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外听命于容家人的守军得知消息,群龙无首,已经退回了守军大营,主要将官全部被捕,一场风波消弭于无形。
而罪魁祸首的皇后太子等人,也通通被羁押在了各自的宫中,等待处置。
此时,容兆正奉了皇命,亲自带着毒酒白绫去送皇后上路。
长春宫上下一片惊慌失措,唯有皇后,梳妆整齐,穿着皇后礼服泰然坐在凤座上。
见她这般姿态,容兆哼笑一声:
“不愧是皇后娘娘,死到临头也不忘维持自己皇后的威仪。”
皇后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答话。
容兆却自顾自道:
“想体面地死,我偏不给你这份体面!来人,把这罪妇给我拉下来!”
几个禁军一拥而上,一把将皇后拉下凤座。
皇后跌倒在地,头上的凤钗珠玉掉了一地,头发也散乱了。
容兆俯身,在她耳边悄声道:
“皇后娘娘,陛下可是说了,让我任凭所愿,好好送您上路呢!”
成王败寇,失败了面临什么羞辱折磨都是有可能的,容皇后早有死志,又岂会在意这些。她丝毫没有求饶的意思,只讽刺地盯着他道:
“与虎谋皮!容兆,你以为你毁了容家,自己就能有好下场?”
容兆的眼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静地道:
“不与虎谋皮,我永远是容家卑微的庶子,只能眼看着你们风风光光地站在权力巅峰,随时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我。可如今呢,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翻云覆雨的容家家主,都得死在我前头,我不亏了!”
“至于今后,也不劳皇后娘娘操心,我已跟陛下说好,多年宦海沉浮已经累了,趁着此次守孝,便提前致仕解甲归田做个富家翁。”
直到此时,容皇后心中才涌出了强烈的愤恨与不甘。
她怎么也没想到,容兆谋算这么多,竟然真的只是为了毁灭他们报仇。
如今大功告成,却是丝毫不眷恋权柄,直接急流勇退,白白便宜了嘉佑帝那狗贼!
如此一来,嘉佑帝即使再狼心狗肺,也绝不会拿容兆一家怎样,甚至会感念容兆的这份心意,善待宫中的容妃。
这两个她最恨的人,竟然都能得到好下场。
“不……不可能,那狗贼肯定允诺了让你女儿当皇后的,你怎么能轻易放弃!西疆半数兵马都听命于容家,你可以去争!”
容兆看她此时再也无法维持住往日的镇定高傲,嘴角露出冷酷的笑意:
“可我偏不想让你如意哪!来人,送皇后娘娘上路!”
他没有用毒酒,也没有给她匕首让她自裁,而是让人活生生用白绫慢慢勒紧她的脖子,看着她一次又一次在生死间痛苦挣扎,失去所有的体面尊严。
一次又一次窒息的痛苦中,容皇后的气息渐渐微弱,最后只带着满腔的愤恨与不甘望着勤政殿的方向。
嘉佑帝那忘恩负义的狗贼,靠着容家的权势登上帝位,巩固权柄,最后却丝毫不顾恩情,害得她家破人亡。
这样的卑鄙小人,最终却能安安稳稳地成为九五至尊。
命运不公,苍天不公啊!
*
政变之后,又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嘉佑帝才彻底从容兆手中接过了容家的所有权柄。
收到西疆来的消息,确认自己派去的人没有出任何意外,嘉佑帝这才放下心来。
对于如此识相又发挥了很大作用的容兆,他也没有吝啬,直接封了个安顺侯。一方面是为了安抚西疆那些心中念着容家的人的心,另一方面,也让其他人看清楚,忠心为他效力的好处。
做完这些,确定万无一失了,他这才去了钟粹宫看望柔妃。
自从宫变以来,各宫妃嫔皇子公主们全部被下令不得出自己的宫门,这是为防再生变故,也是对柔妃的保护。
除了年节宴会,两人已经大半年没私下见面。
许久不见,柔妃憔悴了很多,却越发让人怜爱了。
见到她,嘉佑帝满腔大权在握的欣喜之情这才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
“嫣嫣,大功告成,以后朕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柔妃被关在宫中,消息不灵通,很是担心了许久。如今见到嘉佑帝,又听到这话,顿时喜极而泣,狠狠点头。
十几年的苦日子终于熬过来了,以后便都是甜了。
两人小别胜新婚,很是柔情蜜意。
温存过后,嘉佑帝便许诺道:
“等边关战事结束,朕便立咱们的七皇子做太子!”
柔妃摇摇头:
“陛下春秋鼎盛,哪里就需要立太子了。七皇子年纪还小,谁知道将来合不合适担当大任,陛下还是不要冲动下定论为好。”
“我不求太多,只想一直和陛下相守,孩子们都平平安安的便好了。”
嘉佑帝听到这话,眼中的柔情都快漫出来了。
全天下也就只有他的嫣嫣才这么傻,送上门的太子之位都不要。
她什么权势富贵都不在乎,最在乎的就只有他还有两个孩子,是全天下最单纯美好的女子。
却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想给她全天下最好的一切。
“太子可以先不立,但皇后之位你总不能推辞了吧?”
柔妃道:
“那也等边关战事结束再说。陛下若真想赏我,不如给咱们月儿好好挑个夫婿。”
嘉佑帝这才想起,先前诸事繁杂,六公主又屡次惹他生气,竟是把她的婚事给落下了。
今年六公主已经满十六岁了,确实年纪不小了,知道六公主向来主意大,嘉佑帝宠溺地道:
“好好好,到时候随你们挑,看中哪个朕就下旨赐婚。”
虽说六公主确实愚笨狂妄了些,却是两人的女儿,如今他大权在握,倒也不担心她这性子再坏事,自然也就不再计较她先前犯的事,重新生出了些慈父心肠。
感觉到嘉佑帝态度的变化,六公主李明月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再度恢复了往日里帝都明珠的气度做派。
对于选夫婿这件事,柔妃搜罗了很多青年才俊的画像资料给她看,她自己去看过后,却全都否决了。
那些人要么相貌不够好,要么学识风度不佳,要么花天酒地不干净,统统都配不上她。
要知道,如今皇后太子已经倒了,以后的皇位非他弟弟莫銥嬅属,她是铁板钉钉的长公主,自然是要选世间最好的男人来匹配自己。
一时间选不到,六公主便泄了气,说暂时不看了,以后遇到喜欢的再说。
谁知说完这话没几天,便在跑马的时候遇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
那人是如今的镇西大将军的副将严峥的幼子,名叫严珪,生得相貌堂堂不说,身材也非常高大,又文武双全,比起京中其他贵公子们多了一种让人心折的阳刚之气。
最难得的是,她惊马他救了她,不知道她身份的时候,他行止有礼,遇到她这么美丽的女子,眼中连惊艳的波动都没有,完全目不斜视,和其他一见她如此美貌就大献殷勤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后来得知她的身份,也依然不卑不亢。
那一瞬间她就觉得,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夫婿。
事不宜迟,回到宫中她就立刻跟柔妃说了这件事。
柔妃听说后,有些迟疑:
“月儿,他毕竟是边关武将之子,你父皇他向来不喜欢后宫与兵权牵扯太多的。”
六公主却不管那么多,她难得遇到喜欢的人,自然是势在必得的,扭着柔妃歪缠:
“母妃,父皇对您这么好,就算是疑心谁也不会疑心您啊。人家难得遇到一个合心意的,您难道要为了这些莫须有的猜测,就毁了人家的终身幸福吗?”
而且,从政治的角度来说,严珪的父亲手中有兵权,她和严珪在一起,对稳固弟弟的地位也很有好处啊。
柔妃听后,也有些动摇。
毕竟女儿眼光高,难得遇到如此合心意的,确实不好轻易错过。
“好吧,那我先派人去打听打听,看他是否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好。”
六公主满心期待,却不料没两天柔妃却告诉她,严珪已经定亲了。
“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六公主大受打击。
柔妃道:
“怎么不可能,他今年都二十了,若不是先前他那未婚妻没及笄,如今又在守孝,他早该成亲了。”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哪怕严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却也不在她的候选名单上。
六公主听到这话,心里更是酸溜溜。
照这么说来,他竟然还等了他那未婚妻好几年了。
“他未婚妻是谁啊?”她噘着嘴不高兴地道。
柔妃说是如今的太常寺卿家的庶女。
得到这个答案,六公主的心思却立刻活跃起来。
她堂堂一个天之骄女的公主,难道还能比不上一个清流之家的小小庶女?
打定了主意,她便时常去偶遇严珪,让他教她骑马射箭,或者出门的时候专门点他作为带队的侍卫长保护她。
——严家这样的武将之家,一般都是要留一个儿子和其他家眷在京中做人质的,所以严家是长子随父亲出征,幼子与母亲在京为质。
严珪在京中却也不是闲着的,如今在禁军中任职。六公主想要差遣他,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女追男隔层纱。
在这个时代,一个身在高位,时刻被无数人关注着的公主,只要稍微表现出对谁的好恶,下头自然会有许多人帮着去说和处理。
没多久,就有人把此事告知了在京中留守的严夫人。
若是个识趣的,公主都已经如此明显地表现出了青睐,哪怕是有婚约,也该乖觉地去退了,免得公主担上夺人夫婿的骂名。
严家本也是这样想的。
可偏生那严珪是个倔性子,说是此生非那太常寺家的未婚妻不娶,甚至当面对六公主说起了他与未婚妻相识的过程,以及两人是多么志趣相投,心心相映,希望以此委婉的方式让六公主知难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