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南圭神情不变,继续举牌报价:“四百四十万英镑。”
那电话委托马上报价四百六十万英镑。
整个拍卖场鸦雀无声,安静地听着两边的报价不断攀升。
初挽也略蹙眉,她和聂南圭说过势在必得,反正这是赝品,价格越是高了,那伦敦苏富比越是会狠狠地出一次血。
但是这次拍卖会的价格极可能成为下次拍卖会的参考价格,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兽首的价格就这么被硬生生提高到难以企及的高度,这也会为海外珍稀文物回流造成困难。
这时候,刀鹤兮低声道:“我去趟洗手间。”
初挽正专注听着场内的价格,听到这话,只下意识点了点头。
聂南圭显然也感觉到压力,他报价的声音缓慢起来,明显出现了犹豫。
初挽听到,走到了拍卖会入场口,远远地看过去。
聂南圭顿时看到了,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初挽不着痕迹地冲他点头。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干了,一定要拿到,拿到后,这场戏才能开始。
聂南圭心领神会,微咬牙,直接将竞价提升了一百英镑,报出了七百万英镑的高价。
这价格一出,全场都微吸了口气。
这个价格已经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要知道前面虎首和牛首都只是一百多万英镑,最后这尊马首,折算成人民币,已经是几千万人民币的天价了!
现场出现了片刻的寂静,之后,所有的人都全都看向那拍卖场工作人员,他戴着耳机,正在专注地倾听着场外委托。
在聂南圭生生将价格提升了一百万英镑后,此时就看场外那位委托者的报价了。
主持人的声音嘶哑激动起来,他拼命地煽动着,开始喊价。
不过除了他,一切都是安静的,场外电话委托报价的声音并没有再响起。
主持人第一次喊价,第二次喊价,终于,第三次喊价,他重重地落槌。
槌声之后,拍卖主持人大声宣布,聂南圭成为最后的赢家。
这声音一出,在场所有的华人全都鼓掌,掌声雷动。
很快这消息传到场外,场外顿时响起欢呼声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初挽安静地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看着楼下那些激动欢呼的人群。
代价是巨大的,但是对于在场的华人来说,三尊兽首能重新回到中国人手中,这里面包含了太多感情。
这是民族的文化和传承,是中国人在终于站起来后试着拼凑起那已经成为断壁残垣的尊严。
拍卖会结束,聂南圭瞬间被一群记者包围了,人们急于采访这位突然出现在拍卖场的神秘东方富豪。
聂南圭本就长相出众,如今被采访后,几乎瞬间被英国媒体所关注,而他顺利拍卖三尊兽首的消息传回到国内,国内琉璃厂一片欢呼之声,文博界也为之欣喜鼓舞。
而就在这种欢欣鼓舞中,初挽和聂南圭通了电话,按照正常的流程,聂南圭早已经交了拍卖押金,在拍卖成功后,聂南圭会进行签字确认,确认后,会在一定时间内支付拍卖品的尾款。
一般来说,这需要一定的过程,而拍卖会之后,办理付款取货手续并催缴尾款也是一项常见的工作。
按照规定,在一定时限内,如果拍卖者不能缴纳尾款并办理付款取货手续,拍卖品视为不曾售出,定金也不会退回,同时拍卖者将遭受名誉的损失。
聂南圭这次拍卖三尊兽首的价格已经高达八九百万英镑,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等付清所有款项后,聂南圭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初挽:“自然是最恰当的时候。”
这三尊兽首显然不能让聂南圭沾手,一旦沾手,则说不清道不明了,必须确保兽首还在苏富比手中不曾交付的时候来揭穿。
同时,必须确保聂南圭已经将这几百万英镑交给苏富比拍卖会,按照现在聂南圭签署的文件,苏富比拍卖会将返回违约金,也就是说,苏富比将赔偿损失高达九百万英镑。
按照初挽和聂南圭事先商议好的,这一笔钱到时候捐献给国家。
她再次翻查了下苏富比拍卖会接下来的工作安排,商量道:“大概十天后,有一场拍卖会,是伦敦艺术空间展,将会拍卖几件文艺复兴时期的重要作品,我猜洛克菲尔德工作室以及其它几家大古董商都会在场,这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正好趁着大家都在,给他们来一个大的。在这个空档,我打算回国一趟,先预备下。”
聂南圭:“可以。”
他虚看她一眼:“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下了?”
他扯唇,笑了下,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讥诮:“好像刀先生情绪不好,先走了。”
初挽打量着他的笑,看了半晌,才道:“你这是在看我热闹吗?”
聂南圭轻哼一声:“你可真是护着他,结果呢?到底什么情况?”
初挽:“我给他看了照片。”
聂南圭:“嗯?”
初挽:“他小时候身边有一位三叔,那位三叔教他识字画画,也教过他背书,大概在他十几岁才离开他身边。他看到照片后,认为那就是他那位三叔了。”
聂南圭神情顿时异样起来,他望着初挽,有些艰难地道:“你确定?你确定刀鹤兮说,他认识的那位三叔就是我三伯?”
初挽继续道:“前几天我多喝了一点酒,对,我是故意多喝的,鹤兮没有送我回酒店,把我带到他小时候住过的老房子里,我看到了石榴花纹。”
她望着聂南圭,眼神甚至有些恍惚:“那石榴花纹,我曾经在你们家印章上看到过。我以前并不知道石榴花纹对你们家族的意义,所以也并没留意过这些,但是那天,你父亲特意提过石榴花纹,我也就知道了,结果刀鹤兮家三叔就曾经剪出过那样的花纹。”
这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奇妙。
如果她不是重活一世,她就不可能利用后世的知识在西安捡到聂家的印章;如果不是聂南圭在文昭皇后礼佛图竞拍上鼎力相助,她就不会轻易拿出那印章;如果她不是拿那印章送给聂老爷子,她就永远不可能见到聂家三伯的照片,也不可能知道石榴花纹的意义。
一系列看似毫无关联的小事,却微妙地累积在一起,让她终于有机会解开背后的谜团。
聂南圭在片刻的反应后,开始急切追问:“那我三伯呢,他人呢?刀鹤兮呢?我要问他,我三伯人呢!我三伯怎么会陪在他身边?”
当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自己也愣了下。
他抬眸,望向初挽,终于缓缓地问出一个问题:“所以刀鹤兮是谁?”
第341章
刀鹤兮是谁?
刀鹤兮是HF的少东家,如果HF幕后黑手和花旗银行盗窃案有关,或者说和地下非法文物交易有关,那他三伯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留在那里,照顾什么刀鹤兮,凭什么!
初挽苦笑一声:“其实我怀疑,刀是取了初家姓氏的一半。”
聂南圭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她。
片刻后,他终于收敛了心神:“管他是谁,现在最要紧的是找人,找人!”
他咬牙道:“现在赶紧找到刀鹤兮,我要问问他我三伯在那里!”
初挽:“现在他还不知道情况,我得和他先说明下,我也很急想找到我姑奶奶,但是南圭,我可以这么负责任地说,这件事,我们越急,只怕是越得不到结果。”
聂南圭:“我既然知道了我三伯的下落,我不可能——”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假如他三伯还活着,且活得好好的,甚至陪伴在刀鹤兮身边十几年,那他为什么一直不和家里人联络?
以他三伯的能力,总不能十几年一直处在别人的监控中没有机会吧?
初挽看他神色,知道他明白了。
她苦笑道:“其实我之前已经尝试过了,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我姑奶奶也不想见我,所以我们太急躁,只会把他们推得更远。”
聂南圭微吸口气,终于冷静下来:“你得给我说清楚,从头到尾说清楚,来,你从头到尾和我说。”
初挽把自己的分析判断以及过去的怀疑全都和聂南圭交待了一遍,甚至包括如今陆守俨的发现。
聂南圭沉默了良久后,终于道:“所以你现在怀疑刀鹤兮的母亲就是你姑奶奶,然后我三伯也陪在她身边?”
初挽点头:“我现在有很多线索,全都指向这一点,如果只有一条我可以认为是巧合,现在这么多巧合,那真相只有一个。”
聂南圭拧眉:“那他们为什么不愿意见到我们?甚至她还故意阻挠你和刀鹤兮相认?”
初挽:“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了,无非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一种是他们刻意躲着我们不见我们,就看你愿意希望是哪种了。”
聂南圭蹙眉,盯着初挽:“你确定那石榴花纹和我们家印章上的一样?”
初挽抿唇看着聂南圭。
聂南圭追问:“你确定?”
初挽:“我不确定。”
聂南圭:“……”
他挑眉,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之后低头沉思。
初挽叹:“都是猜测,虽然我觉得我的猜测是百分之九十正确,但我也不能确定,不是吗?”
聂南圭苦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耍个贫嘴,真有心情。”
初挽望着这伦敦四月的天空:“现在,我们要团结一致,从长计议。”
她补充说:“无论是兽首,还是找人,咱们都得团结起来,对不对?”
聂南圭听这话,拧眉,侧首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他才道:“初大小姐啊,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大概猜到了。”
初挽:“嗯?”
聂南圭轻叹:“你就是要让我听你安排调度,这就是你说的团结一致,对不对?”
初挽被说中心事,不过却毫无愧疚,她一脸坦然:“不然呢,听你的吗?那你去找鹤兮谈?你自己找你三伯?”
聂南圭:“得,当然是你去谈,你赶紧去谈。”
初挽:“我已经送了头发的样本过去美国,他们今天就出结果了,我等会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结果吧。”
聂南圭听到这话,意识到了什么,他蹙眉想着,眼神就有些异样了。
他看着她,试探着道:“如果他真是,那他——”
初挽明白他在想什么,她迎着他狐疑的目光,颔首,道:“按辈分,他是我表叔。”
聂南圭唇角略抽搐了下。
初挽给美国那家生物技术研究机构打了电话,结果今天出来的,对方当即把结果传真给了初挽。