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挽听着,笑了:“你对我评价这么高?”
刀鹤兮没再说话,他垂眼,看那些初挽接到的邀请函。
过了一会,就在初挽以为刚才那个话题已经过去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他道:“我眼力还是可以的。”
初挽:“嗯?”
刀鹤兮静默了片刻,他想说,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仿佛在琳琅满目的陈列架上看到了稀世名瓷。
不过他到底没说,反而问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是不是?”
初挽:“确实不太喜欢,我想去看看苏富比的拍卖会,如果没有别的事,想回去了。”
目的已经达到,她觉得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剩下的工作属于刀鹤兮的。
刀鹤兮略一沉吟:“其实我建议你可以参加一个。”
初挽:“那你挑一个吧。”
刀鹤兮看了看,便选了一个,那是港圈名媛的聚会,那位名媛自是名门之后,毕业于美国波士顿大学,香港理工大学企业融资硕士,现在从事时尚服装生意,媒体口碑一直都很好。
初挽看着,知道这确实是香港顶级豪门了,这位名媛的父亲后来和大陆联系紧密,她现在去结交,倒也是很好的机会。
之后,刀鹤兮看着她,视线带了几分打量。
初挽:“嗯?”
刀鹤兮:“我突然觉得你身上过于素净了。”
初挽:“你之前还说我这样子挺好。”
刀鹤兮略抿唇,沉默地看了她片刻,收回了目光,淡声道:“是。”
初挽听这个,也就没再说什么。
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不过她到底是要顾虑一些现实因素,特别是现在陆守俨人就在美国,在和各大石油企业接触,牵扯到重大利益,身份敏感。
作为他的妻子,她必须谨言慎行,带着“文化名人”的标签来适当参加名媛的交际,尚可,但是再多,就不合适了。
刀鹤兮离开后,上了车,Maddocks恭敬地道:“先生,东西准备好了。”
刀鹤兮不置可否。
Maddocks递过来。
刀鹤兮便接了,修长的手指打开那蓝绒盒子,里面赫然是一件珍珠饰品。
在人工养殖珍珠已经发展起来的今天,珍珠并不稀奇。
但是眼前这一粒珍珠,足足七厘米,可以说是目前发现的最大珍珠。
据说这一颗珍珠四百年前被发现于波斯湾,之后经由印度莫卧儿和波斯王之手,辗转流落到清朝慈禧太后手中。
他盯着那珍珠看了半晌后,淡声道:“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我一定给她这个世界上最好的。”
说完,他修长指骨合上盒子,之后随口扔在一边。
Maddocks从旁,微怔。
这颗珍珠是四年前刀鹤兮在英国拿到的,拿到后,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大兴趣,只是作为一个寻常物件收起来。
就在前几天,他突然要自己将这珍珠从美国的保险柜中调出。
结果现在又仿佛失去了兴趣。
苏富比拍卖会正式开拍的前一天,刀鹤兮带着初挽过去现场参观展品。
两个人这么走着的时候,也顺便商量着瓷语接下来的经营。
刀鹤兮:“这个时候,如果我们的鹦哥绿进入香港市场,自然能一炮而红,但是我反倒不想卖给他们鹦哥绿了。
初挽:“为什么?”
刀鹤兮:“那样就太没意思了,他们只会觉得,果然不出我所料。”
初挽笑看着刀鹤兮。
对于刀鹤兮这点,她实在是欣赏,他总是喜欢来点出其不意的。
她想了想,道:“那你觉得,哪个品种更好?”
刀鹤兮:“釉里红,可以吗?”
初挽略沉吟了下。
刀鹤兮:“他们一定以为,我们要把鹦哥绿卖给他们,现在,我们把这件事放下,高高地吊起他们的胃口,之后,出其不意地卖出釉里红,如果我们的釉里红依然能够惊才绝艳,让全场一亮,那我们的生意销路就已经打开了。”
事实上,打开了香港的古玩市场,也就成功了一半。
进军西方,打通欧美的渠道,也不过是水到渠成的。
初挽:“釉里红的话,现在不见得能烧造好,不过我们眼前倒是有个机会。”
刀鹤兮:“什么机会?”
初挽:“暂时先不提了,等我看看情况,如果能够顺利,你可以等着我的惊喜。”
刀鹤兮看了她很深一眼,之后道:“我现在觉得你之前说得很有道理。”
初挽:“什么?”
刀鹤兮道:“在这个世上,你可以找到无数的我,我却只能找到一个你。”
初挽:“倒也不是。”
她看着刀鹤兮,笑道:“我也只能找到一个你。”
刀鹤兮黑眸中便慢慢溢出一丝笑意:“我们这算是互相吹捧吗?”
初挽抿唇笑了:“就当是吧。”
刀鹤兮:“走,我们去看看瓷器展品,你可能更有兴趣。”
当下两个人往前走,便看到了明天即将开拍的瓷器。
初挽大致看了看,清乾隆的精品官釉贯耳瓶一对起拍价大概是五万港币,不过按照她所看到的往年拍卖行情,估计能拍到上百万港币。
明朝永乐青花轮花纹绶带耳葫芦瓶起拍价是三十万港币,这个如果走得好,估计能到二百万了。
而这些如果是在大陆,在现在文物管制的价格体系下,这些物件收购价也不过是几十块,顶天了上百块,卖的话,能上万就算是好的了。
这也是为什么文物走私是如此疯狂,这种巨大的价格差异,足以让人想钱想疯了。
她也大致算了下自己手头现在积攒的一些器件,一旦放开,如果拿到香港拍卖,她几乎可以瞬间跻身顶级富豪行列了。
当然了,现在时候还早,她还有时间,可以趁机多收更多珍稀物件。
香港走一遭,会发现这里的有钱人是如何享受生活,回过头来看大陆人的穿着和生活,便生出一种相差了几十年的落后感。
人心就很容易被这种穷奢极欲的享受所打动,从而变得浮躁起来。
初挽明白,香港世界的锦绣繁华,于她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华美的首饰和摩登的衣裙,是这个世道最为肤浅的一层。
这个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守住本心,只有守住本心,才能走得更长远,才不会轻易坠落于这个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
这么随意看着,初挽也看到了楚先生的那件明填红釉三鱼高足杯,原本几万港币的起拍价,现在已经到了三十万港币。
刀鹤兮看着那高足杯,道:“因为明报月刊,也因为你,这件高足杯很受关注,估计至少上两百万港币了。”
初挽点头,楚先生对她感激得简直五体投地,恨不得要给她分钱的样子。据说现在他见人就说,瓷语的初挽小姐眼力如何好,是怎么帮他力挽狂澜的。
刀鹤兮:“我突然好奇起来。”
初挽:“怎么了?”
刀鹤兮:“那次宝香斋的文物交流会,你一共拿到了三样物件,一件康熙粉彩,你转眼从我这里赚了十几万,另外两件,是一件仿铜卧牛,一件玉器吧,这里面有什么玄机?”
初挽听着,大致给他讲了讲。
刀鹤兮:“我就说,能让你出手的,必然不是凡品,这仿铜卧牛也算是国宝了。”
初挽:“假以时日,必炙手可热。”
刀鹤兮目光扫过这场上,淡声道:“我感觉你收的好东西,能直接开一个博物馆了。”
初挽:“哪里,差远了。”
这么说着继续往前走,便到了杂项区,刚一走近了,便见到不少人在围观一个物件。
初挽便也看过去,结果一看之下,便意识到不对了。
那是一件四十二臂铜质观世音菩萨像,脸面颈部都是贴了金面,这菩萨像足足有十一面,每一面都朝向正前方,四十二只手臂,或者胸前合十,或者手持莲花,或者向外结期剋印,姿势各异,纷繁叠加。
要知道,三头六臂常见,但是十一面四十二臂却是罕见,更何况这佛像纤巧精美,衣摺栩栩如生。
这佛像实在是太罕见了,以至于初挽一眼就认出,这分明就是国内承德博物馆的藏品。
要知道,因承德避暑山庄本是热河行宫,说清朝皇帝避暑和处理政务之处,所以承德博物馆里颇收藏了一些清朝皇室珍品。
而这件十一面四十二臂铜质观世音菩萨像更是承德避暑山庄的珍品,本是国宝级别的。
结果,竟然出现在这里?
关键这么大一物件,并不是那么容易模仿造假的。
刀鹤兮感觉到初挽的异样:“怎么了?”
初挽蹙眉:“我看着眼熟,我仔细看看。”
说完,到了那佛像前,仔细观摩,结果却发现,就在那佛像的不起眼角落,赫然还贴着编号,那分明是大陆博物馆才会贴上的那种藏品编号!
一时也是不可思议,几乎无法相信,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深感事情不对劲,当下连忙拿了相机拍照,之后看了眼刀鹤兮,低声道:“我有点事,得先离开下。”
刀鹤兮:“走吧,我陪你。”
说完两个人匆忙从展厅出来,出来后,初挽把事情大致讲了:“我不确定,但是这物件不是那么容易造假的,而且看样子,上面还有博物馆编号,他们不可能连这个都造出来吧?”
刀鹤兮也是无法理解,他蹙眉:“这样吧,你马上给国内文保部门打个电话问问。”
初挽正是这么想的,不过她一时也没有文保部门电话,当下只能打给陆守俨,他那边好像也在忙,在和一家大型石油勘探企业的老总谈合作,不过到底抽出功夫接她电话。
她和他把情况说了说:“你找下孙主任吧,问问他什么情况。”
陆守俨接到电话,自然不敢耽误,当即和国内联系,同时要初挽把她拍的照片传真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