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弗洛拉决定——
她要抛开一切挂碍,扫尽所有阻碍她寻找真相的人!
她要亲手复仇,就如同告死女神的每一个使徒、每一个告死者那样!
而最后,她也的确寻到了这一切的真相。
魔鬼的游戏,魔鬼的谜题,魔鬼的祭品。
这就是那个荒诞可笑的答案!
“但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菲利克斯冷漠道,“你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的真实。”
“证据?我有,我当然有!”易文君微微一笑,突然话锋一转,“菲利克斯,我问你——你能说出船上那些船员们的名字吗?随便说出三个吧,任意三个都行。”
这一刻,菲利克斯面色微变。
易文君微笑道:“说不出来,对吗?是啊,你当然说不出来,因为就连作为梦境主人的我都不知道她们的名字吗,你又怎么叫得上来?那么,既然如此,问题来了——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她们的姓名?”
为什么弗洛拉不知道船员的名字?
仔细想来,这并不是一件合理的事。
因为当游艇驶向萨堪郡时,它会一直在海上航行三天。在这三天里,弗洛拉唯一能够行动的地方只有这艘游艇,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连哪怕一个船员的名字都叫不上来?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在现实中的那一天,弗洛拉是送安吉洛上船的,而非是与安吉洛一同登上了这艘船。
弗洛拉从没有与这些船员们真正打过交道,也从未跟她们交换过名字。
因此,当梦境复刻现实时,当弗洛拉在梦中登上了那艘现实里她永远无法再登上的船时,她给予了每一个船员以陌生的脸,却无法给予每一个船员以姓名。
也正因如此,只存在于梦与死亡中的菲利克斯,同样无法叫出这些船员中任何一人的名字。
这是极不可思议的一点,也是游戏中最容易被玩家忽略的一点,因为边缘NPC没有名字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
但易文君却从中发现了不对,并且发现了“弗洛拉从一开始就没有登船”这一解开迷局的决定性证据!
并且,这也解释了为何易文君分明身处梦境,但游戏开场时却会固定从船上醒来的理由。
因为这条梦中的游艇,代表的正是弗洛拉心底最深的遗憾与不甘,而弗洛拉则深深相信,如果那一天她不是放任安吉洛单独回家,而是跟安吉洛登上了同一条船、一直陪伴安吉洛到了最后时刻,那么她就能够从源头上阻止这一切!
甚至它同样解释了这两周目的弗洛拉为何存在感一直都不高、游离在事件之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玩家易文君的能力超出了弗洛拉太多,以至于那所有对弗洛拉来说都困难重重的试炼都不再是困难,而是因为弗洛拉就根本没有上船、没有去往麦克里迪城堡,更没有加入那场魔鬼的试炼!
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弗洛拉事后从旁人口中获得的讯息,因此当梦境将“现实”重现时,弗洛拉才会如此游离事外。
“但这又怎么样?”菲利克斯冷笑一声,“证明了你当初没有上船?对,然后呢?你后续的那些猜测,你又要如何证明?你根本没有与现实有关的任何记忆,你根本不记得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又曾经做过什么。所有的一切你都不记得,你甚至连安吉洛是谁都已经忘了,这样的你又如何证明麦克里迪家族曾经发生过一场魔鬼的试炼?你又如何证明你为了安吉洛而决意向杀死他的凶手复仇?
“或者说,让我来问你几个最简单的问题吧——如果安吉洛真的因为魔鬼的试炼而死,那这场凶案的凶手是谁?当你决定要成为告死者后,你是如何复仇的?能够在麦克里迪城堡杀害麦克里迪家小儿子的凶手必然不会简单,而作为一个普通画家的你又有什么力量去审判罪人?!”
面对菲利克斯咄咄逼人的话语,易文君从容不迫。
“怎么做到的?”
易文君笑了起来:“你知道吗,弗洛拉的能力叫做[狂赌之渊]。别看这个能力只有B级,并且好像它只能够在赌桌上焕发光芒,但其实这是个非常可怕的能力,因为它涉及到了因果律。”
不知道什么时候,易文君摊开的手掌上出现了一枚硬币。
她轻轻念着这个被系统所定义的能力——
“你不该坐在任何一张赌桌上,也不该与任何人做下任何赌约,因为你必将胜利!”
锃——
只见易文君看也不看,拇指一弹,她掌中的硬币就被高高抛起,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在空中久久停留,久久飞旋。
而当它终于开始下落时,易文君淡淡说道:“我赌我一击毙命!”
易文君的手掌向半空中的硬币蓦地一挥。
嘭——!
只听一声突破音障的恐怖之音,这枚不起眼的小小硬币在易文君的这一挥下,竟如同炮弹一般,射向远处正慢慢活动起来的神圣女神像。
而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枚化身炮弹的硬币在弹射出去后,竟以难以想象的角度在空中一旋,以一个刁钻的姿态直奔神圣女神像手中的天平!
于是——
轰!
随着神圣女神像手中的天平轰然碎裂,这一座看似不可击败的宏伟巨像,便也就此发出一声不甘咆哮,轰然倒塌,化作飞灰!
漫天的烟尘飞散。
金色,白色,灰色,没颜色。
数不尽的烟尘,如同一场大雾、一场暴雪,向这个充满童趣的绚丽世界重重落下,层层掩埋。
而在这样的尘雾中,易文君轻轻念起了那个所谓的“魔鬼的谜题”,或者说,是弗洛拉写给她自己的处刑诗——
“处刑之日,当象征着死亡的钟声敲响时
你听到了吧?那只你深藏心底的狂乱野兽的呼喊?
且到此为止吧,在这深深的死寂之地里
就用你那沾满鲜血的手指写下 那八个名字
投映在公正不移的命运之下,献祭于罪孽深重的墓碑之前
到了那时,你终将见到
从露骨兽性里浮出的神圣之所。”
雾沉沉落下,化作烟絮,又化作洗净世界的暴雪。
菲利克斯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颤抖着,任由这样的大雪覆盖满身。
当这些雪覆盖了世界、又从世界消融后,它带走了童趣与烂漫,只将一片空荡荡的墓园留给两人。
而在两人的脚下、这座墓园的尽头,竟然是一座未来得及掩埋的棺材。
易文君走上前去,走过了那封得严严实实的棺材,来到了墓碑前。
只见墓碑上赫然刻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弗洛拉·唐恩。
易文君瞥了一眼,很快发现了墓碑旁跌落的刻刀,和停留在“6:12”的怀表。她的目光从怀表上掠过,伸手捡起刻刀,抬手准备将这座只刻了一半的墓碑继续写下去。
但也正是这一刻,远远站着的菲利克斯冷不丁出声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易文君的手微微一顿。
但也只是一顿,易文君便继续写了下去。
“凶手有八个人,其中主使者是乔安娜和米洛。”
就如同一周目那样,充满野心却又无处施展的乔安娜,以及对麦克里迪城堡怀着至深怨恨的米洛,这两人沆瀣一气,成为了这场阴谋到了主使。
于是易文君在墓碑上刻下了这两个名字。
——乔安娜·格雷斯。
——米洛。
“从犯,是麦尔斯、琼,以及玛丽等四位女佣。”
除了麦尔斯和琼这两名早已与“魔鬼”打过交道的贵族之外,另外的四位城堡女佣,也都在有意无意之间成为了这场悲剧的帮凶。
所以弗洛拉将她们统统杀了,一个都没有放过,这也是一周目的四个女佣个个惨死的原因。
至于最后一个曾出现过名字的女佣凯特?
是的,她的确参与其中,但她却也早早死了,是死于乔安娜和米洛的合谋中,而非弗洛拉的手里。
于是易文君在墓碑上又刻下了这六人的名字。
——麦尔斯·麦克里迪、琼·伊齐基尔、玛丽、海瑟、艾米、加兰。
易文君下笔一气呵成。
而当墓碑上最后一个名字的最后一笔也结束后。
轰——!
伴随着一声撼天巨响,就好似生者国度与死者世界在这一刻终于接轨。
当告死女神给予意图窃走爱人灵魂的“普绪赫”的惩罚走到尽头时,那代表着死亡神国的真正的命运天平,也终于在易文君面前展露真容!
第046章 魔鬼的艺术14
易文君看着这样如同世界崩溃的一幕, 缓缓露出笑容。
这个副本的故事并不复杂,也不是难点所在。
它真正的难点,在于现实和梦境重重叠叠, 还在于真实和虚假交替出现, 更在于深陷其中的人很难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不过还好, 易文君有过深陷梦境的经验。
所以她知道, 当人抵达梦境深处后,人的潜意识会以各种形式对人发出警告、提示从梦境脱身的方法。
比如说在邪神副本正篇时,进入分歧线的易文君屡次重蹈覆辙, 因此在卡叶塔娜死亡的地下室里,她捡到了写有自己字迹的“这是陷阱”的纸团。
这些纸团当然不是上一周目的她留下的,而是她的潜意识对她发出的警告!
在这个副本里,潜意识的警告同样也有显现,正是那两个“魔鬼的谜题”。
所以, 当这两个“魔鬼的谜题”都被解开后,一切的真相与答案也随之浮现——
就如同易文君在第一周目时看到的那样, 一场魔鬼的试炼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降临萨堪郡的麦克里迪城堡。
这场试炼是如此可怕, 因为被魔鬼选中的天选者竟然高达数人,这也代表着这场试炼的困难程度比起其他的试炼而言呈指数上升。
于是, 为了自保更是为了胜利,以乔安娜和米洛为首的天选者们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意图共同解开那道魔鬼的谜题。
最后, 她们的确解开了这个谜题, 但这个谜题的谜底却是“献祭”。
那么……
献祭谁呢?
安吉洛其实并非第一个被献祭的人,反而是身份低下、哪怕死了也不会掀起太多波澜的凯特, 才是第一个被送上祭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