在大杂院里住下了。
妹子被赶出陈家的事,柳大舅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气极想要找陈家理论,被陈家人打了一顿丢了出来,胳膊扭不过大腿,柳大舅只得咽下这口气,在大杂院找到妹子,想带妹子外甥女回乡下,妹子却执拗地不肯回去给他添麻烦。
柳大舅无奈,只得留下身上仅有的几十文钱给妹子傍身,自己回柳家村去了。
这次他借中秋佳节来探望妹子一家,去了大杂院,才知道柳氏搬走了,还是那王家的媳妇告诉他这燕来巷的地儿才找过来的。
看妹子日子过起来有了起色,柳大舅心里唏嘘。
再见着陈念莞,百感交集,一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原身对这大舅舅很亲近,陈念莞从原身的记忆里知道这大舅舅对阿娘跟她们很好,也油然而生一股血缘上跟人缘上的亲切感。
当即要求柳大舅留宿闲话家常。
柳大舅却是不肯的。
如今柳家只留下壮年的他跟四弟,家里的一大群妇孺苟待照看,还有田里地里,正值秋收,他不敢耽误。
抚宁县回柳家村要两个时辰的路程,就是留久了怕赶不及在抚宁县关城门之前出城,陈念莞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回来,知道如今柳大舅家境不好,于是将今日留下来给自家吃的鱼腐给柳大舅包好,又把买回来的存粮里的五十糙米跟二十斤精米以及剩下的那只鸡也全给柳大舅带上,最后还大方地封了四两银子给他带回去。
唯一对她们好的柳家日子过得那么苦也没嫌弃过她们,陈念莞觉得既然手头有银子,就该对这么宽厚的亲戚好一些。
柳大舅拿着一大笔巨款震惊了,骑着满载的驴车走出燕来巷时还是恍恍惚惚的。
他是想来接济妹子的,没想到反过来被接济了。
陈念莞稀奇地看了看柳大舅送过来的土特产,发现除了一袋子的红薯,一袋子土豆,还有就是新收的一箩筐玉米跟一坛酸菜跟一罐辣子。
差不多都是能够果腹的主粮,很实际。
陈念莞帮着柳氏将这些存粮搬进厨房的小地窖里头存放起来时,跟柳氏聊起柳大舅家里的情况,也是心生怜悯,而后自然而然说到买驴的事。
“你先前去外头订做什么?花多少银子了?今日又给你舅四两银子,剩下的银子多吗?还能买驴车?”
陈念莞默默算了算,上次盘过帐后,柳氏留了日常开销的银子后,剩下的三十两银子都给她拿着,如今只剩下不到二十两。
银子太不够花了。
花钱如流水的陈念莞怪下一个赚钱项目的前期预备工作太烧钱,嘴巴上却不说,连连点头:“够的,够的。”
为了做有车一族,咬紧牙关也要买驴。
柳氏想了想,道:“也行。”
毕竟买驴车的好处一条条列在她跟前,最吸引她的一点是,买驴回来干的活计,跟不能卖鱼腐后的新营生有关。
就冲这一点,她也支持女儿买驴车。
于是第二日寅时起来,用昨夜泡好的黄豆,第一次用石磨磨出了豆浆。
煮开后加点糖尝了尝,还真不错。
出摊归来后,陈念莞就跟柳氏带着萱萱去了集市。
今日是跟那个篾匠说好拿订做的窝篮的日子,陈念莞很快找到了篾匠的摊子,接过了他编制的四个平面窝篮,而后给了二十四文钱。
接着她们就到城里的马市。
无论买牛还是骡子毛驴,都是去卖马的马市。
马市里卖马的是一边,卖牛驴骡子的统一在另一边,高下立分。
卖马那边的白马黑马红棕马,是宝马奔驰玛莎拉蒂。
卖黄牛驴子骡子的这一边,是奇瑞宝骏五菱宏光。
虽说都是车,可真是大不同,陈念莞说着要买驴,可眼神却总往卖马的那边飘,眼里放光。
啊啊,好想买马车。
“莞莞?”柳氏看陈念莞迟迟不挑驴子,疑惑地问,再见她时不时瞟向另一边的马棚子,马上明白了,“你该不会想买马吧?咱家买得起吗?”买不买得起是一个问题,日后养不养得起又是另一个问题。
“就,就看看。”
就像是现代去4S店里买车,明明囊中羞涩只买得起便价货,可总有一颗蠢蠢欲动的心,要去贵价货那头转一转才甘心。
陈念莞终究抵抗不住宝马的诱惑,擦了擦不存在于嘴角的口水,装模作样到最近的马棚前逛ᴶˢᴳᴮᴮ了逛,问了马主几句,而后欢喜地伸手在一匹白马上摸了摸,嘴巴上夸赞着这宝马不错,再一问价格。
三十两起步价。
陈念莞当即受伤得很,利索地跳回卖牛驴骡子的这一边。
对不起,是她高攀不上,打扰了。
她全副身家上下拢共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两。
买不起买不起。
最后用忧伤的小眼神瞅了一眼那匹白马后,陈念莞挑了驴子中最俊的那匹崽,花了八两,再配上笼头嚼子鞭子缰绳,两个轮子的车架子,花了二两。
嗯哼,十两银子就有一辆属于自己的奇瑞,还不错。
回去的时候,车上坐着柳氏跟萱萱,陈念莞还不会骑驴子,只能牵着走,鞭儿一扬,她简直就想高歌一曲:“我有一只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
买不起宝马的郁闷一扫而光。
但是,暂且等着,迟早有一日她会买得起玛莎拉蒂的。
等回去之后,卸下车架子,将毛驴牵到枣树下拴好,打了水就给它洗刷得干干净净的。
至于喂养,以及驱使毛驴如何拉磨,柳氏在娘家时就见过,拿了块布蒙着毛驴的眼,将缰绳连到石磨上,用手在毛驴后身上一拍,那毛驴就当真转圈圈走了起来。
陈念莞看得稀奇,叫停毛驴后,将手里的窝篮叫柳氏也洗了,而后端出厨房里炸油的那口铁锅放在土灶上,将四个窝篮分别往敞口上放。
嘿,有比锅大一圈的,有比锅小太多的,最后有两只是刚刚好放进去下沉半公分的,恰恰好。
陈念莞保留了这两只,留下最大那只,另一只给柳氏晒东西去了。
昨儿买回的糙米还有两斤,陈念莞一回来就洗干净泡了一斤,如今刚好拿来做实验。
将米与相当比例的水放进石磨,就让驴子开始干活了,并用一个木桶接着磨出来的米浆。
倒水进锅里,把火烧了起来后,陈念莞回厨房将猪油倒了一碗拿出来,拿出浸泡了半天洗得干干净净放起来的大号猪鬃毛笔,又用先前养鱼的一个大号木盆装满了井水,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