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宫人是怎么回事?竟然随意移动他的储灵珠……他睁开眼睛,含着戾气看去,却看到手边数根干草——这里是黑漆漆的地牢,不是他富丽堂皇的宫殿,他低吟一声,手按在额上,觉得头更疼了。
这个地方有古怪,自苏醒之后,他的身体便感觉到一种奇异的牵引,好像有什么呼应着他体内的力量,这是自他兽力二次觉醒之后,再一次感觉到力量变化,是以明明可以破开这间简陋的牢房出去,他还是忍了,他倒是要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只不过,千算万算,没料到疼痛越来越严重。
他努力压抑着阵阵噬人的痛楚,突然感觉到周遭气息有异,是她么?她靠过来想做什么?
并未睁开眼睛,但全身已经进入戒备状态,哪怕是在痛楚中,他也习惯了压抑自我去战斗。
来了,她伸出了手,在他全身警戒之中,轻轻搭上他的额头。
衍烈:???
被她一碰,身体更加难受,全身一时像被火烫着似的,他的内心叫嚣着:把她扑倒,咬断她的喉咙……然而不知为何,他的身体似是另有主意,自发地压抑着忽起的暴戾。
正在痛苦间,一阵清凉从她手上漫出,一下子浇向他升着的火气,随后像是水波般轻漾他身,在阵阵轻抚中,他竟感觉到一阵难以言喻的舒适。
他应该推开她的,这女人太胆大妄为,然而……
他闭着眼睛,感觉着阵阵凉意,几不可见地轻叹。
这是巫力?治愈的巫力?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人拥有治愈的力量,这可是传说中神袛的力量。
拥有这种巫力,哪怕没有兽力,去哪个国家都会被奉为上宾,何至于要留连在这处破落地方?
还有,她接近自己,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
……
曳罗的手搁在衍烈的额头,异能向他输送,感觉他的气息渐渐平和,终于缓缓舒了口气。
这处地牢什么都没有,关押他们的人可能也没想到,竟然有人晚上睡觉会怕冷,不,或许人家想到了,只是不去理会,毕竟他们现在是阶下囚。
有雪粒从高墙上的小口飘进,打着旋儿落到她身上,一下子将睡着的她冻醒。
她缩着身子醒来时,就见到睡在另一个角落的衍烈有些不对劲,他手捧着头,呼吸沉重,几乎是一瞬间,她想到了那天晚上,他也是这般捧着头陷入痛苦。
他的异状早有端倪,可是她却毫无办法,如今只能用治愈异能减缓他的痛苦。这么想着,另一只手轻搭在少年背后,轻轻拍了拍,想让他更好安睡。
许久后,感觉到他的气息完全平复,身体也不再炙热,她小松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躺下。
地面传来一阵透心凉,她睁着困觉的眼睛,又爬了起来,把周围的干草聚到一起,勉勉强强做成一张床垫,然后再也撑不住地躺在干草上。
透支了异能让她的身体格外虚弱,她半阖着眼睛望着离她一臂远的狼崽子,心想如果他肯变成狼身让她取暖就好了,想着想着,人沉沉睡去。
衍烈心平气和地躺着,感觉到一阵久违的清爽舒心。
这么多年来,他被时时要暴走的力量折磨,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如今能这般,实在难得,是以明知道对方在他身边躺下,他也不介意了,看在她替他治疗的份上,容忍一下又……
等等,他皱着眉头睁开眼睛,看着少女像一条小虫似的,蜷成一团不止,还一动一动地向他挪过来,她想干什么?自荐枕席?
他嗤了声,伸手就把她推开,人推开了,便见到对方缩成更小一团,脸白得像纸,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是这么弱吧?
他蹙着眉心看了会,见她气息愈弱,终于伸手把她揽回来,刚把人搭在身边,眼前浮现了几幕情景,一幕幕全是他把少女揽在怀里温暖的画面。
衍烈:……
原来两人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他打量着少女因寻到了暖源而柔和下来的眉目,一时觉得熟悉又陌生。
半晌,他闭上眼睛,把人搭在怀里,慢慢睡去。
……
第二天天未亮时,关着他们的沉重石门便发出隆隆响,随着石门打开,佘介带着尹风和燕槐进来了,候卫站在门口,射向衍烈的目光幽怨而愤懑。
衍烈无视数人神色各异的打量,坐在地上,一脚支起,手搁在膝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散漫又不容忽视的气势。
身侧,曳罗也正起身,犹带着惺松的脸上现出戒备的神情,看起来……莫名像一只被人惊扰的小动物,他敛下眸子,把目光投向来人。
感受到对方的轻视,佘介瞪着眼睛,手里的拐杖示威似地在地上震两下,“你这个该死的外族人!识相的把月栖石交出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月栖石?他的眸子闪了闪,漫不经心地应声:“不知道你说什么。”
佘介:“说谎!你的力量是怎么来的?!别以为说不知道我会信你!”
衍烈扫了扫衣角,自若地站起来,这一站才发现,他竟然比那老头身边的两个男人都矮,这身体……他几不可见皱了下眉,突然感觉心情有些不爽,他冷冷道:“爱信不信。”
佘介不再废话,他举起手里的拐杖,又念了一串长长晦涩的话,然而他忙了半天,其上的绿宝石也没有一丝反应。
难道他把月栖石融合了?不,不可能!当年的第一勇士青犁都没法融合,甚至因为无法制住暴走的力量,发疯屠了一村勇士,这么一个力量霸道的宝物,会被一个名不见传的人融合?
佘介:“给你三天时间,你不交出来,我也有办法拿到,你别后悔!”
他撂下狠话就走了,身后的燕槐见状也想走,见尹风还站着,拍拍肩问道:“怎么了?走了。”
“等会。”
不顾燕槐古怪的目光,他走到曳罗身边,问道:“当时我让你跟我走,你不愿意,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燕槐诧异极了,“尹风!”
尹风没有回头,认真地注视眼前的人,就见她露出些惊讶的神色,随即微微笑道:“谢谢你,我不愿意。”
他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眼旁边的衍烈,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石门重新被推上,地牢陷入安静。
衍烈轻飘飘的眼神落在曳罗身上,看得她周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干嘛这么看我?”
他轻哼了声,撇过头,不回话也不理她,径自打量着自己的手脚。
曳罗:……
好想揍他怎么办?
收敛了情绪的曳罗也不说话了,两人各占据地牢一边,安静地呆着,当从高墙小口透进的光线越发明亮时,石门又有了动静。
“曳罗姐姐,我们来了!”
来人正是大力和胡九!
曳罗忙凑到石门前,就见大力满天大汗,将石门推出了一道能容一人身通过的小口,胡九站在石门外,慌慌张张回头,确定无人立即转头说道:“曳罗姐姐你出来!快跟我们走!”
曳罗大喜过望,“谢谢你们!”
说着转身向衍烈走去,显然想要叫他走,胡九见了吓一跳,惊叫出声:“不行曳罗姐姐!我只能带你一个人出去!他不能走!”
曳罗惊讶地看他一眼,回头对上衍烈似笑非笑的神情,眉头一皱,她顿住脚步,“那我不走了。”
胡九一听,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不行呀!月祭开始了!不走你们都要成为祭品!”
衍烈:原来他们这么亲密(若有所思)
因为前段时间生病了,存稿用完,导致最近更新时间不定,实在抱歉,这几天争取多码存稿,以后固定时间发表,最后……容作者君想想,选哪个吉时发表好 _(:з」∠)_
第024章
曳罗愣了愣,微微皱眉,“祭品?他们要怎么做?”
胡九摇摇头,月祭二十年一轮,他年纪不够,未曾参加过,自然不知道具体如何,只是自昨日两人被带走后,就一直听村里老一辈的人说起,怎么说的都有,越说越可怕,他听得胆颤心惊,担心曳罗真的会落到那种下场,这才同大力商量了后跑来偷偷救人。
不过那种听来的恐怖形容,他不确定,还是不要乱说来吓她了,刚这么想,大力便在一旁说:“很可怕的,有可能会把人的四肢钉住,流光血……也可能把手脚打断,把手筋脚筋抽……”
“大力!”
胡九连忙喝止,大力后知后觉地住嘴,一脸无辜地望着曳罗。
胡九:“曳罗姐姐你别怕,我们刚迷了路,差点找不到这处地牢,还是白霜村的尹风哥哥给我们指路,他说可以带你出来,所以你跟我们走吧。”
他的话音刚落,曳罗便听见身旁一声轻嗤声,转头望去,见衍烈双手环在胸前,轻倚着墙,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她回以微笑,转头对两人道:“谢谢你们冒着危险来找我,但是我跟衍烈,要走一起走,我不会一个人走的,不用再劝我了。”
胡九还想说什么,曳罗制止了他,“如果你们真想帮我,那就帮我做一件事。”
胡九和大力对望一眼,随即重重点了下头,“你说,我们一定做到。”
“过来,我告诉你们……”
石门重新被推上,窄小的地牢又失去明亮,光线变得晦涩时,眼睛短暂地失去焦点,这时候,她听见身前响起一道平淡的声音,“你想跟我一起走?”
眼前有个模糊的人影,她抬起头,想瞧清楚他的模样,“我们当然要一起走,你放心,我不会一个人走的。”
对面的衍烈沉默着,良久问道:“我们……之前一直在一起?”
曳罗:“嗯。”
眼前的身影忽然低了,他坐了下来,“说说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吧,说不定我会记起来。”
其实曳罗不太明白,为什么同样是失忆,一开始失忆的衍烈跟现在失忆的衍烈表现出来的性格不同?这一个衍烈,个性明显要糟糕许多。
想到她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让狼崽子放下戒心接受她,一时又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再来一次?
“事情得从几个月前说起,那天我在森林的东边听到一声巨响……”
……
地牢之外,胡九和大力两人小跑着出了甬长的地道,来到地面,他们左右张望一下,发觉原本守在门口的村民不见了,一时大喜,赶紧拔腿跑了。
离此地十几米远处,尹风从大树后走了出来,目送两个少年远去,脸上神色胶着,一时也不知想着什么。
燕槐在身后看着他,见他定定站着动也不动,无奈走上前来,“就是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弱得很,我竟不知道你喜欢这种类型。”
尹风没有回答,他便继续说:“如果你真喜欢,直接带走呗,我帮你拦着另一个就是。”
尹风皱皱眉,瞥他一眼,“你根本就不懂。”说完,转身走了。
燕槐双手搁在脑后,慢悠悠跟上去,“我不懂你就跟我说到懂呗……”
两人沿着倾斜的山道向山顶走去。
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座矮山的半腰,再往上走一个时辰,便是山顶。
这个海拔不高的山顶空空如也,树木沙石被清理一空,地上画着不明纹路的图案,矮峰一面靠着另一旁更为高屹的峰头,是以三面凌空,靠山峰的一面,有巨大图腾画在山壁上,看起来像鸟,又像人,寻常人很难辨别出这到底是什么动物。
如今,半矮的山顶上已经堆积了数不清的柴火,白霜村和梦铃村的村民正在山间捡着树枝,陆陆续续向山顶背来柴火,还有人则忙着把柴火堆砌成高高的篝火架,唯有这时,两个村子迎来短暂的和谐,有几分出自同源的味道。
篝火架前,有个用木头架成的高台,这便是月祭使用时的祭坛了,但见这祭坛上,从中心划了一条线,将之一分为二,佘介站在中心,正高举拐杖向天,有细小的雪点落在他身上,将他的眉发染白,他却浑然不知,只一心沉醉在潮涌的力量中,兴奋得难以自持。
等了二十年,才迎来月祭;隔了数百年,才重新找到月栖石……他们这一族,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