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相当于什么都不用干,就白捡了一年的收成啊!”
“岂止一年了,那至少是两年啊,人家王爷可是按照佃地所有产出全赔的!”
“没想到那么尊贵的人,竟然如此讲理!”
“戏文里说皇帝老儿爱民如子,叫我看,王爷才是真的爱民如子,还英明能干!”
“谁说不是呢,以前官府屡次出动,拿那些云麓寨的山匪一点办法都没有,咱们王爷一来就把那些畜生全灭了!”
“有咱们这么威风的王爷在,以后咱们村里可就不怕山匪了!”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角落里那个看起来满脸悲苦的妇人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又从绝望的深渊里生出了一抹希望。
她鼓起很大的勇气,这才拉住陈三嫂问道:
“三姐,那王爷是不是很大的官……比咱们郡的所有官都大……”
普通百姓哪里懂那么多,陈三嫂立刻便道:
“那还用说,皇帝老儿最大,他就是第二!”
“好……太好了……”那妇人干涸的眼中含着热泪,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看到了浮木朝她飘来。
若王爷真的如此英明又爱护百姓,他们家是不是就有救了?
第18章
“三姐,你们村附近那个庄子在哪里,你能带我去吗?我们现在就去!”
妇人急切地拉着她道。
陈三嫂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我难得回来一趟,今天肯定要在娘家歇一晚再走。你去我们那边的庄子干啥?”
妇人却是不肯说,只道让她走的时候带她一起。
陈三嫂子一头雾水,等那妇人走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问同桌的人:
“那不是村头的二妹吗,我记得她嫁到南边了,家里还挺好的呢,怎么成这样了?看起来神神叨叨的。”
那妇人叫陈二妹,原本是村里的一枝花,十来年前嫁到了南郊的一个村子。
和东边相比,南边的土地肥沃,收成比他们这里高很多,算是整个郡郊最富裕的地方。而二妹的夫家还有五十亩地,叫只能佃田为生的村里人羡慕不已。
正因为如此,好几年没回来的陈三嫂子才奇怪。
按说,二妹夫家里的日子还挺好过的,今天见着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衣服,脸色也蜡黄人瘦得只剩一包骨头,和几年前见她时完全是两个人。
旁人也压低了声音答道:
“还不是那印子钱害的。你没听说吗,他们城南好多人借了印子钱还不上,都被迫卖身为奴了。二妹一家三口,要是再还不上钱,也只能全家卖身了。这次她就是为此回来借钱的。可现在这年月,谁有钱借给她啊……”
听到这话,陈三嫂吓了一跳。
她是听说过城南那些卖身为奴的人有多惨的,一天只能吃两顿饭,却得没日没夜地干活,稍微动作慢了点,庄头的鞭子就落在身上了。
家里的女眷,稍微年轻有点姿色就卖到青楼去,就算是长得好看点的小男孩也会被卖去当小倌儿,没几年就被磋磨死了。
“怎么借这么多钱?而且她家不是有地吗?”
“听说是突然遭了匪灾,家里的壮劳力都受了伤,必须拿钱医,地典出去也不够,就只能借印子钱,这利滚利的,就全家都只能卖身为奴了!”
陈三嫂叹了口气:“这真是太倒霉了。”
都不是因为家里人不成器,而是因为那些天杀的山匪。
“你说她去庄子是不是想去找那个王爷借钱?”
陈三嫂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王爷虽说好心,却也不是冤大头。”
第二天一大早,陈二妹天还没亮就在陈三嫂娘家门口等着了。
一路上,她跟个木头桩子一样不说话,直到到了地方,陈三嫂才终于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大半个月过去,先前他们佃地的地方已经大变样,外围全部围上了两米高的木栅栏,走近了根本看不见里头的景象,只听到里面叮当作响,似乎在建房子。
庄子前后各有一个门,全部兵丁把守着,这些兵丁共有十几个,又高又壮,穿着藤甲,腰上别着大刀,看起来威风极了。
除了这些站在门口的,还有一队二十人的队伍,手里拿着长刀,不断地绕着栅栏外巡逻,让人根本不敢靠近。
陈二妹也有些害怕,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捏着拳头,勇敢地走了上去。
“军营重地,闲人免进!”
站在最外头的两个兵丁严厉地喝道。
陈二妹大声道:
“我找王爷!我有很重要的事找王爷!”
兵丁冷漠地把她推开:
“我家郡王岂是随便什么人可以见的!快走快走!不然我等就不客气了!”
陈二妹哪里肯走,当场就跪下来磕头:
“大爷,求求你们,让我见王爷一面,我就见一面!求你们让我进去!”
兵丁们很烦恼,郡王金尊玉贵,怎么可能随便什么人说见就见。别说一个民妇,就算是他们的上官,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郡王的。
虽然这民妇瘦骨嶙峋的有些可怜,但他们是绝不可能放她进去的。只能虎着脸拔出刀来,喝骂道:
“再不走,就别怪军爷的刀子不认人!”
看着雪亮的刀尖,陈二妹吓得心颤,但她没有办法,这已经是他们家最后的生路。
她横下心来,哭喊着说了实话:
“军爷们开恩,民妇要见王爷是有天大的冤情!”
兵丁们还是不肯轻易放行,只冷漠道:
“伸冤找县官,要不然就找你们郡守,咱们郡王可不管审案!”
一个兵丁长官模样的,在一旁看着这出闹剧,此时出声呵斥道:
“跟她废话什么,直接轰走!”
“是!”
两个兵丁立刻出列,拽着陈二妹的胳膊就要拖她走。
陈二妹彻底慌了,不得不说出全部的实话:
“军爷开恩,民妇要告的是郡守的小舅子,他强行放印子钱,草菅人命!求军爷让我见见王爷!求求你们了!
“要是见不到王爷,民妇一家都会被强行充奴,民妇的女儿也会被卖到青楼!她还那么小,她活不下去的,求军爷们行行好!”
说着,她就使劲磕头。没几下,额头上就出了血,顺着额头流下来。
外头人只知道放印子钱,收走他们土地的人背景很强大,却不知道背后主使者是谁。
直到他们村的秀才公家中那不成器的儿子被人引去赌,借了印子钱,被强行收走了家中祖传下来的一百亩地,秀才公顺藤摸瓜才知道背后的东家是郡守的小舅子。
他一纸诉状将人告到了郡守府,说放印子钱是违法的,要求郡守秉公处理,归还他家田地。却没想到,那秀才回去的当晚家里就进了强人,秀才公被人捅了三刀,当场毙命。
打那以后,他们村的人才知道,原来所谓的匪徒,恐怕也是郡守小舅子的爪牙,只为让他们不得不从他手中贷印子钱。
对方的背景如此可怕,他们原本只能认命的。
可现在,王爷的出现让她看到了新的希望,哪怕有一丝机会,她也要拼命一试!
如果她成功了,她十岁的女儿便不会再被卖入青楼。他们全家都可以重获自由!
当兵的大多数贫苦出身,见这妇人一张黄瘦得眼睛都凹下去的脸上,又是血又是泪,还有泥土混合在一起,看着惨不忍睹,便都有些不忍。
连先前不耐烦的兵丁长官也看不下去了。
“大嫂子,我实话告诉你吧,郡王不在营内。你要见他,只能去城里的郡王府碰碰运气。”
营地还在修建中,还有匪寨那边也要修路和修整,还有东郊荒原的临时营地要视察,郡王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一直在这里守着。
这边现在都是由三营的林乐庆指挥使负责,郡王偶尔才过来视察。
陈二妹顿时就傻了。
“怎么会不在,不是说王爷就在这里的吗?”
“这里就是个别庄,又还在修建,郡王那么忙,守在这里做什么。”
这话让陈二妹彻底放弃,谢过他们后,站起来摇摇晃晃往外走:
“好,那我去城里找王爷!”
说着,她也不顾自己已经大半天没吃饭,刚才磕头磕得头晕眼花,立刻往城里赶。
她走后,黄杏村几个看热闹的议论纷纷。
对于平日没什么消遣的村民们来说,这自然又是一个大新闻,这事很快就传得满村皆知了。
也包括村里住着的刘地主。
这地主家里有上千亩地,在附近村子都是数得着的大人物,可在整个郡城却不值得一提。
在听家里学嘴的长工说了这事后,他顿时觉得这是自己结交大人物的机会。
“快去把马牵来,老爷我要进城!”
*
离郡守府只有一条街,郡城最繁华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十分气派的宅院,门上写着庞宅。
这里正是郡守小舅子庞芝元的住处。
他原也是个外来户,但他姐姐是郡守的宠妾,跟着郡守来肃城后,便摇身一变成了这里的大人物了。
本地不管乡绅还是官员,都得敬着他,叫他一声方老爷。
此时,他正躺在温暖的屋子里,享受着美貌婢女捏肩锤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