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被他特意嘱咐过,林德康自然不能如愿。
而天牢里的林程第二天终于酒醒了,得知自己做了什么事后,大喊冤枉,说是苏纪安害了他。
然而,已经没了官职在身,又没了右相爹撑腰,谁又会理会他呢。
嘉佑帝稳坐钓鱼台,任由他们垂死挣扎,坐等林德康来宫中以死谢罪。
醉酒纵马强闯禁宫这种事说起来是死罪,其实可轻可重,要怎么罚,全在他这皇帝的一念之间。
事关唯一亲儿子的生死,林德康果然坐不住,在让人多方奔走无果后,似乎终于认了命,递了牌子到宫中求见。
嘉佑帝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对于已经手到擒来的猎物,自然是要好好欣赏下他们的痛苦与恐惧的。
而且,轻易得来的机会,人总是不会珍惜。
只有彻底绝了林德康营救儿子的希望,他才会心甘情愿为了儿子赴死。
满以为稳操胜券的嘉佑帝却不知道,此时的民间,一个令人震撼的消息迅速在京城流传开来——
河原郡光复了!
前些时日上万北戎大军奇袭燎原,险些城破,大皇子神兵天降救下燎原城,全歼一万多北戎骑兵,不仅如此,还杀到了被北戎割占的河原城,再次全歼城内一万多守军,直接光复了整个河源郡!
这事听起来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毕竟近些年来大启与北戎交战多次,就从未占到过便宜,就连当场名将刘渊将军,手下十万精兵,也不过是和北戎大军打个平手。
清河边的禁军却远不及刘将军的兵,十余万军队对上北戎三万人,今冬清河上结了冰,竟是直接被北戎军渡了河,歼灭了五万禁军。
若不是南边的援军到得快,把北戎蛮子赶回了清河对岸,此刻怕是都已经朝京城杀来。
刘将军的十万精兵与京城的禁军,对上北戎尚且如此狼狈,大皇子怎么可能全歼那么多北戎兵!
可传说有鼻子有眼,说消息是从肃城传到南边的银泰郡的,路过银泰的商人们又将消息传到了京城。
达官贵人和百姓们分成两派,有人说空穴不来风,商人们不可能误传这么事关重大的消息,必定是真的。
另一派却说不合常理,肯定是假的。
一时间争论不断,反而越传越广。
正当众人争论不休的时候,五百里加急的骑士直接带着河原光复的捷报送到了早朝的太极殿。
五百里加急的折子本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第一时间送到帝王面前的,因此这骑士一到,便直接被尚书台送到了太极殿。
不管朝堂之中有多少势力纷争,尚书台的终归是文臣,有那么几分爱国情怀,套河之耻是所有大启臣民的耻辱,能光复河原,是何等令人振奋!
先前民间便有传闻说大皇子收复了河原,如今折子都上来了,自然不可能再是假消息。
这尚书台送折子的臣子甚至等不得将折子递上去,一路喜气洋洋地跑进了朝堂,迫不及待地想把这好消息分享给所有人:
“陛下!天大的喜事!慎郡王他率军全歼三万北戎大军,光复了整个河源郡!”
今日是大朝会,京城四品及其以上的官员全都在。数百朝臣顿时哗然。
“光复了河原,这怎么可能!”
“都上了折子了,还能有假!”
“对啊,谁敢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这可是欺君大罪!”
这般心路历程后,大臣们开始狂喜:
“全歼三万北戎大军,可真是让我朝一雪前耻啊!”
“河原光复,足以告慰列祖列宗了!”
“有了河原的马场,咱们再不怕军中没有高头大马,打不赢北戎骑兵了!”
“对啊,咱们要不是因为军中全是矮脚马,至于被北戎骑兵压着打么!这下可算是有了转机了!”
“大皇子真是了不得啊,竟在北疆建下如此不世之功!”
“难怪大皇子好好地突然要去北疆,说不定就是为了麻痹北戎,暗中备战再攻其不备的!”
“大皇子为国为民如此忍辱负重,真是叫人佩服!”
“往日竟没发现大皇子在行军打仗上也有如此奇才!以往真真是埋没了!”
“谁说不是呢,事实证明,咱们大皇子比刘将军更会打仗!早知如此,北线战事就该让大皇子做统帅,断不至于打成如今这样!”
许多大臣被这激动人心的捷报冲昏了头脑,竟是没注意上头嘉佑帝的神色,兀自议论得很是高兴。
只有少数人发现,在刚听说捷报的那一刻,上首的嘉佑帝脸色非常难看。
此时的嘉佑帝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李洵那逆子怎么可能有如此惊天绝地的能耐,单凭手头三千人便歼灭十倍的北戎骑兵,占领那么广阔的领土!
从来都只有北戎骑兵以少胜多,何曾听说过大启官兵以少胜多打赢北戎?
更何况,李洵带走的只有一千精兵,其余两千都是禁军派去凑数的中下兵。
就凭这样的三千人马,没钱没粮,就算他咬牙招兵买马了,当地也没有足够的兵源,更没有武器。
不对!
想起前往燎原至今未未归的第二支钦差队伍,嘉佑帝突然不安起来。
李洵手里没有兵,可燎原,樊城都是各布置了两万大军的!
如果那逆子将两位边军守将都拉拢了,他手里就有四万大军。
可樊城还好说,燎原的袁晨升怎么可能被他拉拢,其祖父曾经是帝师,其父袁侍郎也是他的嫡系,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背叛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嘉佑帝心中疑窦丛生。
有那不长眼色的,当场就恭贺起嘉佑帝来,带得整个朝廷一片恭贺呼声。
更有甚者,当场就向嘉佑帝建言,说既然大皇子有如此大才,不如将整个北疆边军交给大皇子统帅。
嘉佑帝气得内心快要吐血,他是疯了吗,将几十万大军的统帅权交给李洵那逆子!
这个不会看眼色的蠢货!
心中再生气,他面上还得做出淡然无波的样子:
“捷报暂且存疑,待钦差回来确认后再做定夺。”
强行将所有欢欣鼓舞冻结下来。
若是识趣的,自然是不会再将此事外传,可整个朝堂并非都在嘉佑帝掌控之下。
比如太子李玄,就是听说了此事后很难高兴起来的。
一离开朝堂,他就收起了脸上的假笑,一双眼睛里充满了阴鹜。
因为他开始怀疑事情是不是真的像朝臣们猜测的那样,李洵突然远走北疆,其实是受皇命特意去潜伏,实际上是为了趁北戎不备大肆进攻。
想到李洵可能有如此大才,他心中的嫉妒就像毒蛇一样开始翻涌起来。
李洵居长,又立下奇功,必然动摇他的太子之位!
他心中又慌又乱,赶紧跑到长春宫去找自己母后商议。
御前大总管新旧交替,容皇后趁机在宫中重新安插了不少人手,因此太子到的时候,她便已经听说朝堂上发生的事了。
“母后!竟有人说要让李洵做北疆边军统帅,你说父皇不会真打算这么干吧!”
见他慌张的样子,容皇后微微皱眉,冷声道:
“我看你是糊涂了!二十余万大军的统帅权,从刘渊那样的纯臣手里交到大皇子手中?你父皇是有多蠢才会答应这种事?”
听到自家母后的话,李玄的心顿时便安定不少,神色也转忧为喜:
“这么说,就算咱们不插手,父皇也绝不会同意……”
容皇后却道:
“恰恰相反,咱们不仅要插手,还要助李洵一臂之力,帮他摇旗呐喊,夺取北疆边军统帅权。”
“母后!”
李玄震惊极了。
母后这是疯了吗?
容皇后看了儿子一眼,心中默默叹息,这儿子也不知道是像谁,一遇到李洵的事,就如此看不清形势。
到底是亲儿子,只能慢慢教。
她耐心地与他分析起如今朝中的形势。
大皇子远走北疆后,嘉佑帝已经趁机收拢了他身后的大半势力,如今更是即将彻底瓦解林相手中的势力。但凡嘉佑帝全部得手,下一个收拾的必然是她和太子以及他们身后的容家嫡支。
利益动人心,哪怕庶兄容兆再怎么信誓旦旦地保证不会与本家离心,却也还是送了自家的女儿进宫。
如今那小丫头更是怀有身孕。
她若动手,反而直接让容兆与他们离心,可若不动手,嘉佑帝下一步的屠刀会落到哪里已经毋庸置疑。
她是绝不可能引颈就戮的。
让嘉佑帝无法动手的唯一办法,便是借着这个机会,再次把李洵扶起来。
她相信李洵自己也有这意思,只不过从向嘉佑帝摇尾乞怜的狗,进化成了会主动抢肉吃的狼而已。
他既然选择将消息传回京中,为的便是重新树立在朝中的影响力。
他本就居长,又立下这么大的军功,肯定会有不少人再次聚集到他身边。
嘉佑帝曾经想让他们和大皇子党斗,自己坐收渔翁之利,那他们如今为何不能效仿!
*
“陛下,大事不妙!”
陈旺急匆匆走进勤政殿,压低了声音禀报道。
嘉佑帝停下了手中的笔,沉声问道:
“什么事如此慌张?”
陈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