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谁都挺愧疚的，”宋姿一针见血，“对张丽娜愧疚，对父母也愧疚，只是现在又多一个你而已。”

　　本来宋姿还觉得王科学这样的性格只是对家庭有影响，碍不着其他人，谁料第一个被殃及的就是自己家，“他俩到底怎么了？之前不也吵得挺厉害的吗？怎么这几天对王科学影响这么大？”

　　“我没问，前几天团长发话都不管用，他这个性子不想说的话怎么也不会说的。”

　　高青柏今天都在想着怎么在宋姿面前把受伤的事瞒过去，哪里还管得着王科学。

　　“他就这么……”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传来一阵敲门声，宋姿让高青柏穿好衣服免得着凉，她先去开门。

　　院门一打开，两人谈论的对象正站在外面，宋姿也看到了高青柏口中说他精神状态不好的样子，王科学整个人都很颓废，下巴上冒出了一圈胡茬，头发衣服都乱糟糟的，军装显得皱皱巴巴，像个宿醉好几宿的人。

　　“你来有什么事吗？”

　　宋姿看他又提着肉，语气不算太好，上次他道歉自己接受是因为她跟张丽娜只是产生了些口角，这次高青柏胳膊包扎得严实，一看就伤得不轻，看到罪魁祸首她实在给不出个好脸色来。

　　“实在抱歉宋同志，我，”王科学说完低了一下头，闭了闭眼，表情很沉重，“由于我的私人原因，让高青柏同志受伤，对不起。”

　　他的表情连带动作差点让宋姿产生幻觉，要不是高青柏好好地坐在家里，她还以为王科学把人给害死了。

　　“王科学，”宋姿越看他的态度越觉得腻歪，除了道歉他还能做点什么，“我希望你能认清一个事实。”

　　“不是什么事都能用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解决的。”

　　宋姿脸上的表情非常严肃。

　　“如果你解决不了自己的私事，你还是转业回家去吧，别影响其他人好吗？”

　　“我家青柏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但我不希望他因为救一个训练时分心失误的战友受伤或者送命，这对他来说是一种侮辱。”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拜托你早点想清楚，别再拿自己和别人的性命开玩笑。”

　　宋姿这几句话说得相当的不客气，就差指着他的鼻子说他不配当军人了，第一句话就把王科学说得眼眶通红。

　　“对不起，对不起……”

　　王科学不断重复着这几个字，语气十分哽咽，整个人的身形也佝偻了下来，像是一下苍老了好几岁。

　　没兴趣看他这副丧气模样，宋姿这次也不打算要他的赔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想关门，然后就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知道是高青柏过来了，宋姿回头看他，没有对上他的视线，高青柏正看着门外的王科学，语气还挺平静，“科学，我媳妇的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难道真的要因为这点事丢了命才算完吗？”

　　到底是朝夕相处的战友，培养出来的兄弟情谊不能作假，高青柏还是希望他好好想清楚，免得到时候后悔。

第29章 来信

　　劝他的话高青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 光宋姿听到的就有两回，在她看来，说了一次两次没听, 就没有再劝的必要了，无论后果如何都是王科学自己的选择, 旁人已经尽心尽力为他考虑过了。

　　高青柏的话不重，跟之前相比少了很多情绪, 只是单纯地附和宋姿的话，到底是别人的事, 说太多反而招人烦。

　　一直流泪的王科学随意用袖子擦了下脸，深深地看了高青柏一眼, 把手里的的肉和另外一样东西往院子里一丢，马上就跑回了隔壁。

　　这一下给得很迅速, 高青柏反应过来想去接, 又因为胳膊上的伤势不得不停了一下，然后就错过了时机。

　　宋姿看着肉在院子里的泥地上滚了几圈，眼角抽了抽, 眼不见为净地看向其他在掉落中途散了一地的东西。

　　那是一张张被卷得皱巴巴的大团结, 宋姿帮着高青柏把钱捡起来, 这里一共是一百块钱。

　　“你还回去吧，我暂时不想看到他。”

　　她看到王科学就生气, 他这个性格实在是太让别人难受了, 油盐不进还犹豫不决, 怎么都劝不动。

　　“还什么？”高青柏把钱揣兜里，地上的肉也捡起来, 理直气壮：“这可是我的医药费, 不还！”

　　“那你收着吧, ”宋姿虽然不想要王科学的东西，但高青柏说的也没错，他都受伤了，赔礼自然是要拿着的，“肉也全炖给你吃！”

　　高青柏跟着她玩屋里走，突然道：“其实我以前跟他也差不多。”

　　什么？宋姿扭头赏了他一个眼神，她还没计较这人隐瞒的事呢，扯开话题真是狡猾。

　　“小时候我娘不喜欢我，也不管我，我那时候就挺不爱说话的。”

　　这事宋姿没听他说过，实际上她对这人以前的事情都不了解，也没想过要问问，毕竟谁都有不愿说出口的过去。

　　“看不出来。”

　　宋姿盯了他一会儿，这人现在话不算多，但也绝对称不上沉默寡言。

　　“我现在都多大了，人也要有点长进吧。”高青柏无奈笑笑。

　　“本来就不招人喜欢，不爱说话就更加了，我后来发现别人依旧过得很好，只有我越来越差，然后就想通了。”

　　亏得是想通了，其实人不爱说话也没什么，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重要的是自己觉得舒适，像王科学这样就是自己也闷得慌，身边人也不好受，这又是何苦呢。

　　等高青柏说完，宋姿转身看着他，“你怎么还在家？”

　　高青柏：？？？

　　态度变化让他措手不及，堪称卸磨杀驴的典范。

　　“我是伤患，我最近都休息！”高青柏强调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上午去军区是为了交接工作，他不能做的事总得有人去做。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才开始感受到宋姿没发出来的火去了哪，她居然要跟他分被窝睡！

　　“能不能……”

　　“不能，”宋姿躺进独属于自己的被窝里，给了高青柏一个眼神，“再多话你就去楼下抱着火炉睡。”

　　于是高青柏老实住嘴，生怕下一秒就被宋姿赶出房间，被发配出去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了。

　　高青柏在家的日子跟平常也没什么分别，就是宋姿多了个生火的帮手，他穿着宋姿前段时间找孙嫂子做的那套黑色棉衣，脚上套着棉鞋，每天倒是还会在院子里活动一下胳膊腿，偶尔还拉着宋姿一起。

　　他这伤口深，没个十天半个月也养不好，宋姿看他精力旺盛无处发泄，干脆让他每天出去骑会儿自行车，想吃什么自己顺路去买回来，结果之后家里骨头汤就没断过。宋姿没有阻止，虽然骨头汤没有比肉营养到哪儿去，但胜在味道香，冬天喝也暖和。

　　王科学他们家从那天之后又没了动静，宋姿没多关注，但免不了好奇。王科学自始至终也没说发生了什么，宋姿猜测跟张丽娜脱不开关系，再多的也想不到了。索性王科学赔了钱，高青柏又收下了，事主都没意见，她更没理由揪着这事不放，一个人夹在中间当恶人似的。

　　一月份的时候李婶的儿子过来了，宋姿在院子里的时候听到对话的声音有一个不熟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是个年轻小伙，跟在李婶身边挺精神的。

　　第二天李婶就带着人过来串门，宋姿跟他打过招呼，就让高青柏招待他，自己带着李婶往屋里去坐，闲聊间不免要说到她儿子。

　　“那就是您儿子吧？跟您长得还挺像，俊。”

　　李婶笑着摆摆手，“只是穿得齐整点儿精神，看起来就俊，这孩子身高随他爹，长得确实更像我。”

　　谦虚了一句，没等宋姿接话，李婶又开口了。

　　“不夸张的说，我年轻时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儿。”

　　“能看出来。”

　　宋姿不是奉承，李婶是因为操劳，肤色比较黑，脸也没保养过，但仔细看五官是不错的，长得很周正。李团长宋姿不了解，没仔细看过，估计长得也不差。

　　“这孩子在老家待了快一年了，人实诚，叔伯喊干活是一点也不含糊，我就想着把人叫过来住，十二月底去的信，昨天才到这儿。”

　　李婶语气中满是对老家亲戚的不满，她在家都不舍得使唤孩子，偏偏让他们逮着了，干活把孩子手都干糙了。

　　“还是您跟李叔勤快，孩子看着学着，肯定不赖的。”

　　宋姿应和了一句，又道：“这个关口把人叫来，您一家三口是在这边过年吗？”

　　今年过年比较晚，二月十几号才过年，一月份也接近年关了，她想着李婶应该不会把人叫来没多久又结伴回去，路上折腾不说，路上花销也不少，火车票就难买。

　　“是有这个打算，”李婶老神在在，“老家那边上头的老人都不在了，剩下几个老李的叔伯兄弟，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凑在一块儿反而容易有矛盾。”

　　李婶这话可不是凭空冤枉人，老李家除了自己男人，其他人都在村里忙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总会有人心里不顺说些难听话。

　　往年上头的老人还在的时候，她们过年都是回老家过的，李婶想着过年还是得穿精神点，就穿着新做的衣服回去了，结果刚一进家门，屁股都没挨着凳子呢，家里大嫂说话就不中听了。

　　大意是李团长一家人在外风光，也不想着拉拔家里的兄弟，回来就是为了炫耀，话里话外把李婶一家说得像冷血动物，一点亲情也不顾。

　　以李婶的脾气自然是当场骂回去了，那年一大家子不欢而散，之后过年再回去，李婶一家也就去看看老人，过年都是在自己家关门过的。

　　“你没见过那场面，说出来的话酸的哟，我都懒得跟她打交道，她家小辈来讨红包我一个也没给！”

　　这算是彻底断交了，宋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种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往来省了好多事。

　　“往后回去的时候就更少了，每年抽空回去修整一下老屋，等老了不至于没地方回。”

　　李婶感慨了一句，“小宋你们今年要回去的吧？”

　　“我还不清楚呢，”宋姿摇了摇头，她暂时还没考虑到这个问题，“得看青柏的意思。”

　　她自己那个家肯定是不回去了，这么久了也没见封信，若是有心，总能给她寄封信来，可见她下乡之后，家里人全当没她这个女儿了，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回去送钱送票，省得看她日子过得好缠上来。

　　“咱们今年也不回去了吧。”

　　高青柏走进来的时候正听到两人的对话，没多犹豫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也行啊。”

　　回也是回高青柏家，他都说不回了，她更没意见，不回正合她心意，她还没忘记两人结婚的时候高青柏家里人的态度，两个人就像个透明的，结婚没人帮忙操办，走的那天也没人送送。

　　“那正好咱们两家热闹热闹！”

　　李婶眉飞色舞的，也没问这对年轻小夫妻为什么不回去，直接提出了一起过年的建议。

　　“这个想法不错，”宋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人多才热闹。”

　　她往年过年的时候都是匆匆回家吃顿饭，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小窝，家里都没人关注她的动向，更别说挽留了，这种被忽视的感觉很不好受，所以她才会快速逃离。

　　今年应该会不一样吧？宋姿看了看李婶，又扭头看了眼坐在她边上的高青柏，得到了他一个疑惑的挑眉，宋姿笑了笑。

　　晚点李婶她们回去做饭了，宋姿也准备进厨房，门口传来动静，院子里正要摘菜的高青柏去开的门，宋姿从屋里往外看，正看到门缝中露出来的一抹绿。

　　看起来似乎是邮递员过来了，想起自己十二月底寄出去的信，回信也差不多这个时间到，宋姿往院子里走了几步，高青柏已经拿着信进来了。

　　这么薄吗？宋姿觉得有点奇怪，里面不像是放了书的样子。

　　她抬头一看，高青柏皱起了眉头，看着信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于是她忍不住问道：

　　“是谁写来的信？”

　　作者有话说：

　　宝们，明天的更新在23点，明天就要开奖喽，好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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