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鹤兮却道:“万一你累到了,有个什么不好,你丈夫一怒之下,估计我在大陆的发展就此结束。”
初挽:“……”
她笑着解释道:“那倒是不至于,我丈夫并不是不讲理的,再说他也做不到这种事……”
但她很快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回酒店吧。”
刀鹤兮颔首,之后抬腕看了看手表:“我送你回酒店,晚饭酒店有自助餐,你随便吃点,明天白天休息,晚上参加高尔夫游艇聚餐。”
初挽:“好。”
不过走到街口,准备上车的时候,刀鹤兮突然道:“那边有糖水店,据说味道很不错,你想尝尝吗?”
初挽看过去,是一家古色古香的糖水铺,不免好奇:“好吃吗?你吃过吗?”
刀鹤兮神情略顿,摇头。
初挽见此,笑道:“那我们一起去尝尝吧?我请你吃。”
刀鹤兮看着她。
初挽:“我远不如你有钱,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看上去便宜的,你又没吃过,这不是正好可以请你了。”
刀鹤兮神情有些难以言喻。
初挽:“怎么,你不喜欢吃?那就算了。”
刀鹤兮很勉强的样子,不过还是道:“吃吧。”
于是他们过去,这家糖水铺看上去是老店铺了,墙皮斑驳,有两三个顾客排队等着。
初挽看了看,便要了鲜乳燉蛋白和榴莲班戟,又问刀鹤兮喝什么。
刀鹤兮对着那单子很认真地在思考。
初挽见此:“我要尝尝这个杨枝甘露,你随便点吧。”
刀鹤兮也就道:“那我也喝杨枝甘露。”
初挽看着他那被逼上梁山的样子,突然有些想笑。
不过她努力忍住了,若无其事地付账。
第192章
初挽大致看过资料,知道这家高尔夫俱乐部是香港一家非常高档的会员制俱乐部,球会会籍分为个人会籍和公司会籍,公司会籍的会员标准必须是上市公司,至于个人会籍,据说在四年前就已经停发个人会籍,以至于可以转手的公司会籍市价一度飙升至近千万港币。
这样炙手可热的高尔夫俱乐部游艇餐厅,自然是香港名流聚会的绝佳场所,踏进了这里,也就踏进了香港社交圈的最顶层。
初挽穿着一身廓形女士小西装,搭配长裤和平底皮鞋,手腕上只简单佩戴了用乾隆朝珠做成的手链。
Maddocks开车过来接她,赶到临海草坪的时候,刀鹤兮恰好到了。
他亲自陪着她过去游艇,边走边介绍道:“我有这家俱乐部的个人会籍,你喜欢的话,可以来这里玩。”
初挽:“都能玩什么?”
刀鹤兮:“高尔夫球场,人造沙滩,游泳池,还有水疗中心,反正悠闲娱乐应有尽有。”
初挽:“好,等我们办完事,我过来享受下。”
这么走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来:“你说你在这里日子多舒服,跑到大陆香山脚下,跑到新疆尼雅,去吃沙子,这真是特别的爱好。”
刀鹤兮神情微顿,看了她一眼:“我喜欢,行了吧?”
不得不承认,香港上流社会的生活和大陆能过的日子,简直不是一个世界。
这么说着,两个人在侍者引领下,踏入了餐厅,这餐厅三面都是落地玻璃幕墙,透过幕墙,可以看到游艇正悠闲地游弋在水面上。
餐厅里已经有部分客人先到了,刀鹤兮便向在场的人引荐了初挽。
今天到场的客人有几个是她接触过的,夏大师在,香港的几位古玩名家也在,除了这些,还有一位来自苏富比的鉴定师,姓莫。
这位莫先生,初挽倒是知道他的来历,他祖上是早些年上海古玩圈的,上海古玩圈六公司之一就是他们家。
后来要解放了,这些搞古玩的人人自危,一部分坚守大陆欢迎解放,一部分则变卖细软仓皇逃离大陆来到香港。
说来世事也是奇妙,两种选择,两种命运,三十多年过去了,两种选择的后人再次重逢,大家竟然可以坐下来若无其事地寒暄几句。
除了这几位,在场的也有商界名人,以及三四位当红影星。
其中有两位当红影星现在已经红遍大陆,耳熟能详,连初挽这种没时间看电视的都有印象。
初挽和大家打过招呼后,便坐了下来,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刀鹤兮身边。
除了明报月刊组织的沙龙上几位文化界名流,其它人对初挽显然并不认识,自然便有人问起来,甚至有人用暧昧的眼神扫过初挽和刀鹤兮。
刀鹤兮便直接伸手,将初挽面前摆着的高脚杯收走,之后,淡声道:“你已经怀孕了,不能喝酒。”
他这一说,全场皆惊,诧异地看着初挽,之后又看刀鹤兮。
刀鹤兮也不解释。
初挽见此,便笑着说:“是,我在大陆已经结婚了,现在怀孕了。”
众人听着,便多少明白了,敢情和刀鹤兮没关系,于是便忙笑着说恭喜恭喜,借着这个话题,自然试探着问起来。
初挽大致讲了讲,自己丈夫是北京人,自己正在京大读书,这次来参加学术会议云云,于是在场也有人知道的,恍然:“我记起来了,我在美国一份杂志上看到过你!你发现了新疆尼雅的遗迹吧,那个五星红旗出东方利中国!”
初挽道:“对。”
当下场上热闹起来,一时大家说什么的都有,那楚先生也在,因有人提起他那件釉里红三鱼高足杯,他望向初挽,叹了口气,道:“这件事确实难办。”
他这一说,场上自然问起来,那位苏富比的鉴定师莫先生微微皱眉。
初挽看了眼刀鹤兮,刀鹤兮微颔首。
初挽也就道:“楚先生,那天我和你说过了,这是大开门宣德瓷,你也不用管别人怎么说,留一留就是了。”
她一提这话,在场几个面面相觑,颇有些尴尬。
有几位是那天文化沙龙上出现的,现在听到这个,也是莫名,想着这位初小姐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路,又和刀鹤兮是什么关系,怎么就不知天高地厚。
这种场合,就算你有刀鹤兮护着,也不能张嘴就来?人家莫先生那可是香港古玩圈子说话有分量的,人家张口拍板是雍正仿,你非说宣德,这是和人对着干吗?
旁边刀鹤兮道:“是吗?什么好物件,拿出来见识下?”
周围几个也都好奇地看过去。
楚先生颇为尴尬,但是见此情景,没法,只好拿出来,给大家欣赏品鉴。
在场大多是这个圈子里的,对古玩也有所了解,难免就说下自己的想法,夸赞品评一番,不过这话题自然是绕着雍正仿,谁没事敢说是宣德。
那莫先生在大家都品评了一圈后,终于看了眼初挽:“初小姐为何提到这是宣德,可以说说。”
他一开口,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初挽那里。
楚先生也看着初挽,他当然比谁都希望这是宣德,可——
哪可能呢!
初挽笑了笑,道:“这物件,我判定为宣德,原因有几个,第一,看款识,雍正仿品的字体纤细挺拔,宣德本朝的款识则是大气厚重,第二,看釉里红的手感,宣德红柚一般有凸出感,釉里红橘皮纹点有粒状感明显,但是雍正红釉摸起来平顺,第三,看纹饰,纵观康熙雍正,三果纹一般偏清瘦单薄,但是宣德三果纹则敦厚铺展。”
她这么一说后,众人不免心中暗赞,毕竟能说出这些门道的,想必对古玩也有所了解。
初挽到底年轻,看着模样清隽,长得不错,这样的女人能够长嘴说出这些,已经可以算在知性美女的行列了。
大家赞叹一番,多少有些恭维,也有人真心叹服:“初小姐说得其实也有些道理。”
旁边莫先生眉眼间却带了一些嘲讽,不过还是保持着风度,笑着道:“这些不过是旁证罢了,说得再有道理,也逃不过一个字,宣德年间,就没这个红,他们造不了这样鲜亮的釉里红!”
他环视过众人,道:“诸位,大家都是有见识的人,可以把香港各年的拍卖会名单都看看,哪见过宣德年间有这样的釉里红?明朝时候,用的釉料不同,烧造工艺也不如后来的清朝,他们根本烧造不了!”
众人听这话,也都不好再搭腔了。
毕竟莫先生说得有道理,在这方面,莫大师肯定是最专业的,谁也不可能和他较劲。
谁知道初挽却道:“莫先生说得不错,明宣德,确实造不了这样的釉里红。”
旁边楚先生听着这话,愣了下,之后苦笑。
想着你之前还和我说宣德,逗着我玩呢,虽然我知道你大概是错的,但总归抱着希望,结果现在到了莫先生跟前,直接扔棋子认输了。
不过又想着,自己也实在想多了,莫先生鉴定的,哪可能有错,就别指望什么明宣德了。
其它人等见了,也都笑了,便打圆场:“初小姐这是开个玩笑呢,文化人就是幽默。”
可这话刚落地,就听初挽道:“所以,这三果高足杯,就不是釉里红。”
她说完后,众人开始都没反应过来,后来听明白了,也是纳闷。
一时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知道这小姐是在卖弄什么玄虚,也有人看向刀鹤兮。
却见刀鹤兮,神情波澜不惊,看不出什么情绪。
楚先生更是懵了,蹙眉:“初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初挽拿起那高足杯,看着道:“这高足杯就不是釉里红瓷,这其实是填红釉瓷。”
话说到这里,在场众人纷纷蹙眉,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唯独夏大师,恍然:“这难道竟然是明朝的填红釉?”
大家听他说,全都一起看向他。
大家只知道釉里红,没听说过填红釉。
夏大师皱眉沉思:“如果这是填红釉,那就说得通了!”
那莫先生盯着那高足杯,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刀鹤兮道:“初小姐,麻烦你解释下填红釉。”
初挽道:“填红釉创烧于明永乐官窑,和釉里红烧造方式类似,但是略有不同,这是白釉铺地剔花填红釉的技法,所填红色釉料会略高出白釉釉面,所以才有了不同于寻常釉里红的凸出手感,这种填红釉没有釉里红的绿苔,釉色上也比普通釉里红颜色均匀,不会晕散。”
“大家可以感受下手感,就知道了,这种凸感,正是明朝填红釉的手感,而真正的釉里红,因为红在釉料之下,是不会感觉到任何凸出感的。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有人听说过填红釉,也有人没听说过,但此时听了初挽这一番话后,都不免惊叹,敢情这竟然不是釉里红,而是填红釉?
当下自然有人去摸,一个摸了换另一个。
楚先生更是连忙去感受,之后激动起来:“对对对,这个是有凸出感,我手指头能感觉到这种纹路,釉里红不应该这样,我这竟然是明朝的填红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