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显着你能生了？怎么没见你怀第二个？”

　　听到声音的高大嫂一哆嗦, 差点切到自己手, 她勉强笑了一下，“娘你来了, 我就是跟两个弟妹说笑呢。”

　　唐秀香撇着嘴看她一眼, 视线依次扫过自己另外两个媳妇, 宋姿和高二嫂都冲她笑，只有老大媳妇低着头像个鹌鹑。

　　见状她心里对这个大媳妇越发不满，当初家里没钱，老大眼看着年纪大了，不得已才让媒人说了老大媳妇，她家里也穷，不介意男方有没有钱，所以两人才成了。

　　她陪嫁就一套旧衣服，家里好歹摆了桌酒，因此唐秀香总觉得老大媳妇配不上老大，看她就更不顺眼了。

　　“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小丫头片子我让你出钱养了？我看你是一天没挨骂心里不舒服！”

　　唐秀香骂骂咧咧的，把高大嫂赶开，“手脚一点不利索，你能干成什么事！”

　　当着两个弟妹的面被下了面子，高大嫂臊得眼眶通红，却又不敢哭，不然等着她的只能是更多的责骂。

　　午饭是唐秀香亲自做的，高大嫂在厨房烧的火，宋姿和高二嫂没什么事就出去了，省得站在厨房挡地方。

　　出去之后宋姿就看到了高二嫂口中的六弟，他正在跟高青柏说话，看起来还挺老实的。

　　她过去的时候两人的话题正好要结束，她听见高青柏最后说了一句，“年后你就出去做事。”

　　随即他的视线就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忙完了？”

　　宋姿只随意看了这个没见过的六弟一眼，就转头跟高青柏说话去了，“娘亲自掌厨，没我和二嫂什么事了，就出来了。”

　　高青柏还想说什么，被一旁的高青云打断了，“这就是三嫂了？三哥眼光不错啊。”

　　这话说得轻佻，宋姿皱了皱眉，对上宋青云的眼睛，明显感觉到宋青云的视线在自己脸上逡巡，眼神对上的那一瞬间宋青云挑了挑眉，像极了小混混。

　　熟悉的让人不适的感觉，宋姿不想跟他说话，扯了扯嘴角算是打过招呼，随后改变了自己想在外面晒太阳的想法，直接进屋里去了。

　　站在原地的宋青云收回视线，有些可惜地想着，三哥倒是会挑人，听说他这个三嫂是城里来的下乡知青，长得倒的确比其他人好看许多。

　　宋青云毫不掩饰的神情被高青柏发现，他给了宋青云一个警告的眼神，“态度给我放端正点，这是我媳妇。”

　　“知道了三哥。”

　　这句话的尾音被他拉的很长，听起来挺敷衍，高青柏有些不爽，决定把老六这小子看好了，少让这个不着调的跟自己媳妇接触。

　　说完这几句话，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要继续说的了，高青柏看着人回了屋子，他才转身进自己屋。

　　“你俩说完了？”屋里的凳子都拿到院子里晒被子用了，宋姿坐在床沿上，有点无聊。

　　“说完了，”高青柏喝了口水，“跟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宋姿想到刚才跟高青云碰面的事，心情都不好了，“你六弟的性格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说话和行为给她的感觉都很轻佻，不像个正经人。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性子，停课之后一直在家呆着，早出晚归不知道去做什么，爹娘也不管管。”

　　高青柏在她边上坐下，对这个六弟的行踪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六弟又不是他的孩子，他寄钱回家供他读书就已经很不错了。

　　快到饭点的时候出去玩的两个小孩回来了，宋姿听到动静拉着高青柏出了屋子，免得吃饭让人叫又得挨一顿说。

　　一大家子坐在一块吃饭，许是因为今天有肉的缘故，两个小孩都很开心地坐在位子上扭来扭去，饭桌上的气氛也没昨晚那么冷了。

　　那碗红烧肉被放在老六高青云的面前，宋姿今天才看到了唐秀香的双标态度。

　　“小六多吃点儿肉，我看你这几天又瘦了！”

　　唐秀香笑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儿地往高青云碗里夹肉。

　　在座的众人也都习惯了，一个眼神都不敢往那碗肉上看，生怕被唐秀香逮到又骂一顿。

　　与之相反的则是宋青云，他脸上满是漫不经心，细看还能看出一丝不耐烦来，“好了娘，你和爹也多吃点，我够了。”

　　他把红烧肉的肥肉部分都挑出来扔到了桌上，他这动作一出来宋姿就听到了其他人咽口水的声音，唐秀香眼角抽了抽，宋姿看到还以为她忍不住要骂人了，谁知道她只是把自己的碗送过去，连连道：“不爱吃的都给娘！”

　　一番操作之后，唐秀香瞪了眼其他人，“吃啊！看就能饱了？”

　　宋姿跟着低头扒了几口饭，今天托宋青云的福，吃的是白米饭，其他人也吃得很香，宋姿余光留意了一下，发现只有家里的几个男人夹了肉吃，高大嫂和高二嫂连筷子都没往那边伸，更别说两个小孩了。

　　宋姿正观察着，吃饭的速度慢了几分，碗里突然出现的两块肉让她愣了一下，然后才转头看高青柏，这人一脸平常地收回了筷子，发现她的视线，还理所当然道：“吃啊，不是饿了吗？”

　　突然的发声引得所有的视线都聚集了过来，看到宋姿碗里的肉之后，高大嫂和高二嫂不约而同地露出一丝羡慕来，高大嫂看了一眼垂下了头，高二嫂则是悄悄伸手掐了自己只顾着干饭的男人高青山一下。

　　“嗷！”

　　高青山一个没注意直接喊了出来，唐秀香的视线从宋姿碗里掠过，又看向这个不知道在发什么疯的二儿子，没好气道：“咋呼个什么劲儿？吃饭堵不住你的嘴了？”

　　“哪儿能啊，”高青山露出个憨厚的笑，“娘做的肉太好吃了，我这不是没忍住嘛！”

　　“就你能胡咧咧！”唐秀香没有多计较。

　　他说完这话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高二嫂的视线落在哪里之后，立马反应过来，趁唐秀香低头吃饭的时候给她也夹了块肉，让高二嫂露出点笑意来，衬得隔壁的的隔壁高大嫂的表情更加苦涩了几分。

　　大人忍得住嘴馋，小孩子却受不了，眼看着大家都能吃肉，碗里的肉越来越少，高小天坐不住大声嚎嚎，“娘！我也要吃肉！”

　　小孩闹起来没什么道理，尖锐的喊叫声怎么也止不住，高大嫂哄了一阵也没见效。

　　这下子把唐秀香的火气给激出来了，她把碗往桌上一摔，先前没发出来的火都攒到了一起，“吃吃吃！一个个就知道吃！怎么没把你们馋死！”

　　高小天被吓哭了，高大嫂抱着自家孩子，低声辩解道：“娘，小天就是想尝尝味道……”

　　眼看着火山要爆发，宋姿和高二嫂麻溜地把碗里的肉先吃了，现在不吃，等会儿就要没得吃了。

　　“八百年没吃过肉是怎么着？娶了几个好吃的懒婆娘真是造孽！”

　　“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也不怕把肠子吃烂了，黑心烂肚的东西！”

　　感觉到唐秀香凌厉的眼锋刮过自己，宋姿非但没有收敛，还直接把筷子伸到了肉碗里，她笑眯眯地看着唐秀香道：“娘关心得是，我肠胃好可以多吃点。”

　　她不光自己吃，她还给高青柏夹，“你也多吃点，万一娘半夜肚子疼多难受！”

　　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唐秀香黑心烂肚了？大房的高青峰眉头皱得死紧，二房夫妇对视了一眼，都在憋着笑。

　　桌上一片寂静，还在动筷子的只剩下高青柏夫妻两和高青云，三个跟没事人一样，高青云看着宋姿的眼神充满了兴味，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亲娘被反驳。

　　唐秀香不敢置信地看着宋姿，一口气没上来，捂着胸口踉跄了几步，边上的高国柱连忙扶着她坐下，一改不打算掺合的态度，看向宋姿的神色非常严肃。

　　“老三媳妇，这就是你对长辈应该有的态度？”

　　一顶大帽子给她扣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唐秀香属于自己淋过雨也要把别人的伞扯得稀烂的人。

　　晚上依旧是九点左右更新！

第35章 质问

　　“爹你说什么呢？”宋姿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 这种锅可不能接，“我也是关心娘，怕她吃坏东西才想着帮忙分担啊。”

　　她一脸委屈, 不等高国柱接话，继续道：“我这人不太聪明, 要是哪句话理解得不对，爹娘不要跟我计较。”

　　宋姿被自己的话茶得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但这话的威力确实很大，原本就不善言辞的高国柱被她说得直接梗住了, 唐秀香更是一脸便秘状，看她们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 宋姿给高青柏使了个眼色。

　　“爹娘你们慢慢吃，我们吃好了。”

　　“站住！”

　　正要走的两个人被唐秀香一声暴喝喊住, 宋姿拉着高青柏的手紧了紧, 还是跑慢了，她转身面色如常道：“娘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唐秀香直接无视了她，两眼紧紧盯着高青柏：“老三, 你就任你媳妇欺负到你爹娘头上来了？”

　　“娘说的这话我听不懂, ”高青柏没有受到唐秀香视线的影响, 语气淡淡的，“为了几块肉跟小辈计较的是你, 我媳妇的话也没说错, 都是为了你着想。”

　　“荒唐！”

　　唐秀香还没说话, 高国柱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老三, 这是你娘！她再有什么不对你也不能任你媳妇这么欺负她！”

　　“你们也是挺荒唐的, ”高青柏眸色微沉, 面上还是不为所动，止住了后面的宋姿想要冒头的动作，“我媳妇多吃了两口肉而已，我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事，娘说话实在不必那么难听。”

　　宋姿在他身后疯狂戳他背，生怕高青柏一不小心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幸好他还有点理智，把这话一撂就要带着宋姿回屋。

　　奈何高青柏愿意讲道理，其他人不乐意，唐秀香一把推开高国柱扶着她的手，脸色十分难看，满是被儿子忤逆的不爽，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高青柏喊道：“你别走老三！今天就把话说清楚！我省吃俭用不让她们吃，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兄弟几个能多吃点？我还有错了？”

　　这话对着他说显得格外讽刺，高青柏挑眉一笑，压根不吃这套，仿佛要把积压的陈年旧怨都说个清楚，“这些虚的就不用跟我说了吧，娘对我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没数吗？你直说是怕老六没得吃不就好了吗？”

　　唐秀香被说的噎了一下，在几个儿子里，她的确最喜欢老六，每次只有老六回来的时候才会买肉，老三寄回来的钱她自己存了一半，剩下的大部分都被老六要走了，她从来没跟其他几个说过。

　　但这话却不能这么说，她强词夺理地扯到了亲缘关系上，“老六是你弟弟，做哥哥的本来就该照顾。”

　　高青柏本来无所谓的神情立马有了变化，他照顾弟弟，也没见谁照顾他。

　　“是，所以我每年寄回来的钱你给他的不少了，我没说什么吧？”

　　“他私下里来找我要钱，我也次次都给了吧？”

　　“远的不说，这块肉是花我给你的肉票买的吧？”

　　高青柏的声音随着几个问题一点点放大，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宋姿知道他的话没有掺半点假，开始担忧高青柏的状态，紧紧地攥住了他的胳膊。

　　唐秀香被几个问题问得有点心虚，昂起来的头往下低了低，其他人也被高青柏的突然爆发吓得不敢出声。

　　“就几块肉而已，我也不是非吃不可，但你的心是不是太偏了点！”

　　“我是真搞不懂了，你记恨我让你过了几年苦日子，我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总够还了吧？还是非得让我死了你才安了心了？”

　　宋姿站在他身后，很明显地能感觉到高青柏隐藏得很好的颤抖，他整个人绷得很紧，让她没忍住红了眼眶，这是高青柏隐忍了十几年才终于发出来的一声质问，宋姿仿佛能从中看到这些年高青柏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这番话说得唐秀香哑口无言，她满身的气焰瞬间消失了，使劲摇了摇头，口中喃喃道：“不是这样的，我没这个意思……”

　　话说到这，唐秀香突然忆起了当年在医院里的情形，那时候老三才几岁，小小的身影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得像是马上要去了，家里又没几个钱，她只好狠狠心说不治了，反正已经有了老大和老二，还得为他们考虑，是高国柱坚持才保住了老三的命。

　　后来人救回来了，家里欠了外债，那段日子实在是太苦了，她看到老三就想到自己家里的苦日子是怎么来的，忍不住就想打他骂他，对他发泄自己的怨气，然后越来越不喜欢他，可她从来没想过让老三去死啊！

　　“老三──”

　　高国柱快走了几步到高青柏跟前，扬起的手举了好久，看着他脸上一如当年倔强的表情却怎么也下不去手，最终他狠狠地叹了口气，还是没舍得打下来。

　　“当年的事也不全怪你娘，怪只怪我没本事，家里没几个钱，你娘也是为了一家子的生活考虑。”

　　高国柱脸上显出几分疲态，试图开解这个钻牛角尖的儿子。

　　“对，是我活该被大哥撞下去，是我没死痛快耽误了你们的好日子，都是我的问题，可以了吧？”

　　高青柏不想再继续剖开自己的内心让其他人看了笑话，丢下这个惊天大雷之后，拉着宋姿两个人回屋了。

　　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老大的事，高国柱没来得及叫住老三，看向高青峰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高大嫂和高二嫂更是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